四海盟落腳的地方離得不遠,出城往東十里地,有一座小村子。聽到官府要大力圍剿四海盟的謠言後,那些盜匪就已經人心惶惶。在燕玲瓏帶領的幾年裡,他們始終能與官府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長期的安寧,讓他們的敏銳感覺已經有所鬆懈。他們更不敢與官府硬拼,便按照約定,分批到達了這座村子。
蘇拙華平趕到村口,華平忽然停住腳步,看了一眼村口的大樹,道:「他們還在這裡!」
蘇拙奇怪道:「你怎麼知道的?」
華平手指著樹幹,那裡被刀刻了一個標記。他說道:「那是四海盟收攏人員的標記。只有大隊人馬在這裡集合,才會刻下這樣的標記。」
蘇拙點點頭,翻身下馬,說道:「看來咱們要小心點了。」
兩人小心翼翼走進村子。村里並沒有幾個人,由於朝陽城裡這兩天生意好,村裡的人幾乎都帶著土產趕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這也便宜了四海盟這幫盜匪。
華平熟知四海盟布置崗哨,安營紮寨的方式,小心地避過了暗哨的耳目。兩人來到村子中間最大的一座祠堂,華平小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一定就在這裡了。」
蘇拙點點頭,道:「商程沒有多少進取之心,自然墨守成規。幫里的一切制度,都與燕玲瓏當年的定下的一模一樣。」
兩人跨入祠堂大門,院子裡沒有看見一個人。他們正覺奇怪,忽聽「砰」地一聲,祠堂大門驀地關上。兩人同時一驚,就見院子四面忽然衝出來十幾個人,都是四海盟的人。
蘇拙微微皺眉,心中暗驚,怎麼商程忽然變得聰明了?
兩人正感奇怪,就見祠堂中並肩走出來兩人,赫然正是方白石與商程。蘇拙恍然大悟,怪不得商程變得精明,會提前布置好陷阱,原來方白石就在這裡!
華平怒道:「商程,你難道忘了,咱們出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麼?」
商程面色難看,道:「華平,我知道你覺得我沒義氣。但是事關四海盟上萬兄弟的身家性命,我也沒有辦法!」
蘇拙一直冷冷盯著方白石,此時開口道:「方捕頭,你要對付的人是我,何必為難燕玲瓏?她如今已經不是四海盟的盟主,你對付她也沒用。」
方白石笑道:「蘇先生,我也不想的。可惜煙姑娘和華大俠在江湖上的名頭太響,一呼百應。這等聲勢,著實讓我有些害怕啊!」
蘇拙冷哼一聲,他知道方白石說害怕,實則是朝廷越來越忌憚燕玲瓏和華平這兩年發展的勢頭。
華平沉聲道:「方白石,你想要怎樣?」
方白石笑道:「其實在下的要求也不難。只要燕姑娘和華大俠雙雙退出江湖,不再過問江湖之事,我立馬可以放了燕姑娘!我想,以燕姑娘和華大俠的人品,斷然不會欺騙天下人!」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燕玲瓏在後堂大罵道:「你們這群朝廷的鷹爪!想要四海盟為你們賣命,你休想!」
蘇拙不由得苦笑,燕玲瓏潑辣的性子,他早已領教過了。只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還是這麼剛烈,只有吃虧的份!不過聽她聲音嘹亮,中氣充足,看來倒是沒有受到傷害。
華平畢竟與她是夫妻,關心則亂,不由得道:「好好好,我們早就有退隱江湖的想法。只要你們不傷害玲瓏,我什麼都答應你們!」
燕玲瓏在後堂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罵道:「華平,你怎麼能這麼沒骨氣?他讓你退出江湖,你就退出江湖麼?」
華平愕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是個老實人,不善於揣摩這些陰謀詭計,忍不住轉頭看向蘇拙。蘇拙只有不住苦笑,道:「方捕頭,怎麼老是有人大喊大叫的,打擾咱們說話。不如把她嘴給堵住吧!」
方白石笑道:「蘇先生吩咐,我敢不從命?」說著向手下使個眼色。
就聽燕玲瓏罵道:「蘇拙,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接著便只有嗚嗚的聲音,想來嘴已經被堵住,說不出話來。
華平不解道:「蘇拙,你這是做什麼?」
蘇拙有苦說不出,這兩個朋友一個衝動不服輸,一個老實講義氣,實在不是玩弄詭計的行家,許多話自然不能對他們明說。方白石讓華平夫婦退出江湖,蘇拙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白石若是貿然殺了燕玲瓏和華平,或許會激起四海盟眾人的憤怒。四海盟上萬幫眾,若是作亂,後果不堪設想。若是燕玲瓏和華平退出江湖,四海盟失去這兩人,就會成為一盤散沙。假以時日,便不攻自破。
同時,只要這兩人不能過問江湖之事,日後他與蘇拙的恩怨,燕玲瓏華平便不好插手。當真是一石二鳥!
蘇拙嘆了口氣,道:「方捕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方白石眼珠轉了轉,笑道:「請!」說著向後堂而去。
商程對方白石唯唯諾諾,雖然很好奇他們要說什麼,卻不敢多問。目送兩人走進後堂,商程深深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我也不容易啊……」
方白石將蘇拙領到沒人的地方,道:「蘇先生有什麼話說?」
蘇拙並沒有直接說什麼,而是問道:「我很奇怪,你是怎麼搭上商程這個人的?」
方白石笑道:「原來你不知道商程是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蘇拙啊蘇拙,你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以己度人!商程雖然也有些骨氣,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要維持四海盟穩定,自然要趨利避害。現在天下太平,與朝廷作對,當然是不明智的。商程並不是傻子,他與我合作,好處當然比壞處多。」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他對你可是充滿了敵意啊!當年你讓人追了他三天三夜,差點要了他的命。你以為他沒有懷恨在心麼?」
蘇拙默然點頭。方白石又道:「蘇拙,你是一個聰明人。與你合作,遠比與商程這樣的人合作有趣得多。你也知道,皇上是絕對不會允許望月樓和四海盟這樣的江湖組織日益坐大的。」
蘇拙沉聲道:「江湖中人,無拘無束。朝廷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方白石正色道:「蘇拙,你錯了!這不是趕盡殺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為人君者,豈能容忍有人力量比自己還大?」
蘇拙道:「可是望月樓和四海盟並沒有反叛之心,你們能給他們安什麼罪名?」
方白石冷笑道:「根本不需要有什麼罪名!只要有了威脅,便要除掉。這也是維護世間安寧的辦法!」
蘇拙心往下沉,認識得越深,越感覺到這世間的陰冷。他不願與方白石多說,沉聲道:「方捕頭,你放了燕玲瓏。我一定會把他們安頓好。他們不會再給你惹麻煩!」
方白石道:「你既然這麼說,我當然會相信你。四海盟的威脅沒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道對付望月樓!」他沖遠處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那人依命去給燕玲瓏鬆綁。
蘇拙冷笑道:「你少做夢了。一碼歸一碼,我只能答應你燕玲瓏華平不會再過問江湖事!」
他說著,轉身就走。方白石冷笑道:「難道你不管葉韶的死活了麼?」
蘇拙沒有回頭,他知道方白石還要拿葉韶來威脅衛秀,定然不敢對葉韶怎麼樣。
方白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喊道:「蘇拙,你還記得我在瀘州對你說的話麼?」
蘇拙忽然駐足。只聽方白石道:「我說過,我們兩人永遠不可能做朋友。你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一點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