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蹦出來的孔宣,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殺氣,但楊戩依然不敢有半分鬆懈,目光灼灼的注視著眼前這個不分雄雌、難以捉摸的鳳族大能。
「孔宣前輩為何在此地?」
「為人所請,忠人之事,」孔宣負手站在十丈之外。
這個距離,若孔宣突然出手,對楊戩來說倒也算是個不小的威脅。
楊戩輕輕點頭,也背起雙手,和孔宣對視著。
「鳳蕪也鳳珊可有不適?」
「她們在我府上一日,我便會將她們奉為貴客一天,只是那位金翅大鵬當日對她們姐妹傷害太大了些,她們都沉悶了許多。」
孔宣點點頭,目光中划過少許黯然。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任你帶她們離開,對她們而言,如今的鳳族已不算是什麼好歸宿。」
楊戩看著孔宣,突然覺得他也有些不太容易。
龍鳳巫妖,都是曾經在這片天地間顯赫尊貴的種族,統御萬族;鳳族與龍族更是到如今都被可視為『強橫』的存在。
而越是這樣的種族,或許越是放不下曾經的輝煌吧。
鳳族的金翅大鵬鳥,與妖族的眾妖祖,又有什麼不同之處?都不過是抱著昔日強族的餘暉不肯撒手,猶自要在洪荒之中體面的存在下去,僅此罷了。
楊戩心中泛起少許唏噓,孔宣卻似乎對鄧嬋玉之事頗為關切,在旁又問:「這女子也是你的紅顏知己?」
「前輩當真是高看我了,我當真只有我妻子一位紅顏,」楊戩輕笑了聲,「這是我剛收的將領,讓她帶走親友去周國,免她憂慮罷了。」
孔宣聞言輕輕點頭,「若如此,我今日便不與你動手了。」
楊戩聞言額頭掛了幾道黑線。
怎麼,他要是說剛才落下去的是小妾,孔宣還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不成?
楊戩自然知道,孔宣似乎有將鳳蕪鳳珊姐妹託付給自己的意思,而他也已盡力照顧這對姐妹,更讓她們和母親、小妹、妻子一同居住,卻並未動過納妾的念頭。
「你家中似乎女子太多了些,」孔宣冷著臉,「若讓我知道鳳蕪和鳳珊因此事而受了半點委屈,我自當讓你吃些苦頭。」
「前輩放心,前輩放心。」
楊戩拱拱手,剛想說幾句抱怨吐槽的話語,突然想到了一事。
原本的封神故事中,孔宣似乎是以金雞嶺總兵出現在封神之中……
「前輩會在此地逗留,莫非是想入商國為官?」
孔宣嘴角露出少許笑意,點點頭,似乎是對楊戩的悟性頗感驚訝。
「不錯,我如今已是三山關的一名將領,」孔宣笑著笑著,笑容就漸漸變得陰冷,「待時機一到,便要去西岐試試你的八九玄功。」
楊戩眼一瞪,目光中滿是不解和困惑。
為何如此?
堂堂大能,洪荒皆知的狠人孔宣,如何會做這般事。
他若是想入封神,又要和闡教作對,那直接在朝歌城顯露點本領,必然就能拜個大官,出征掛帥。
為何竟還要在三山關一步步爬到總兵的位置,然後再等機會前去西岐?
「前輩這是為何?」
「之前已說了,不過是受人所請,忠人之事,」孔宣目光深處划過少許黯然,但面色毫無變化,眼神波動也只有那半瞬。
楊戩頓時想了許多,能請動孔宣,甚至說威脅孔宣的,洪荒之中絕對為數不多。
闡教不可能為了『磨礪弟子』就請孔宣出手阻攔周國崛起;截教之內高手眾多,也犯不著非要去請孔宣前來。
西方教?又有些說不通,西方教若是想在封神中謀些氣運,只要出手相助闡教便是……
楊戩心底大概有了點底,泛起種種念頭,開口問了一句話語,半是試探、半是疑惑。
「前輩莫非也想入封神榜?」
孔宣頓時露出少許譏笑,並未答話。
楊戩更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也罷,說與你知曉也無妨,」孔宣面容帶著少許傲然,但話語卻直接從楊戩心底響起,並未直接說出來。
「請我出手的非道門中人,他們用我鳳族急缺的一樣寶物,換我封神之中出手阻攔周軍半載,而後請我出手者會現身與我鬥法,讓我敗於他,揚他聲名。」
楊戩頓時明白了。
這狠人,絕對是被西方教的兩個聖人給算計了!
那只是假裝敗退嗎?恐怕到那時孔宣會『失手』被擒,而擒他的聖人,會直接把他度化入西方教!
接引聖人還好說些,那准提聖人可當真是不肯吃虧的主,如何會輕易放過孔宣?
「前輩……」
楊戩有些欲言又止,他深知自己無論怎麼去勸,孔宣自然都是不信的。
孔宣冷笑半聲:「你可是覺得我太過好請動?」
「並非如此,」楊戩輕嘆了聲,「前輩還是多多提防些請你前來的那位大能,如今南洲正是劫難時,非聖人,都在天道算計之中。」
孔宣輕輕點頭,一拂衣袖,「你能這般說,倒也算你還有幾分良心。待你我沙場相見,你當全力一戰,且讓我看看,第九人到底與我們有何不同之處?」
不待楊戩說什麼,孔宣身影一閃,只留下了淡淡殘影,已消失無蹤。
第九人……
楊戩此時已對此事知之甚多,心底泛起種種念頭,許久不曾停歇。
孔宣的五色神光,倒也是個難題。
「罷了,到時候再想吧,」楊戩低頭看向三山關北側的大城,見鄧嬋玉隱藏身形在各處走動,也就在那靜靜的等著。
直到夜深,在鄧九公的府邸中,鄧家數十口人總算聚齊。
各府的僕從丫鬟在明日一早就會被遣散,鄧九公的諸多遠方親戚也被通知遠逃避難。
畢竟鄧九公若要投誠周國,帝辛暴怒之下,三山關鄧姓估計是要被除名……
什麼是寶物到用時方恨少?
楊戩此時若有山河社稷圖那樣內有乾坤的寶物,運數十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可惜他的玄龜帶裝不下這麼多活物,其內空間十分有限。
那山河社稷圖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因為有一根刺,楊戩無法開口吞咽,心中當真有點鬱悶。
自己還是找時間送妹妹去媧皇宮中,到那時與女媧聖人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弄了片雲,用玄氣包裹,讓鄧家人盡數坐在雲上,而後駕雲飛入天空,朝著西岐急遁。
臨走,孔宣並未現身,只是冷哼一聲算是警告。
其意再明顯不過——下次碰面,定然不會這般和和氣氣,少不了一場大戰。
如今的楊戩,比在鳳谷時又踏出了兩步,與孔宣之戰……心中也隱隱有些期待。
一路風平浪靜,楊戩帶著數十名凡人飛過青龍關,鄧嬋玉言說自己入關中待楊戩前來,先去探探鄧九公的口風。
楊戩自然答應了下來,鄧九公的妻兒老母都在自己身旁,他還真不怕此事再出什麼變故。
先不提楊戩徑直入了軍營,讓眾將好生照顧好鄧家人;且說鄧嬋玉飛回青龍關內總兵府,前殿的酒宴竟還未散去。
她雖有些不想見那有些孟浪輕薄的土行孫,但心中想著將此事早些定下來,便回房中換了衣物、帶上面甲,去了酒宴之上,想讓鄧九公快些收了宴席。
「哼!」
鄧嬋玉在殿門處冷哼一聲,自然是故意而為。
大多數將領都已是爛醉不醒,此時唯有鄧九公在陪土行孫吃酒,一旁還有舞動的歌姬,土行孫面色通紅的盯著那些歌姬看個不停,目光毫無掩飾。
鄧嬋玉心中暗自嘆息一聲。
若無今日之事,自己難不成真要嫁給這樣一個男子?
不對,土行孫與父親約定的是『大破』周軍,哪怕今夜楊戩不來勸她,楊戩也會直接現身在周軍之中。
這土行孫如何能斗得過楊戩?想大破周軍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鄧嬋玉心中划過這些念頭,走到桌前,一拂衣袖,一股清風拂過,鄧九公和土行孫的酒意頓時醒了大半。
土行孫抬頭一看,頓時雙眼泛光。
「周軍在關外布陣,你們卻在此地飲酒作樂!」
鄧嬋玉罵道:「如今周軍半里未退,你們便覺得這一仗答應了不是?為何不想想,那楊戩連身形都未露!」
「怕什麼!」土行孫頓時仰頭道,「有我寶貝捆仙繩在,那楊戩如何不是手到擒來?」
鄧九公面色有些尷尬,對寶貝女兒配了個笑臉,「玉兒莫氣,玉兒莫氣,這就把宴會散了。」
土行孫面色有些不喜。
鄧嬋玉哼了聲,轉身走向大門;土行孫那雙目光盯著鄧嬋玉的背影,還好,懼留孫未傳給他什麼隔物觀物的神通……
「孫將軍?孫將軍?」
「啊,怎麼了?」
「今日不如就喝到這,待明日孫將軍功成,咱們再痛飲歡慶!」
「好!」土行孫突然一笑,「明日便是我大破周軍之時,不若今晚岳丈便成全了我和嬋玉小姐的美事?」
鄧九公笑容頓時僵硬,卻又不敢惹怒土行孫,忙道:「孫將軍莫要操之過急,此事今晚我便和玉兒好好商量,她如何能不識大體?孫將軍儘管放心便是,老夫也就是個凡人武將,如何敢失約於孫將軍?孫將軍乃是道門高徒、名山弟子,定然不會做出有違門風之事。」
土行孫訕笑了兩聲,點點頭,「好,明日看我破周軍!」
「我送孫將軍回營。」
「不必,我神通在,」土行孫一跺腳,身影直接消失不見。
鄧九公頓時癱在椅子中,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失意焦慮……
「爹爹,還請來書房,女兒有事稟告。」
鄧嬋玉傳聲入耳,鄧九公精神一震,連忙站起來,朝著書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