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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們的思慮和斟酌只限於在廚房。
不過當滿滿一桌擺在這間牢房的時候,以往從不關心吃什麼的霍蓮,也多看了這些飯菜一眼。
四個婦人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廚房一個接一個飯菜送來,送得她們都覺得有些沒完沒了,甚至最後還送來了一壺果酒。
「只說準備一個人的飯,沒說要多少吧?」春娘忍不住問。
「或許是內宅那邊一個人的飯菜就是這個規格。」夏娘說。
秋娘倒有些無所謂:「咱們這位小姐的飯量是不小。」
怪不得當時她會問只讓吃一口?神情還不滿意。
後來她們餵飯,根本就不用勸,那小姐認認真真把送來的飯菜都吃了。
議論的時候霍蓮來了,四人頓時釋然,原來是都督要過來一起用飯,但也有些小驚訝,還以為都督會陪婉婉小姐。
「想什麼呢。」冬娘低聲說,「都督也是男人。」
男子自來是喜新厭舊,有了新人,舊人當然要靠後了。
伺候兩人用飯她們也不陌生,當初那位婉婉小姐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四人選定兩人晉牢房,另外兩個在外侍立。
「小姐,咱們先喝一口湯。」春娘含笑說,捧著湯碗。
七星點點頭,張口喝了她餵來的湯。
秋娘給她輕輕擦拭嘴角。
春娘接著將桌桉上的菜一點點夾起餵給她。
沒有咬緊牙關,沒有冷笑嘲罵,也沒有呸呸亂吐,更沒有亂掙扎踢翻桌桉。
如果不是需要人喂,春娘和秋娘都要覺得這是很正常的吃飯場面。
對面坐著的霍蓮對她的反應絲毫不在意,只低著頭自己吃飯。
不過,與往日不同是,他不是只吃麵前擺著的一碟菜。
因為七星總是要吃不同的菜,春娘也從他這邊的碟子裡夾走菜,因為也擔心都督不夠吃,秋娘不時將其他菜碟換過來。
兩人雖然各自吃飯,全程不交流,但七星不停,霍蓮也沒停下,直到七星喝了一杯果酒後說吃飽了。
霍蓮面前也有一杯果酒,秋娘給七星斟酒的時候,也給他斟了一杯。
霍蓮看著果酒,端起了一飲而盡。
這邊冬娘夏娘進來將飯桌撤下去,春娘秋娘分別伺候著兩人漱口擦手後退了出去。
「我的乖乖。」
廚房裡的廚娘們看著送回來的碗碟,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竟然都吃光了。」
她們不由再回頭看另一邊。
婉婉小姐的飯菜早就撤回來了,一如先前幾乎未動,正有幾個僕婦在整理分給僕從們用。
「都督在那裡嘛。」一個廚娘說,「都督吃得多。」
這話立刻被那邊的僕婦反駁:「都督以前也只吃一碟菜一碗飯的。」
也是,廚娘們圍著空碗碟再次看,那就只能說這位小姐還挺能吃的。
這種情況下都能吃得下去,是不是說,心甘情願?
那也沒必要關在牢房了啊。
如果沒有順從都督,還能這麼吃,那得是什麼樣的心態?
廚娘們滿是好奇。
「不管什麼心態。」一個廚娘看著一個空碗,高興地說,「至少說明她很喜歡我們的手藝。」
就算心態好,飯菜不合口的話,也不可能吃這麼幹淨。
霍蓮為了美人歡心搜羅來城中最好的廚娘,只可惜她們來到霍宅,內宅里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主人,而且這兩人對吃喝又沒有興趣,雖然月例,賞錢不少,但總覺得一身手藝空付。
現在又多了一個,而且這位小姐看起來對吃喝很有興趣。
「好,不能讓這位小姐看低了我們。」一個廚娘挽起袖子,「家裡來來去去吃這幾樣,明天換換新的。」
廚房在夜色里燈火明亮,一副徹夜不眠的景象,在牢房裡,七星已經被服侍著洗漱結束。
待四個婦人退了出去,霍蓮也再次走進來,他也洗漱過,且換了寢衣。
七星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轉,她認得這件,有次來都察司,霍蓮就是穿著這件衣服從內宅出來的。
「我說過了,我會親自守著你。」霍蓮說,在床邊坐下來,從七星身上抽出一段繩索,慢慢地在手上胳膊上纏繞。
七星說:「我如果說我不跑,你信不信?」
霍蓮看她一眼沒說話。
「你已經發現我的意圖了,做好了防備。」七星接著說,「而且你跟我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我必然被所有人注目,為了墨門我也不能隨意行事。」
她想了想,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會離開京城。」
霍蓮將整個手臂纏繞好了,然後躺下來,與她的胳膊緊貼在一起,依舊沒有說話。
七星在枕頭上側頭看著他繼續說:「我要洗脫墨門之罪,你是最重要的一環,畢竟你知道的比我還多,你不肯配合,不肯作證,我也沒辦法了。」
直到聽到這裡,霍蓮發出一聲笑。
「我聽得出來你很誠懇。」他說,也側過頭看著她,「但我不信,我對別人怎麼做並不感興趣,我更願意自己做。」
他將手臂抬起,與他綁在一起的七星的手臂也同時被抬起來。
他晃了晃兩人的手臂。
「我要做的很簡單,看住你就可以了。」
兩人在枕頭上相視一刻。
霍蓮先收回視線,將兩人的手臂放下來,另一隻手一甩被子,寬大軟厚的被子將兩人蓋住。
「睡吧。」他說,閉上了眼。
七星沒有轉開視線,似乎想到了什麼:「還有一件事。」
這種情況下她不是應該不再跟他說話嗎?為什麼還能一件說完了,被拒絕了,還能繼續說?她到底有沒有覺得她是被他禁錮了?還以為是當客人?霍蓮閉著眼沒說話。
「我要給墨門從眾說一聲現在的情況。」七星也不在意他不理會,兩人靠的這麼近,他睡著還是沒睡著她能察覺的清清楚楚,只繼續說,「避免大家做出不理智的事。」
霍蓮閉著眼說:「不理智,怎麼?來衝擊我都察司嗎?」
「衝擊都察司不用他們,我自己就夠了。」七星說,在被子裡晃了晃自己,同時也是霍蓮的胳膊,「你以為捆住我,我就殺不了你了嗎?」
霍蓮再次睜開眼看她一眼:「七星小姐的真誠我看到了,但是,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是出不了這間牢房。」
「殺了你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我不殺你。」七星說,「你幫我寫一封信,交給我的人。」
說到這裡又停頓下,想了想。
「兩封。」
霍蓮微微皺眉:「到底幾封?」
這就是答應了,七星嘴角浮現一絲笑,說:「兩封,兩封就夠了。」
霍蓮閉上眼不再說話,似乎睡著了。
七星也沒有再說話,跟著閉上眼。
最後一點燭火燃盡,暗夜籠罩床上並臥的兩人,宛如一對很常見的夫妻。
不知過了多久,霍蓮又睜開眼,耳邊的女子呼吸平穩的節奏告訴他,她已經入睡。
竟然比他睡得還快。
這女子真是…..跟婉婉當初完全不一樣,本來對他來說習慣的事,反倒讓他不太習慣了。
他微微側頭,昏暗夜色里看到她仰臥的側顏,宛如玉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