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 第四節重逢

    段曉飛識相地閉上嘴，沒敢在路上再說一句話。不過冷靜下來的邱建卻對李會蘭的話引發深思，李會蘭的獨生子被人殺害了，她悲憤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她一到分隊便表示殺死她兒子的兇手是丁蕣薇，而且迫不及待地想要通過自己定丁蕣薇的罪，看來這兩家之間的關係確是有些不尋常，為什麼丁蕣薇在口供中一句也沒提呢？

    當邱建和段曉飛抵達鳳儀山別墅的時候，范隊長也在那個地方。根據邱建早上的安排，范隊長正帶人對別墅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和觀察，希望能夠找出破解密室殺人的方法，邱建二人抵達後，范隊長自然而然地就跟在了他的旁邊。

    「有什麼發現嗎？」邱建這個問題自然是向在身邊的范隊長提出的。

    「目前還沒有什麼發現。我們根據丁蕣薇的口供到地下室儲藏櫃裡查找過了，裡面確實有一套這棟別墅各個房間的鑰匙，地下室平時沒有經常打掃，所以柜子上有些灰塵，沒有動過的痕跡，看來二樓書房只是通過羅嫂保姆房的那套鑰匙打開的。」

    「嗯，現場環境儘可能詳細的勘察，不要移動、破壞任何細微末節，包括灰塵。帶我去書房看看吧！哦，對了，法醫那邊有初步結果了嗎？」邱建邊跟著范隊長移動，邊詢問關於案件任何可能調用的信息。

    「哦，我剛剛接到艾醫生的電話，上午的解剖遇到點問題，正式的解剖可能要在今天下午開始。」

    「艾醫生？」段曉飛從車上就一直沒有開口，這時聽到范隊長一具脫口的『艾醫生』就忍不住了。「不會是艾華醫生吧？」

    范隊長表示不解，「是啊！怎麼了嗎？」

    「哈哈，邱隊，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我們幾個月沒見，這次居然因為這個你本不想接的案子，我們又和艾醫生重逢啦！」段曉飛高興得有些口不擇言，邱建睨了他一眼，跟不明朗情況的范隊長做了解釋。

    「我們在幾個月以前和艾醫生有過一次合作，非常愉快！艾醫生的驗證手法也令我們破案的速度大大提升，現在幾個月過去了，還有些想他。」

    「哦，原來是這樣！不瞞邱隊，我也是對艾醫生喜歡得不得了，兩個多月前的碎屍案，多虧了艾醫生不懈的努力，我們才能這麼快的破案。」

    「咦？是那件碎屍案嗎？」段曉飛顯然對艾華參與的所有案件都十分感興趣，全然不顧邱建剛剛投遞過來的白眼。

    「那件案子閒下來再說吧！范隊長，這件案子的屍檢是由艾醫生負責嗎？」邱建看了段曉飛一眼，無情地打斷了范隊長即將脫口而出的碎屍案情，他現在所需要關心的是這件密室殺人案。

    「那倒不是，這次主導負責這起案件的法醫名叫姚雙雙，是艾醫生的徒弟，不過技術也是不錯的，而且艾醫生會全程從旁指導。」

    「呦！艾醫生都收徒弟啦！看來這段時間小日子過得是不錯啊，這樣我就放心了！誒，邱隊，不如你也收個弟子吧，我怎麼樣？」

    邱建覺得自從上次骸骨失蹤案之後，段曉飛只要一碰到艾華的消息就會精神失常，什麼叫艾華過得不錯他就放心了？面對這樣的段曉飛，邱建不想當著范隊長的面訓斥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放任不理。「范隊長，你剛剛說艾醫生打電話告訴你說上午的屍檢遇到點問題是指什麼？」

    「他簡單說了幾句，好像是死者家屬到研究所，拒絕法醫對許秦克的屍體進行解剖，說是死者為大，不希望許秦克在死後還被開膛破肚，這樣會讓亡魂不得安息。」

    「你說下午可以正式開始屍檢，那麼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嗎？」

    「嗯，艾醫生既然說可以正式開始，想必是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了，要不然他還能不通過死者家屬的同意私自解剖嗎？」

    邱建聞言點點頭，印象中的艾華是有輕度強迫症的人，也相當守規矩和原則，如果死者家屬強烈反對的話，他是肯定不會再動一刀的。只是邱建又有些好奇，不知道艾華和死者家屬說了些什麼，能夠令他們改變主意。幾個人已經在書房的門口站了一陣了，邱建希望下午一起去研究所觀看現場解剖，在徵求范隊長的同意後便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面積很大，可能有三四十個平方，進門口的右手邊是一排書架，延伸直抵到裡面的牆根，很是氣派，從材質上看起來有點像是紅木。剛剛邱建在一樓大廳中掃了幾眼，大廳的桌椅、沙發等幾乎都是紅木，這家人可真是有錢，只可惜邱建辨識度有限，也只分得清紅木家具和普通的壓縮板家具，其他木料的區分他可不敢吱聲。許秦克就倒在門口書架旁，地板上赫然勾畫著他倒地的姿勢，還有一些乾涸凝結的血跡，書房的書桌和一遍的椅子上都很乾淨，房間的兩扇窗戶都關得死死的，厚厚的窗簾也拉著，沒有一絲光線從外面透進來，整個房間顯得有些陰沉。

    邱建在房間裡踱著步大量著周遭的環境，復又走到門口，把位於門口左側牆上的開關打開，房間裡的燈立馬亮了，邱建又站在地上勾畫的許秦克倒地的位置低頭沉思，只見他一會兒點點頭、一會兒又搖搖頭，似乎想到一些什麼事情，又似乎否定了一些什麼，范隊長和段曉飛也在書房裡面到處觀看，不敢打擾邱建。

    就這樣，邱建三人在二樓的書房裡停留了近半個鐘頭才出來。

    「你們有沒有發現，書房裡只有一盞吊燈、一盞檯燈。」邱建在回到大廳後突然轉過頭詢問范隊長和段曉飛。

    段曉飛點點頭，還對邱建的發現進行了補充。「而且吊燈的開關只有門邊才有，檯燈的開關就在書桌旁邊。」

    「我在想，許秦克倒在門口的位置，他會不會是想要打開書房的吊燈，在開燈後繼而發現了兇徒，然後被殺害。」邱建說出心中的想法。

    「可是不合常理啊！」范隊長在思考片刻後立即對邱建的想法提出質疑，「吊燈的開關在房門的左側牆上，一般人如果進屋，在打開房門後的第一動作便會是開燈，而非等到完全關門反鎖後才開燈啊。」

    「除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事情需要處理，所以才謹慎地開門之後先關門反鎖，繼而才打開燈。」段曉飛對范隊長的疑問進行腦補。

    邱建和范隊長一同望向段曉飛，使得段曉飛霎時沒了聲，不明所以。「可什麼樣的事情那麼急迫，非要在自己老婆舉辦生日宴會的場合私下處理呢？這麼多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如果真是隱蔽的私事需要處理，風險會不會太大了些。」邱建倒是不認為段曉飛的話有什麼不妥，但轉念又對他的話提出新的疑問。

    「如果是處理隱蔽的私事，那麼選在這樣的一個場合，肯定不會是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也就是說在這些邀請來的人員當中，必定有一個人是兇手。看來我們得對著二十幾個人好好的摸摸底了。」范隊長也順勢對邱建的話進行補充。

    「嗯，對！我覺得，也許兇手還不止一個！」

    邱建看著面前就僅因為一個猜想就確定調查範圍的兩個人不覺好笑，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這些工作本來就應該做，但不能僅僅因為一個猜想就局限了案情的可能性。「我同意范隊長的調查方向，但是在沒有確實證據之前，我們最好還是少做針對性地假想，我怕到時候會偏離方向使我們忽略掉一些細節。」

    范隊長和段曉飛聞言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邱建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請范隊長電話預約一下艾華說說下午現場觀看解剖的事情，順便約他出來吃個午飯。范隊長愉快地拿出手機，他可從來就沒成功地約到艾華吃飯，曾經有好幾次想要約他吃個便飯，沒想到對方高冷得很，對自己的邀約不屑一顧。范隊長想看看這次借著邱建的面子能否成功約到艾華，所以特意開了免提。

    「餵？」艾華清冷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喂，艾醫生，我是老范啊！有件事情想要麻煩你一下。」

    「你說。」

    「是這樣，今天下午的解剖，我們想過來現場觀摩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好，幾個人？」沉默片刻之後，艾華便爽快地答應。

    「哦，三個，三個人。」范隊長對艾華的爽快感到有些欣喜，自從上次看過艾華拼湊碎屍以後，後面的幾次合作就再也沒有走到那一步了。

    「下午兩點正式開始，研究所三號解剖檢驗室。」艾華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連標點符號都沒多。

    「誒誒，艾醫生，喂喂？艾醫生？」

    「我在。」

    「哦，是這樣，還有一件事。你看，現在也都中午了，不如我們一起用個便飯吧，啊？」

    「抱歉！」艾華的拒絕使得一旁的段曉飛輕笑出聲，見過拒絕人的，沒見過這樣拒絕的，好歹說個理由吧，比如『我很忙』、『我已經吃過了』之類的，艾醫生的拒絕就乾巴巴的只有拒絕而已。

    「艾醫生，一起吧！好久不見了，有些想你，出來吃個飯，一起聊聊吧！」邱建在范隊長尷尬之際適時地開了口，艾華在聽到邱建的聲音之後直接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蹦出兩個字。

    「邱建？」

    「是。」這回輪到邱建耍酷了。

    「好啊！我現在在研究所準備相關的東西，反正你們下午都要過來，不如現在就過來吧，我們就在研究所外面隨便吃點。我把我的學生帶上，介紹給你認識。」艾華在確認是邱建以後簡直變了個樣，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還直言要把姚雙雙介紹給邱建認識。

    在確認好時間地點後，范隊長無比尷尬地掛斷電話，沒想到艾華和邱建兩人竟是熟識，這對比的差距簡直讓他無法直視，可誰都沒有告訴他，邱建和艾華不過也只是因為一個案子結識而已，前後才7天，還沒他自己和艾華接觸的那個碎屍案的時間長呢。

    段曉飛壞壞地拿出小本本，悄悄地在本子上記錄著剛才范隊長和艾華通電話時所講的話，簡直太經典了，他要拿回去講給黃娟聽。

    在a市醫學化驗研究所大門附近的一條小巷中，有一家名為『超級有味』的川菜館子，是艾華約定吃飯的地方，在邱建三人抵達的時候，艾華帶著姚雙雙已經在裡面的包房裡坐下了，菜都點的差不多了。姚雙雙看著自己老師這一連貫的動作，感覺相當無語，老師真是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請人家吃飯卻不等客人到就開始點菜，而且一點要詢問客人口味的打算都沒有，只顧自己的喜好在弄。不過老師一向如此，想必他的朋友也應該有所了解吧，所以自己也無需擔心。

    邱建帶著范隊長和段曉飛在艾華點完餐後不久便到了約定的飯館，艾華是四川人，選擇川菜無可厚非。川菜出名的就是麻辣、油膩，范隊長摸摸自己的胃又摸摸自己蹭亮的前額，心裡有些嘀咕，醫生前段時間才告訴他要少吃油膩的食物，但是難得和艾華吃頓飯，范隊長也是豁出去了。唯有段曉飛，一路上都保持著即將要見到艾華的激動心情，至於吃什麼是全然不在意。

    艾華熱情地迎邱建三人進包間坐下，還熱絡地和段曉飛打著招呼，別說是范隊長，就連姚雙雙也對自己高冷的老師表示難以置信，看來還真是老朋友。

    「艾醫生，自從上次一別，已經有好幾個月都沒見到你了，好幾次跟頭兒說起要到研究所找你玩兒，但每到關鍵時刻就被突如其來的案件給打斷，拖拖拉拉都過了這麼長時間，真是想死你了！」段曉飛手舞足蹈誇張地對艾華表示自己的思念之情，邱建看著有點反胃，明明之前還休假出去玩耍了幾天，哪有對艾華那麼的想念！邱建清楚段曉飛的話里有幾分真實，可艾華卻不明了，還一個勁兒地抱歉說自己回來後也是因為太忙，沒時間也沒想起來和大家聯繫，搞到最後段曉飛反倒有點不好意思。

    「艾醫生，這位便是你的學生嗎？聽范隊長說這次這起密室殺人案是由她來主導檢驗？」邱建在飯間刻意轉移話題，把艾華從段曉飛的圈套里拉出來。

    「呃，呵呵……，是的。對不起，都忘了介紹，這是雙雙，我的學生，跟了我三年多了，驗屍的基本手法已經相當熟練了，這次我是想要讓她來主導這起案件的檢驗工作，我對她很看好！」艾華毫不掩飾地對自己身邊的姚雙雙大力推薦，姚雙雙也適時地主動和邱建等人打招呼。

    「邱隊長、段警官你們好，我叫姚雙雙，請多多指教！老師說得有些誇張了，跟著老師這幾年，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也請你們在接下來的合作中多多指正！」姚雙雙一開口便體現了自身的知書達理和謙遜，艾華卻不幹了。

    「胡說！我哪裡有誇張？你跟著我學習的時間我是最清楚的，你的能力我也很清楚，難道你懷疑老師我看人的眼光？」艾華覺得姚雙雙有些言不符實，更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對事實的闡述，怎麼在姚雙雙眼裡就成了誇張，他怕姚雙雙會對自己的實力產生懷疑，所以等她的話音剛落就急忙否認。

    「對！怎麼會是誇張呢？只要是艾醫生的徒弟，那一定是名師出高徒，我相信雙雙的檢驗手法和實力一定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幫到我們，對吧，范隊長？」段曉飛在拍馬屁的這門功夫上稱第二，在場的人就沒人敢稱第一，而且還懂得將包袱拋給其他人，他這樣問，范隊長能說不嗎？只得默默地點點頭。

    艾華對段曉飛的馬屁話沒放在心上，倒是對他話里的稱呼有些不感冒。「雙雙？你們很熟嗎？你怎麼知道她比你小？你個小屁孩，以後要叫她雙雙姐，知道嗎？」艾華像護雞崽兒似的防禦著段曉飛，但是身為一個女孩子，面對一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人比大小，還壓著對方叫自己姐，這任誰也不會太喜歡吧！段曉飛和姚雙雙在聽完艾華的話後互看一眼，都尷尬地笑笑。艾醫生太認真了！這時候艾華點的菜也陸續上齊了，段曉飛低頭一看，嚇了一跳。

    魚香豬肝、爆炒肥腸、酸菜鴨血粉絲湯、回鍋肉、熗炒蓮白、還有一份水煮魚，桌上滿滿的都是紅色，而且有一半都是內臟、血液，「艾醫生，你確定待會我們是要去解剖？」

    艾華不明所以，照實回答，「是啊，有什麼問題？對了，上次在瀧洲你沒有吃到他們那邊檢驗中心食堂的魚香豬肝和辣子肥腸，這次過來特意給你補上，我對你夠意思吧！這兒的這兩道菜味道也很正宗，肥腸不錯，趕緊開動。」說完還特意往段曉飛的碗裡夾了幾塊。

    姚雙雙當然是知道他們幾個人心中所想，自己和艾華是做這一行的，對這些東西自然免疫，可不代表別人就會不介意啊！她尷尬地對邱建三人笑笑，端起碗筷，默默地開吃。食不言寢不語是艾華從小到大的家教，桌上的幾個人各懷心思，也都相當默契地沒有在飯桌上開口。邱建和范隊長干刑警時間長，對艾華點的菜沒覺得有什麼難以接受，只有段曉飛，無端地就想起上次在瀧洲東林村藏屍洞裡發現的那幾具腐爛屍體和自己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如同嚼蠟般地緩慢進食。看著桌上的幾個人沒有人對自己點的菜提出異議，艾華很是高興，真覺得自己干對了。只是明明人家段曉飛在上完菜後貌似有異議地問過他，他自己沒聽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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