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荷月 第二十九章異界火羅羅

    向無憂從深遠的夢中醒了過來，聞到一陣焦糊之味。

    他急睜開眼來，看到一片熊熊燃燒的天空。

    向無憂心中大訝，冰峰垮蹋之時，把他從茫無頭緒中打醒過來，隨著就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記憶就停在此處，不想醒來之後，看到的是這般景象。

    一位冰肌玉骨的女子，藍色長髮飄然，長腿輕踩在虛無縹緲的空氣之中，左手輕輕牽引著自己，在空中緩緩飄動，難道這是人死後的天堂？

    「嘿嘿，你居然能自己醒過來，本神君倒真沒有想到。不過你最好別亂動，如果掉下去了，誰也救不了你。」黑水神君俏眼生寒，看了一下為自己飄浮空中迷惑不解的向無憂。

    他正陶然在紅色火焰熊熊燃燒的天空異景，聽到前方神秘女子的聲音傳來，向無憂大驚叫道：「你是那千丈冰峰中的黑水神君，你怎麼跑出來了？」

    黑水神君漠然道：「給我閉嘴，若不是本神君將你從冰峰中救出，你就只有做萬年冰屍了。」她邊說手指邊勾了幾下，拂出一道輕密輕霧，將向無憂頭頸緊緊箍緊，悶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黑水神君靜默四顧，她似乎也在害怕些什麼。

    上方空中滴下幾團火焰，黑水神君冰霜滿面，雙手後揚，驟然加速向前，往東南方向一處高聳的萬丈峰巒衝去。

    「黑水，想不到你居然脫困出來了，但我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到我火雲天的地盤來。」

    一大團青色火焰，從紅彤彤的雲中掉落下來，正擋在黑色神君前進之路面前。

    是一隻體形高達五丈的青色巨虎，渾身燃燒著青白色的火焰，雙眼仿若巨大銅鈴，巨齒赤紅，血盆大口輕張，威風凜凜。

    「火羅羅，一百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沒有出息，都還未修成人形。你若是讓開道來，我也就放你一馬如何？」黑水神君帶向無憂緩緩定住，停在離巨虎三丈處，雖然是一副嬌怯怯的模樣，但言詞間卻直似掌控對方生死。

    向無憂嘴不能言，望到如此巨大猛獸，感其威勢，心中驚濤駭浪。恨不能夠馬上化身蒼鷹，肋身雙翅，逃出生天。他在地底之時，想求死苦求不得，現在又不由惜起命來。

    巨虎居高臨下，大口怒張，哈哈大笑道：「黑水，你若還在你的無盡陰海水域，說這番話還算有譜。但現在是身處我的火雲結界，卻如此大言不慚，乖乖把你體內螭龍內丹獻上，我還可能饒你一命。」

    黑水神君聽聞此言，面色如霜，閉合雙目，嬌聲怒喝道：「黑水滔天，勢破蒼天。」

    她手腕翻轉，不斷變幻，捻成鯉魚穿波之態，秀藍細眉微褶，十指指定青色巨虎。

    萬丈上空，方圓五里燃燒火雲，急劇熄滅，轉瞬化成沉沉烏雲。

    一聲虎嘯，似雷鳴般吼叫出來。

    向無憂身上水霧先被嘯聲激散，耳膜不能忍受如此巨響，幾乎就此暈厥過去。

    天上黑雲本已化作滔滔濁浪，當空澆下。巨虎長嘯一出，濁浪即化成熱霧，四散灑落，輕撫在向無憂臉上。漫天烏雲四散，依然迴轉焰紅。

    黑水神君冰藍目光冷若冰霜，罩定巨虎，纏身藍色長髮如巨蟒吐信，隔空閃電擊向青色巨虎。

    青色巨虎嘯聲方才歇落，揮爪撲向黑水神君。

    長發襲到，正中虎胸，「嗤嗤」聲響，如破牛皮。數萬根冰藍色長髮盡數扎入巨虎身體，巨虎胸前火焰瞬間熄滅，轉為灰暗之色。

    青色巨虎痛吼出聲，身體被凝固在丈許空中，它長爪急舒，挾熊熊郁青火焰往黑水神君頭頂壓落。

    黑水神君急伸玉臂格擋，「嘭啪」聲起，被巨虎重重擊下高空將近百丈，方才搖擺定住。

    向無憂是被黑水神君元氣定在空中，此時黑水神君被巨虎擊落高空，水靈元氣不穩，他也隨之急墮而下。

    向無憂哇哇大叫，雙手四處亂舞，想要抓住什麼。

    青色巨虎雙眼一亮，駭人大口張開，長長吸納虛空元氣。

    向無憂墮勢未解，突然隨氣往上急升，投往巨虎羅羅口中。

    嬌叱聲起，黑水神君雙手虛抱急拉，把險象環生的向無憂定在虎口之前。

    羅羅伸出燃燒精鋼巨爪，輕鬆握住向無憂，口吐人言笑道：「黑水，你怎地如此愚蠢，捨棄螭龍靈身不要，化成如此虛弱的人身。難看不說，連我輕輕一爪都經受不起了。」

    向無憂身處巨虎利爪之中，悲苦嘆息一聲，閉目等鋼爪收緊，靜待魂飛魄散的一刻。

    黑水神君嬌聲哼道：「火羅羅，你若是傷了他，我與你不死不休。」

    向無憂大愕，想不到她如此在乎自己安危。

    火羅羅看了一眼向無憂，嘿嘿笑道：「黑水，你就放心了，他身上的水靈之氣如此充郁，我怎麼捨得隨便殺掉，當然是要慢慢吞吃煉化成我本體元氣，你身上內丹我不要也罷了。」

    黑水神君怒火橫生，叱喝道：「火羅羅，你若是把本神君的人形水靈丹吞吃了一點，我就把你身上虎皮剝下來。

    向無憂大惑不解，自己怎麼成了什麼人形水靈丹了？

    他自己卻還不清楚，在地底陰海迷迷茫茫中，憑本能吞吃了五分之一精華的水靈之氣，早已化作靈氣之體。黑水神君現在初為人身，不能容納太過巨量水靈之氣，只想待黑水真法修煉到第七重[黑萼壓天]境界後，再從向無憂身上吸回水靈精華之氣，彌補自身不足。

    她又怎麼能忍受火羅羅橫插一手，搶走向無憂。

    火羅羅聞黑水神君恐嚇之言，獸性大發，勃然狂怒，把向無憂送到嘴邊，一口吞噬下去，五丈許巨大軀幹青焰沸騰，作勢欲撲。

    向無憂被囫圇吞下肚去，滾球般從滑膩的食道溜去深處。

    聞到一股悶人慾嘔的硫磺氣味，從沸騰冒泡的火池中傳出。

    他正正落入這由高熱岩漿形成的寬大胃腸之中。

    剛陷在一片深紅岩漿內，極度高溫襲來，向無憂身上衣物瞬時氣化。

    他驚慌失措，想要掙脫出來。但粘稠岩漿如同膠質，將向無憂牢牢抓住，只露出一個頭來。

    他驚魂未定，但中宮那顆[陰陽靈氣丹]早感覺到陽靈之氣襲來，受陽靈之氣引動，在體內自然急速旋轉，將體外濃稠有若實質的陽靈之氣源源吸進體內，雖然浸泡在高熱岩漿之中，感覺到的卻是一片清涼。

    向無憂覺查到體內異樣，忽然間想起在地底陰海之時，也是如此模樣，心中稍安。使勁呼吸著羅羅體內渾濁如硫磺般的空氣，想讓自己發悶的心臟好過一些。

    火羅羅巨大身形疾如靈貓，在空中瞬息萬變，躲閃著暴怒欲狂的黑水神君。

    空中火紅焰雲俱已熄滅，化作黑濕霧雲，籠罩周圍十里。

    火羅羅閃電躲開黑水神君一簇水箭，吼叫道：「黑水，你的功法雖然克我，但此處是我的火雲結界。你逆天行事，我看你有多少靈氣供你揮霍，待你靈氣一散，還不是要任我宰割。」

    黑水神君面沉如冰，藍色眸子黑光四射，有若實質，修長身體四周黑焰騰騰，伸縮不定。正是黑水功法強行提升到第七重[黑萼壓天]境界後的現象。

    「漫天雨花開，黑幕降臨！」黑水神君嬌怯怯地站在霧中，如玉雙手詭異變幻，目射奇光，鎖定四處奔逃的火羅羅。

    天地間火雲盡轉墨色，空中四處被水幕鎖住，水幕中朵朵奇花盛開。

    蒼翠欲滴，瀰漫著無窮水氣。

    火羅羅收勢不及，正正撞上一幕水牆。

    一股涼絲絲的感覺，透進心底，急劇纏身，火羅羅恐懼大吼，它本是稟火靈之氣而生之異獸，生來懼水。

    更何況這黑水真幕，一被纏住，不死不休。

    火羅羅吐出腹中人首般大的火靈珠，轟隆炸在水幕之上。

    水幕四濺，白煙升騰，卻是破了一個大洞。火羅羅也不鑽出，回首作勢低吼，怒視黑水神君。碩大的火靈珠在它身上來回翻滾，更增火勢。

    它也要拼命了，此時，異變突生。

    向無憂沉迷火羅羅腹中，不覺萬念悉捐，身心之下，身腎之上，仿若有個虛無窟窿，火靈之氣在[陰陽靈氣丹]瘋狂吸收之下，化作一顆小小火靈珠，色作青紅，沉於心臟之中，隨自身火紅心臟砰砰跳動，漸趨溶為一體。

    [陰陽靈氣丹]中水之靈氣受火靈丹吸引噴薄而出，也化作一顆同樣小小的水靈珠，沉於他兩腎之間，再一分為二，與雙腎溶成一體。

    水火既濟，中宮[陰陽靈氣丹]緩緩停住，動靜俱無，非動非靜，非有非無。

    竟是於無意之中，練就水火靈丹。道者何也，在天地靈氣而已，念頭起處為玄機，天地因其不自生而長生，向無憂因其不自覺而醒覺。

    他體內水火既濟，胎息自然啟動，雖然身在火羅羅腹中，卻也自然神清氣爽。

    火羅羅胃腸中火靈之氣被他所吸收一空，再無粘滯火熱之性，向無憂只覺自身力大無窮，輕輕一撐，將礙身僵硬岩漿逼開。

    一掃往日頹然，他縱聲長笑，拳上生冰帶寒，轟向火羅羅腸胃內臟。

    陰陽丹並水火二丹成形，靈氣上沖識海，識海中自然浮現一行大字。「與其求之混沌不可追，何如求之陰陽更有據。」

    向無憂恍然而悟，依稀想起自身來歷，不覺已**俗世數千年，輪迴百世。如不是偶得陰陽靈氣附體，再以充沛水火靈氣洗盡塵埃俗氣，何時才得脫身苦海，醒覺自我。

    火羅羅痛切大吼，口中嘔吐血火，向無憂順血火而出，自然飄浮半空，洒然轉身，目視遠方，赤身長嘯。

    他身上發色已盡然轉黑。

    黑水神君驚異望著向無憂，也不趁勢追擊受傷的火羅羅。

    向無憂雙目一掃遠處高峰，緩緩嘆道：「白雲蒼狗間，世界多變幻，幾千年只是彈指間。這五行魔界，居然變作這般模樣了。」

    他呆立在一妖一獸中間，回想千年往事，竟似是痴了。

    火羅羅吐血方止，獸性大發，它限於獸身，又是火形神獸，極易被激怒，何況是吃了向無憂一介凡人的大虧。它將火靈珠吞入腹中，滋養受傷脾胃，巨身躍然撲了過去，想將向無憂壓成肉餅。

    黑水神君查覺到向無憂氣勢有變，她是水性精靈，聰明伶俐，收起水幕，在一旁休息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