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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打架事件以後,蘇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見過丁競元。直到幾個月以後的一個晚上,在學校南大門那兒撞上了並張嘴跟他借了一筆錢。如果蘇墨知道就因為這幾百塊錢的債務會讓他的人生從此以後就招上了丁競元這麼一個大變態的話,估計他打死也不會跟他張嘴的。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二字。
考試周的最後一周,很多同學都已經考完回家了,蘇墨還有最後一門。晚上在圖書館正看書呢,接到一個電話,高中的老同學劉岩打來的,非常急的人命關天的大事:借錢。
電話里劉岩氣喘吁吁的,是在從醫院住院部往外頭的的士站點跑呢,這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楚了:考完試陪女朋友去做人流,去的不是太正規的那種,結果晚上回去人就出了問題了,下面一直出血。現在女朋友已經進急診了,因為之前跟母親變著花樣編理由已經要過幾千塊錢了,現在就只能找人借錢。
蘇墨二話不說,把書收拾了,一口氣就從教學區跑到了南大門,把卡上還剩的兩千多塊錢全取出來了。蘇墨家的條件各方面還是很不錯的,父親蘇泉豐認為兼職沒事的時候可以做做當成鍛煉,但是不主張賺錢為主,學習為輔。蘇墨的生活費部分是家裡每月給按時寄過來的,部分是自己做家教幫師兄們翻譯點東西賺來的。
人民醫院離交大不遠,打的二十分鐘就到。劉岩著急是有的,不過他心裡有數,知道找蘇墨的話是肯定能借到錢的,只是多少的問題。
蘇墨剛把錢取出來,劉岩電話又打來了,說他在車上接到女朋友閨蜜電話,後面要辦住院,押金要五千。現在幾個人手上的就算加上蘇墨手裡的還差了八百多。
劉岩問蘇墨能不能先給借點,話一出口,他立馬又說:「哎,算了,我打電話問下老班長,不行的話我就再給我媽打電話吧。哥們今天真謝謝你了。幫了我大忙了。」說著他又連嘆兩口氣,「真他媽的操蛋啊,一分錢能憋死英雄漢。」他此時無奈地心急如焚地靠在出租車後座上,悔得腸子都清了,真不該一時爽不戴套,他對不起老婆對不起老媽。他一手重重地拍在自己襠上,都是這根JB惹的禍。
劉岩是單親家庭,他母親跟蘇泉豐是一個學校的老師。
蘇墨肯定是想幫忙借錢的,但是一時也不知道該找誰,他們樓體育系的基本上已經全走光了,剩下的幾個像梁彬這樣的還要整天跟他借錢供著女朋友呢,現在又是到月底又是學期最後的,他哪裡還會有錢往外借。
蘇墨想起了剛才在圖書館見著的一個人,他們班一個女生,平日裡關係還不錯,蘇墨皺著眉頭,低著頭看著手機,手上撥號的動作還有點遲疑——非常不想跟女生張嘴借錢,但是腳底下動作卻一點也不遲疑,利索地一轉身抬腳就要往回走,他本身是站在大門邊的陰影里的,結果這一下子就撞上了一個人,不是別個,正是丁競元。
待蘇墨看清了人,登時就像打通了關脈一樣,眼前忽然就是一亮。
在關係還不錯的女生和不熟的室友之間,一般男生會選哪個?蘇墨選擇了後者。反正試試,因為不熟,反而話說出口的時候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我朋友住院,我手上錢不夠,這會也找不著人,你身上有嗎?能不能幫忙先借點?我明天就還你。實在我不好意思跟女生開這口。
「要多少?」丁競元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眸光在夜色里黑沉沉的,頓了一下,才開口問。
「八百,有嗎?」蘇墨知道有戲了,沒想到丁競元看著脾氣挺壞的,為人倒挺仗義。
丁競元好笑地從鼻腔里無聲地哼了一聲,因為蘇墨上面這句話後面那兩個字聽著著實有點可笑,面無表情地拉開黑色的羽絨服的拉鏈,露出裡頭結實的胸肌和褐色的雞心領羊毛衫,然後他動作瀟灑地伸手從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隻很漂亮的大皮夾,打開來,露出裡頭整整齊齊的嶄新的一疊大紅鈔和一排各種反光的金卡——蘇墨收回剛才覺得丁競元挺仗義的猜測,他覺得丁競元之所以願意借錢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為了向他炫富,讓他明白曾經和土豪打過架的他們是多麼地屌絲,蘇墨有點後悔跟他張嘴了。
「要多少自己拿。」丁競元的潔癖有時候也是分時候犯的,比如現在。
「……哦,謝謝啊。」要多少自己拿,丁競元這句話太霸氣側漏了,蘇墨頓時就聽得一愣,慢半拍才說了聲謝謝,湊上去,將嶄新的一疊連號的大紅鈔抽出來一點,細細數了八張。錢太新了,黏在一起,有點不好數。
丁競元垂著眼睛,居高臨下悄無聲息地打量面前正低著頭的人,從眼睫毛看到鼻尖,從鼻尖看到嘴唇,又從嘴唇看到細長的手指,最後看向了蘇墨的左頰,他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有一個小酒窩。蘇墨皮膚偏白,此時在燈光下看著更顯得是白白淨淨的,蓄著很精神的短髮,額前故意修剪得長出來的地方在眉間投下幾道稀疏的影子。整個人看上去讓人覺得非常之舒服,這個覺得舒服的「人」特指丁競元。
蘇墨其實並不是丁競元會喜歡的類型,他喜歡長得漂亮的見錢眼開型的寶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上次的醫務室開始,他記住了蘇墨這張清秀的臉。
「你給我留個電話吧?我明天還你錢。」
丁競元利索地報了一串號碼,抬腳走了。
二十一
蘇墨第二天早上考完試,先去醫院看了一下劉岩的女朋友,陪著劉岩在住院部的樓底下抽了兩根煙,聽他發了一通後悔到操蛋的牢騷,又一起吃了中飯這才回來。走南門那邊的取款機上查了一下,卡上已經有錢了:昨晚上回去就跟弟弟蘇正說好了的,借壓歲錢用一下,條件是借零還整。
蘇墨取了錢,轉身出來就給丁競元打電話,響了半天也沒人接。「陌生號碼接一下又不用錢。」蘇墨只好發了短訊過去:你好,我是302室的蘇墨,還你錢。
這下,丁競元的電話倒是立即就打過來了,說他在邂逅時光。
邂逅時光是S大附近最有名的一家咖啡屋,蘇墨趕到的時候,丁競元靠在大沙發里,桌子上開著超薄本,腿上攤著筆記,本來他是要查資料寫論文的,但是他對寫論文這檔子事耐心有限,所以後來就變成了喝咖啡看電影了。
蘇墨也不坐,把錢從錢包里抽出來,擱在丁競元跟前,「這裡是八百塊錢。」
丁競元看著那幾張錢,巧了最上面一張特別舊,還有無聊人士在上面用圓珠筆寫了兩行抒情小詩。他借出去的是嶄新的連號的,還回來是這麼一堆髒東西。
「昨天真的謝謝你了。幫了大忙了。」蘇墨笑著跟他道謝。
「好啊。」丁競元把目光從錢上抬起來,難得的,也還了蘇墨一個微微的微笑。
「啊?」蘇墨沒聽懂,什麼好啊?
「謝吧,我接受。」
「嗯?」蘇墨還是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別的沒什麼要你謝的,幫我把這篇論文寫了就行了。」
丁競元把筆記本轉到蘇墨那邊,叉了電影,點開文檔,指給他看,低沉著嗓音不急不慢得跟他解釋:「我選的題目不難:論運動損傷的預防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