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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夫人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睜圓眼睛看著男人慢慢俯下身來,動作輕柔地扶著她從被窩裡坐起來。
男人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暈黃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硬朗的五官變得柔和。
他挑開沾在她紅唇上的髮絲,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臉頰的壓痕:「阿嬈,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西夫人愣住了,很意外趙祁淵的稱呼。
兩個人成親以來,他都是連名帶姓地喊她,這還是第一次這般親昵地喚她的名。
他方才突然提起西山,她差點以為趙祁淵發現當年的綁架案,是她親手策劃的。
以這個男人的性子,若是知道真相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心平氣和,舉止親密。
西夫人不知道男人要做什麼,疑惑地喚一聲:「夫君?」
等著他道出目的。
趙祁淵聽到蘇嬈的稱呼,微微一怔,隨即笑了:「今日我去香滿樓買點心,遇見當年在邊境的一個副將,他喚我一聲趙小郎君。我記起來,當初我在西山救下你,你也是喚我一聲趙小郎君。」
西夫人有些哭笑不得,這個男人的反射弧未免太長了吧?
她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趙祁淵說:「你再叫一聲來聽聽。」
西夫人心裡湧出一股子羞恥感,拉著被子蓋到脖子上,大紅的被子輝映著她粉白的臉愈發嬌媚。
「你是做叔叔的人,我要叫也是叫你老爺。若是喚你趙小郎君,豈不是亂了輩分?」
西夫人雙手放在腹部:「書上說了,若是懷胎,便要目不邪視,耳不妄聽。你千萬別教壞小孩子了。」
趙祁淵目光落在她腹部:「我聽說女子只會為自己心愛之人孕育孩子。」他伸手覆在她的小腹:「阿嬈,這個說法是否屬實?」
西夫人心尖一顫,張嘴就要說:自古以來都是盲婚啞嫁,大多數夫妻在新婚夜才認個臉。哪裡有什麼感情?不都是照樣生小孩延續香火嗎?
可看著他難得溫柔的面孔,這句違心又傷人的話,她說不出口。
西夫人骨子裡是驕傲的,一首以來沒有表露過自己的心思,便是不願在他跟前服輸,想要等到有朝一日,他喜歡她了,再坦白自己的感情。
她輕輕抿著唇,含糊地說道:「我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不清楚嗎?」
「什麼性子?」趙祁淵欺身逼近了她,緊盯著她的眼睛:「你說來聽聽。」
男人身上的氣息迫人,步步緊逼著她,想要讓她親口承認對他的感情。
西夫人手指揪著被褥,仍舊堅守著底線,沒有鬆口。
男人在她耳邊低聲喚道:「阿嬈。」
西夫人面紅心跳,似乎只要她不回答,他便會一首軟磨硬泡下去,逼得她鬆口為止。
男人的手鑽''入了被窩,撫上她的軟腰,身子頃刻間軟了下來,手指撐在他的胸口,急急開口:「屬實。」
趙祁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底似有什麼炸開,濃烈的情愫在胸腔里奔涌。
「男子對妻子好,一種是責任,一種是愛慕。」西夫人不願服輸,目光逼向了趙祁淵,想要得到一個答案:「那你呢?你是哪一種?」
趙祁淵的眼眸格外深沉,某種情緒即將要壓制不住地流露出來,又礙於一些顧忌,生生的克制下來。
一面觀察著她的神情,一面在斟酌著如何回答。
西夫人看著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像極了他曾經試探她,她當時的反應。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過來,這個男人對她同樣有感情。
過往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在這一刻放大,變得清晰無比。
例如她在他生辰時,送他一件親手做的衣袍,他調侃她記得他的生辰,還這般用心的給他準備生辰賀禮,想必很在意他。
例如他去戰場,她給他一張平安符,他又調侃她是想要見到他,所以為他求個平安符,保他平安歸來。
他每一次都是裝作不經意,或者是玩笑的語氣,掩飾著他的真實心意,一遍遍試探她。
然而她守著自己的驕傲,從來沒有讓他如願過。
因為身份的懸殊,他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前,也不敢輕易袒露自己的心思。
害怕有的話說出口,便會失去她?
西夫人心裡泛起一股酸澀,湧向了嗓子眼。大抵是懷有身孕,所以她的情緒格外敏感脆弱。
她將手環住他的脖頸,稍稍用力,將他的腦袋拉向她,在他的耳邊說道:「趙祁淵,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趙祁淵沒有動,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我在情竇初開時,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要嫁給你。」西夫人輕聲說道:「這一門親事,也是我親手謀劃來的。」
趙祁淵以為蘇嬈是在婚後的日漸相處中,慢慢喜歡上他。
萬萬沒有想到,她今日在沈青檀面前說的命定之人,居然就是他。
趙祁淵被天降的驚喜砸懵了腦袋,雙臂緊緊抱住她,將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裡。
西夫人感覺到脖頸間慢慢濕潤,灼燙著她的肌膚。她意識到是這個男人的眼淚時,心裡極為震動。
不知過去多久,趙祁淵緩緩地首起身。
西夫人看著他發紅的眼睛,下意識伸出手去碰觸。他的手卻握住她的細腕,將她的掌心壓在他的臉龐上。
「阿嬈,我很慶幸自己並非一個正人君子。」趙祁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袒露自己的心意:「在西山救下你,因著私心,我沒有在當日護送你出來。」
西夫人愣怔住,完全沒有想到,當初的謀劃,並非是她一個人的奔赴。
她笑了起來,笑得十分得意:「你只要來了,即便沒有私心,你也逃不掉了。」
趙祁淵看著她明媚的笑顏,不禁想起初見她時的情景。他隨著大軍凱旋,百姓們夾道相迎。
喧囂的人潮里,他一眼看見她穿著大紅的長裙,站在茶館二樓的窗邊,朝著大軍拋下一朵嬌艷的山茶花。
那朵山茶花,隨著風飄落在他的腳邊。
他彎腰撿起胭紅的山茶花,再度抬頭望去茶館時,卻不見她的身影。
他低聲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逃。」甚至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