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黃昏落幕,黑夜降臨。
馬列里小心翼翼走在隊伍中央,讓手下的士兵們成扇形散開,在樹林裡進行拉網式搜索。
一個個火炬在夜晚的林風中搖曳,為士兵們提供並不可靠的光源。他們睜大了眼睛,生怕錯過了目標的蹤跡,更怕不小心走進了死亡陷阱。
「該死的,一時疏忽了!那些法師不但能夠用法術殺敵,還利用魔法陣製作各種各樣的陷阱!」馬列里為剛才損失的十個士兵感到煩躁。
「聽著,我們的敵人只是一個剛剛點燃法則火種不過十幾天的小鬼而已,法師雖然強大,但不是每一個法師都很強大!而且那些養尊處優的傢伙窩在法師塔里搞搞實驗,或者用戲法去騙幾個貴婦小姐還行。真正的戰場搏殺,生死對決,那個小鬼根本沒見識過。看到我手中的劍,他就會嚇得尿褲子!」馬列里怒吼道。
剛才被一下子幹掉十個人,隊伍的士氣有些低落,他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鼓舞士氣。
但是在心裡,馬列里卻很清楚,能夠將露西和羅倫佐先後擊敗的人,絕不是什麼一見到刀劍就嚇尿褲子的小鬼。
「該死的,那小子以前像個地精私生子一樣懦弱,怎麼如今變得如此棘手?」
「隊長!」
就在馬列里罵罵咧咧的時候,手下一聲驚呼,向前面指過去。
一個黑影在幽深的密林中,一閃而逝。
「快追!」馬列里大喊一聲,又立即冷靜下來,「等等,別急,中速推進,注意腳下。」
對方既然能在旅館裡設伏,說不定在這片樹林裡也會動一些手腳。還是小心謹慎為上。
走了大約三分鐘,馬列里忽然抬起手臂,向手下示意:「停下!原地待命。」
他是一名黑鐵階戰士,實力比露西更強,在夜裡,視力也超過普通士兵許多。
馬列里蹲下,將幾片樹葉撥開,看到泥地上有幾根用不知名藍色液體繪製的線條。
「火把!」
士兵聽令,將火把湊到地面。
馬列里看得更清楚了。他身前的地面上,就是一個用枯枝敗葉隱藏得很巧妙的魔法陣。那些複雜的線條和看一眼就頭暈腦脹的奇特符文,肯定意味著很糟糕的事情。
馬列里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他不是如此謹慎,恐怕早就一腳踩上了這個魔法陣,然後被炸得粉身碎骨。
「真是個狡猾的小子,不過你再怎麼耍花招,也別想騙過我。」
馬列里剛鬆了一口氣,聽到隊伍里傳來一陣喧譁。原來士兵們發現,魔法陣遠不止馬列里找到的那一個。
他們的周圍已經被複數魔法陣包圍了。
「冷靜!冷靜!」馬列里大聲叫罵,「都他媽的冷靜!別去觸碰那些魔法陣,立即原路退回!」
嗖!
破風之聲在黑夜裡划過馬列里的耳畔。緊接著,是一聲慘叫。
一個位於隊伍邊緣的士兵,捂著汩汩冒血的脖子倒在了地上。沒有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嗖!
又一個士兵倒下了。
這一次,馬列里終於看清楚,殺人兇器是一柄漆黑的長劍。它猶如飛梭一般急速掠過,一次就能帶走一個士兵的性命。
「快退!快撤退!」馬列里大吼。他見識過火球閃電,卻沒有看到過這種宛如擁有靈智,可以飛行殺人的長劍。
但是因為周圍布滿了魔法陣,所以這隻小隊無法四散逃開,更沒辦法加快速度。要是一不小心踩到了魔法陣上面,死得更快。
於是,這一堆擠在一起的士兵,就像是一塊肥美多汁的五花肉一樣,被一刀刀割掉。
不過五分鐘,進入樹林的隊伍就只剩下馬列里一個人。
他受了一點傷,但是並無大礙。那柄漆黑長劍有兩次向馬列里發起了進攻,但是都被他用劍格開了。黑鐵階戰士的實力,終究要比普通士兵強得多。
這時候,那柄漆黑長劍再次出現,化作一道黑光,朝馬列里刺過去。
馬列里肌肉緊繃,往側旁一滾,堪堪躲過了黑劍的攻擊。他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已經踩在了一個魔法陣上面。
「沒有觸發?」他愣住了。
「馬列里,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粗魯而愚蠢。」一個年輕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魔法陣並不一定需要踩上去才觸發。而且,魔法陣也有真有假。」
法術的核心,是法術模型。而所謂的魔法陣,就是將法師在識海中構建的法術模型,用能夠承載法力的材料,繪製成實物圖案而成。然後,施法者只要向魔法陣中注入足夠的法力,就能夠完成魔法陣。
洛薩在旅館房間的天花板上,設置的是用口令觸發的三色射線魔法陣。但是在樹林裡,就只是一些故弄玄虛的塗鴉而已。他耍的這個花招,只是為了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聚在一起,以方便用活化長劍收割。
伊奧勒姆構裝召喚術的持續時間是60秒,他必須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儘可能的殺死最多的敵人。
在山溪鎮上這幾天,洛薩每天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追兵做準備。現在看來,精心布置的陷阱,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
「少……少爺?」馬列里看著洛薩,不知為何,感到心中發虛。
十幾天前,這個棕發年輕人在自己的嘲笑與逼迫中離開了城堡。他記得洛薩可憐兮兮的表情,那張臉上稚氣未脫,黑色的雙眼裡充滿了不安和怯懦。
但是現在,面孔還是那張面孔,人,卻仿佛不再是哪個人了。
「少爺?當你把我趕出城堡的時候,似乎並不記得我是弗里登家族的少爺,你也並不記得自己城堡衛隊長的身份,以及向我父親效忠時立下的誓言。月杖家族的金幣拿在手上不燙嗎?」洛薩說道。
他看到馬列里的時候,心中就有一股狂躁的情緒洶湧而起。洛薩知道,那是身體前任主人所留下的殘餘意念。
弗萊羅大陸的法則是戰爭,講究強者為王。所以那個失去父親的年輕人,並不怨恨將他父親殺死在戰場上的敵人。但是家中的這些僕人,和所謂的父親摯友,卻在出事之後立即翻臉不認人。無情無義無信,這才是他最痛恨的。
這種殘留在記憶深處的怨恨,驅使著洛薩站在了馬列里身前。
「少爺,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月杖家族來勢洶洶,我如果不聽從,家人都會有危險。」馬列里神色複雜,露出悔恨之色。
話音剛落,這位衛隊雙眼長綻露凶光,雙腿猛的發力,伏低身子,向洛薩衝來。
銳利長劍在黑夜裡劃破空氣,發出渴望飲血的顫鳴。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並不遠,對於黑鐵階戰士來說,這不過是一兩秒鐘的事情。
但是洛薩的施法速度更快。
三種顏色組合而成的螺旋射線,在黑暗中編織出一道亮麗的線條。
馬列里的瞳孔被那魔法的光芒映得發亮,心中卻冷笑不已:「我的盔甲出自月杖家族的專家級工匠之手,融入了10秘銀成分,能夠完全抵抗零環法術的攻擊。除非是正式法師,否則別想殺死我。那顆傳奇寶珠,是我的了!」
然後,馬列里胸口一痛,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軀被法術貫穿……
洛薩沒有去查看馬列里被冰火電三種魔法能量毀得一團糟的屍體。三色射線的能級比一環法術還要高,擊穿對方那種連魔法裝備都算不上的盔甲,並不意外。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似乎能夠切實的感受到,今夜有二十二條生命在指縫間消失。
微涼的春夜之風穿過樹林,枝葉隨之搖擺,發出嘩啦啦的碎響,仿佛有人在耳邊低語。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朦朧的人形輪廓,他向洛薩點頭致謝,然後漸漸消逝在了風中。
洛薩忽然感覺精神一陣輕鬆,意識中某種無形的撕裂感終於消失。
「完成逝者的遺願,完全獲得身體控制權。身體同調率提升至100,獲得2000經驗值。」
一排文字提示出現在視網膜上。洛薩發現自己的確多出了2000點經驗值。
「好吧,身體前任主人的夙願算是完成了,但是我身上的危機並沒有消失。」洛薩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月杖家族,以及羅倫佐口中的阿納塔修斯大人,才是真正的強敵。露西、羅倫佐、馬列里之流,不過是小角色而已。
「如今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將那顆傳奇寶珠在野地里一扔,然後撒腿跑路。不過那樣做實在是太無聊了。攜帶重寶,謹慎小心,如履薄冰,步步為營的狀況,難道不是很有趣嗎?體驗一次『懷璧其罪』的感覺,也不錯呢。」
洛薩笑了笑,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打掃了一下戰場,他並沒有從樹林裡陣亡的士兵身上搜到多少值錢的東西,也就加起來大約兩個金幣的零散錢物。
「舞刀弄劍的糙漢果然大多數都是窮鬼。不過羅倫佐身上應該有好東西。」
洛薩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旅店,在地窖里找到羅倫佐的屍體。他的估計沒有錯,隨手一翻,就從死去法師的身上找到了兩件非常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