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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平板車上亦是裝得滿滿當當。
裝滿這些東西也不如一頭野豬重,所以主僕兩人都坐在車上,一人占據一邊,中間堆著採買的物件。
其中有青雉熟悉的米糧菜,也有青雉看起來陌生的物件,比如大大小小的斧頭,奇奇怪怪的鋸子,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各種東西。
「小姐,這個....」她指著其中一個問。
七星說:「刨子。」
青雉哦了聲,手指再挪,不待她問,小姐已經答道「墨斗。」
小姐說完又皺皺眉。
「這個墨斗不好,回去後自做一個。」
青雉的手指收回來,放在膝頭磨了磨,再忍不住疑問:「小姐,為什麼你會這打獵,打床?」
「因為...」七星要說。
青雉搶過話頭:「因為小姐手很巧。」說著嗔怪,「我知道小姐手很巧,但,手巧,怎麼就能會這些?小姐以前從未.....」
「從未做過嗎?」七星看著她,嘴角似有淺笑,「你以為你家小姐手巧就只會刺繡做衣梳頭嗎?那是在陸家的七星,不是在自己家的七星。」
青雉大概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小姐的手很巧,會的也很多,只不過到了陸家沒有機會展示。
在家的七星小姐,跟在陸家的七星小姐,是不一樣的。
她不要再迷惑震驚了,她也要清醒一下,現在自己是杏花山七星小姐的婢女!
青雉放在膝頭的手再次伸出來,從琳琅滿目的工具中拿起一把小鑿子,認真地端詳熟悉它。
七星不再看她,看向前方,夕陽西下,餘暉鋪地,山湖隱隱綽綽。
「你見過在自己家的七星是怎麼樣的手巧嗎?」她似乎是在問青雉,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她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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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場雨後,夏天變成了秋天,站在庭院裡,一陣風吹過,滿目清爽。
陸康氏站在廊下,看著花園裡。
買下的祁氏宅院終於修葺一新,擇吉日搬進來,待異兒考入太學的喜訊傳來,慶賀宴就在新花園裡辦了。
比起陸家老宅,這花園真是大了很多,置辦一場宴席的花銷也會更大。
當然,陸大夫人並不在意這些花費。
「這麼說,她就做了獵戶?」陸二夫人的聲音在後說。
陸三夫人的聲音帶著笑:「她什麼都沒有,只能靠山吃山。」
山里野物多,拉根繩子,挖個坑,支起個筐,兔子野雞什麼的總能撞到幾個。
那丫頭來她們家之前,不就是長在那邊山上的嘛,這些事才是她日常做的吧。
「上次福順不是說了,見到她們提著一籃子野雞蛋在賣。」
陸二夫人也笑起來:「我以為她會售賣手藝。」
這阿七好刺繡是沒的說,陸三夫人自然也知道,但是。
「這刺繡可不是只有手藝就行啊。」她說,伸手捏了捏袖口,今年的新秋裝料子越發好了,「她空有手藝,沒有布料,沒有好針線,怎去跟人展示手藝?且她身家不清不楚,誰敢請她?」
陸二夫人看了眼陸大夫人的背影,從背影都能看出陸大夫人心情不太好——
「阿七她這好手藝,是在咱們家練出來的,大嫂寵溺,任憑她隨意用針用線,在好料子上折騰。」她笑著說,「大嫂現在還寵著她呢,鬧出這樣的事,大嫂都能忍.....」
陸大夫人轉過身,不高興地說:「別提她了,走了的人,提她幹什麼,這麼閒,今年的秋宴你們來籌辦。」
陸二夫人和陸三夫人都有些驚喜地站起來,陸大夫人吝嗇的很,把家裡的錢都攥在手裡,讓她們來操辦宴席,那真是有不少好處可撈呢。
陸二夫人高高興興從大宅出來,迎面遇上了一個管事,這是專替大夫人在外行走的。
想到先前的話,陸二夫人要為大嫂解憂,喚住他。
「福順在許城幹什麼?看著那賤婢過日子好玩嗎?是不是還買人家野雞蛋吃個新鮮了?」
管事忙賠笑:「實在是疏忽了,我這就親自去」
陸二夫人打斷他:「不用了,這點小事,用不著咱們家親自出手,我給我娘家侄子說一聲就行了。」
陸二夫人娘家是許城的,雖然只是典吏,但也算是家大業大的地頭蛇,管事忙笑著討好:「那真是太好了,辛苦公子了。」
陸二夫人淡然擺手:「多大點事兒,不就是讓人知道世道艱難嘛。」
所謂的世道艱難,就是哪怕只是拎著一筐野雞蛋,走在路上也會絆倒摔爛,顆粒無收。
......
......
其實野雞蛋並不好撿的,青雉認真算過,不如養雞鴨鵝下單賣的更好。
伴著晨光,杏花草堂的廚房裡傳來咚咚咚的切菜聲,不多時,青雉就抱著盆出來,並不是送到正堂,而是來到屋後,這裡一圈籬笆圍著一群雞鴨。
青雉咕咕咕叫了幾聲,將混雜這野菜麵糊的盆放下,雞鴨都湧上來啄食。
青雉從雞籠里撿起幾個蛋,拿在手裡還暖呼呼,她抬起頭看向山那邊,漸漸散去的晨霧中有女子慢慢而來。
「小姐。」她高興地揚手,「我再給你蒸個蛋就可以吃飯了。」
隔著那麼遠,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到,或者也只是因為看到了她,晨霧中的女孩兒也抬起手輕輕晃了晃。
青雉拿著雞蛋進了廚房,灶台乾淨,鍋碗瓢齊全,只是一眼掃去,除了鐵鍋,很多都是木作。
青雉拿起木瓢舀水,一邊燒水,一邊利索地將雞蛋打在木碗中攪拌,待鍋氣騰騰上來,打好的水蛋放進木籠屜里蓋上木鍋蓋。
做完這些,外邊腳步聲,推門聲,是小姐回來了。
「小姐你先洗漱。」她揚聲說。
隔著門窗有回應聲,緊接著便是水聲。
待青雉將菜粥蒸蛋發糕擺在堂屋桌子上,帶著一身水汽的七星也走進來。
「小姐,你看選好料了嗎?」青雉問。
兩張床,屋內的桌椅,小姐都打好了,不過又要再搭建兩個屋子,一個安置瘦驢和板車,一個用來擺放小姐的工具。
現在除了買來的工具,小姐還做了很多,屋子裡都擺不下了。
七星說:「已經砍好了。」
青雉再次感嘆一聲小姐真是太厲害,說:「那等從城裡回來,我去請王大叔他們幫忙運下來。」
七星點頭,坐下來。
「今日賣了獵物,多買一些米和菜,我們請他們吃個飯。」青雉說。
七星握著碗筷:「那我——」
青雉知道小姐要說什麼,忙制止:「不用再去山上打,夠了夠了,家裡現在這些就夠了。」說著又俏皮一笑,「山上的野雞野兔子都要被小姐嚇得搬走了。」
七星亦是一笑,低頭吃飯。
進城之後,青雉和阿七先去順德樓,待順德樓挑走了需要的,餘下的她們再去街市上售賣。
「阿七,小青,你們來啦。」順德樓的夥計已經熟悉了,在巷子口就招手喚。
青雉也笑著喚聲哥哥。
這小哥幫她們將車拉進後院,又有夥計卸車過稱,全程不用青雉和阿七動手,還有夥計給她們一人一塊桂花糕。
兩個人坐在條凳上捧著吃。
這一瞬間,青雉甚至覺得這日子比在陸家的時候還要好。
但下一刻,好日子被打破了。
「就是你們的東西不乾淨!」前方傳來吵鬧聲,「我們少爺吃壞了肚子,你們順德樓還不承認!讓我們看看你這後廚都藏了什麼髒醃!」
後院的夥計們都向前看去,青雉也停下來,唯有阿七還在仔細地吃桂花糕,一手還捧著接掉下的渣滓。
一群人衝過來,兩個粗壯的家僕,扶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公子,家僕氣勢洶洶,公子彎著腰哎喲哎呦,一旁跟著店夥計以及有些無奈的掌柜。
「寧公子,這,是誤會吧。」掌柜說,「我們順德樓的東西都乾淨。」
「怎麼可能都乾淨!」寧公子哎呦著喊,彎著身子一雙黑豆眼四下看,看到正在過稱的野物,頓時直起身子,指著喊,「那不是嗎?我今天就是吃了野兔子肉,原來你們順德樓一直用得這種來歷不明,不知道死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毒死還是怎麼死得野雞野兔子!」
這!
原本看熱鬧的青雉臉色一僵,手裡捏著的桂花糕掉落——
沒有落在地上,落在一隻手掌里。
「不要浪費食物。」七星說,將桂花糕放回青雉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