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央扣 001 女學

    靖康二十五年冬，京城尚未下雪，南方諸城卻突降大雪。紛紛揚揚，漫天飛舞，從不曾見過下雪的諸城人喜出望外，可大雪連降一日後，積雪已至腳腕。

    隨後雪勢不減反增，大有越演越烈之勢。有城中百姓接連凍傷，朝廷雖著手救助，其勢仍不可控。

    一老者，衣著單薄，凍死於諸城大街之上。一息間，人心惶惶，欲離鄉逃難者眾。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光自九華山升起，頓時諸城人民陷入一片溫暖之中。

    即使此時依舊大雪紛飛。

    康和十二年冬，昏庸無能了半輩子的明帝下了一道聖旨，一道讓天下讀書人都為之憤怒的聖旨。

    京城要開辦女學府，專供女子學習四書五經，而非女德、女戒。學府的地點也是設在了天都學府內，那可是天下讀書人的聖地。

    同一時間，京城禮部員外郎莫府也收到了皇后懿旨。

    奉天承運，皇后娘娘詔曰：

    莫氏央然自幼受帝師博雅公教誨，才學兼備，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格溫良，著三日後前往天都女學府報道。

    欽此

    望著接旨的莫央然，安氏心感不安，待送走傳旨的公公，她才眉頭緊鎖，面露憂思。

    拉了莫央然叮囑道：「然兒，這女學雖然辦起來了，可天下讀書人都看著呢。你去了可千萬莫要由著性子來，規整些。」

    「娘，你就放心吧，旁的事我可沒興趣。」莫央然晃了晃手裡的懿旨，對安氏眨了眨圓潤清澈的眸子，俏皮一笑。

    可惜她的話並沒有讓安氏放心，她的女兒她了解。旁的事情沒興趣，可誰讓她不如意了，她定會不管不顧了。

    「這些年皇上荒唐，讀書人心裡本就憋著一口氣，這女學一開，只怕是更難消停了。你到了天都學府，可千萬莫要去招惹他們……」安氏緊張的拉著莫雨然的手，眼裡幾乎帶上了懇求。

    她可就她這麼一個女兒。

    「哇！娘，你居然也會說皇上壞話，不得了啊！不得了！」莫央然雙目圓瞪，大大的雙眸里全是難以置信的光芒。

    「你這孩子，娘在跟你說正經的。」安氏佯裝生氣，這孩子就是太跳脫了。

    莫央然眼珠一轉，乍然起身，朝著垂花門的方向大喊：「爹，您回來了！」

    安氏背朝垂花門，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了沒有表情，話也不說了，起身疾步離開。

    片刻以後，遠處傳來莫央然的嬉笑聲，「嘻嘻，娘，您慢點兒，別摔了，我爹還沒回來。」

    安氏頓時停下腳步，轉身回望哪裡有莫宏的身影，溫和的她也有些惱怒起來，「你看看你的樣子，沒大沒小的，哪有一點京城貴女的樣子。」

    已經跑到另一邊抄手遊廊的莫央然，有恃無恐，抱著身旁的柱子對安氏做了個鬼臉。

    安氏見了不免更氣，想要將她抓起來好好訓訓，但想到她的性子又只得先作罷。

    傍晚，莫央然親自下廚做了安氏最喜歡的桂花糕，人卻不敢出現，她怕被念。

    此後三天，她每天都會親自做上一份。

    只是等到開學這日，莫央然去佛堂同安氏道別，還是免不了又是一頓叮囑。最後好不容易出府了，日頭也差不多了。

    「喲~~這是誰家的破馬車啊，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馬車剛到，都還沒停穩，莫央然就聽了這尖酸刻薄的諷刺，但不用看她也知道此人是誰了。除了她的親堂姐莫雨惠不做他想。

    莫雨惠乃刑部尚書嫡長女，今年十六了，卻至今不曾許人家。而她從小就特別討厭她，以前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祖父母。

    莫雨惠的父親是長子，祖父母理應與他們同住，可不知為何他們卻堅持不肯，且不願見他們。

    也因此小的時候莫央然每天都要聽取祖母的教誨，而大伯的一雙兒女卻不得機會。

    莫雨惠自認為是她搶了她的機會，可她壓根就不願意聽。

    「小月，把咱們馬車上的茶給堂姐端過去，讓她好好照照這是哪。」莫央然撩起帘子，利索的跳下馬車。

    「你……」

    「小姐，您慢點，讓夫人看到您又該挨罵了。」淑女是要由人攙扶著下馬車的。

    莫央然轉頭瞪了小月一眼，跟她娘一樣囉嗦。「還不快點，沒看到堂姐都著急了嗎？」

    小月無辜道：「小姐，難道您忘了？來的路上有隻狗渴得厲害，您心腸好，把茶水都拿去餵了狗。」

    「莫央然！你……」

    「哦，倒是我疏忽了，堂姐莫怪。」莫央然傾身行禮半點不給莫雨惠說話的機會。

    旁的人離得遠聽不到幾人在說什麼，只看到莫雨惠滿臉通紅，急不可耐，而她對面莫央然卻一直神情溫和，面帶微笑。

    莫雨惠惱怒，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就提高了音量大聲說道：「天都學府由太祖皇帝親辦，是我夏蘭聖地。皇后娘娘在此親辦女學，非皇室宗親及正四品以上家眷不得入內，堂妹你又是憑什麼來這裡？難不成是靠從五品的員外郎？」

    莫央然暗笑，他們兩家雖然不和，可到底是私底下的事，莫雨惠這般當眾看低她爹的品級，丟人的是她，不是她。

    「堂姐不知道嗎？我靠的自然是祖父母十多年如一日的教誨。」往別人的傷口撒鹽，她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莫雨惠咬牙，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打爛眼前的笑臉，但是她不能，她是京城貴女，是刑部尚書嫡長女。

    欣賞夠了莫雨惠隱忍的表情，莫央然終於良心發現，命小月將皇后娘娘的懿旨在莫雨惠眼前展開。

    低語道，「堂姐看清楚了嗎？我靠的可不就是祖父母嗎？」

    莫央然說完，再不管呆住的莫雨惠，大步跨進天都學府，只是在經過她身邊時又突然停了下來。

    附耳提醒，「我的好堂姐，天都學府可是夏蘭才俊和京中勛貴聚集之地，你在大門口攔著堂妹我說教，傳出去會不會讓人覺得不好相與，進而說不到好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