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驚愕之後,我才發現,紅布里還有一個比手掌略小的泥人,四肢都有,卻沒有五官,旁邊又擺了些零散的小東西。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知道這些東西一定非同小可,否則許師傅也不會藏在這裡,我顧不得仔細看,忙把紅布包起,把那冷櫃歸位還原,然後對那具白布包裹的屍體念叨了幾句驚擾勿怪,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停屍房,大門落鎖,一溜煙的跑了回去。
這整個過程都很快,當我回到小屋裡之後,許師傅接過紅布包,臉上突然露出乖戾的神情,冷哼了一聲,斜眼看著我說:「你打開了?」
我心裡突的一跳,回答道:「是……我拿到手裡的時候不小心碰開了,但是我沒仔細看,趕緊包好就回來了。」
他嘴角上翹,神情古怪的笑著:「怕個什麼,我又沒說你不許看,實話告訴你,這裡面的,就是你師傅我的一隻眼睛,十多年前,我親手挖出自己的眼睛,為的就是與陰山鬼道徹底斷絕關係,沒想到安老鬼還是找來了。哼,真當我許老怪是個病貓麼?」
他說著忽然抓起那隻早已乾癟的眼睛,黑乎乎的,看著就讓人打心眼裡的噁心,但許師傅卻嘿嘿乾笑數聲,毫不猶豫的就把那隻眼睛塞進了嘴裡,脖子一抻,竟就那麼給吞進了肚子裡!
我看的毛骨悚然,果然不愧是許老怪,連自己的眼睛都敢吞吃,可他這是為了什麼呢?
許師傅吞下眼睛,又咕嘟咕嘟連灌了幾大口烈酒,臉上猛然便湧上一陣暗紅色的光芒,接連閃現,隨後他便吩咐我,守住門戶,不許任何人進來,他要做法,收拾安老鬼!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忙把門關好,自己守在門口,就見許師傅伸指掐算了一番,便嘿嘿冷笑,把那個泥人取出,又拿出筆來,在泥人的臉上畫上五官,胸前寫了一行字,前面幾個字似乎是安老鬼的名字「安黎軒」,後面是一排生辰八字,寫好之後,許師傅又提筆蘸墨,另畫了一張符,貼在泥人背部。
做好這些,他又從紅布包里取出幾張紙錢,包住泥人,再像變戲法似的拿出幾條黑白長線,將那泥人牢牢捆住,打上死結,最後拿起幾支銀針,卻抬頭看著我說:「臭小子過來,看好銀針扎身的位置。」
我小心地走了過去,問道:「師傅,這是做什麼用的,古代的厭勝之術嗎?」
許師傅哼了一聲說:「什麼厭勝之術,那都是雕蟲小技而已,我這是正宗的陰山鬼道秘術,從釘魂七箭書演變而來的,七星催魂針。」
說罷,他捻起銀針,一一刺入泥人胸部,我在旁邊看的真切,就見許師傅共將七支銀針刺入,隨後將泥人放在地上,取一塊白布蓋在上面,又點起一隻白燭在泥人頭頂上方。
這時屋中的氣氛越來越是怪異緊張了,我連大氣也不敢喘,許師傅眼中發著光,緊抿著嘴,忽然並指對那泥人念道:「陰靈陰靈,厲鬼夜行,陰風一陣,牛泣犬鳴,喪魂失魄,針針穿心,遇咒咒應,遇鬼命傾,急急如律令,攝!」
他將這咒語接連念了七次,便忽然一口氣吹熄了白燭,將那泥人移入牆角,又拿出自己的一隻舊鞋壓在上面,嘿嘿冷笑道:「安老鬼,我本來已經禁術,你卻非要逼我。這次是你不仁在先,休怪我用這七星催魂針對付你了。」
我納悶道:「師傅,七星催魂針我看明白了,最後壓上一隻鞋是什麼意思?」
許師傅沖我翻了翻眼睛:「那隻鞋天天在墓地走路,你隨便拿去抽人,就夠他倒霉幾天的了,但用來壓安老鬼,雖然沒什麼用,不過想想就很爽,安老鬼這回要天天聞我的臭腳了,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是得意,原來許師傅這最後一隻鞋純粹是自己的惡搞,不過,這秘術倒真是很神奇,而且看起來許師傅早就準備好了,只是一直藏了起來,沒有施展,今天被安老鬼逼急了,才終於下了狠心。
但許師傅的那隻眼睛居然是被他自己挖出來的,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難道這是他禁術的代價,今天取出眼睛吞下,就代表要重出江湖?
我正思索著,許師傅在一旁盯著那泥人,卻絮絮叨叨的自語起來:「這七星催魂針,要接連施術七天,每夜咒之,這七天之中,被施咒之人會病痛不斷,禍事連連。當然,安老鬼也會做法破解,只是這樣一來,他就顧不上找你的麻煩了。所以,在這七天之中,我會和安老鬼一直死磕,等天亮之後,你先去醫院打探動靜,最好是能找到那個叫李東的,查一查他的來歷。我總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和安老鬼是一夥的,但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還有,你去看一下那個女人,叫顧什麼來著?哦對了,顧盼盼,那女人是八字純陰之體,先天感應能力也是很強的,你去讓她試試看,能否和你眼睛裡的通靈鬼嬰溝通一下,起碼要讓那小鬼能聽你的調遣,現在情況緊急,無法修煉毒龍眼,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嗯,明天晚上恐怕還有事情要做,對了,還有……」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話,最後卻停住了,我忙問他還有什麼,他最後想了想才對我說:「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帶幾瓶酒。」
我一陣無語,點頭答應下來,再抬頭看窗外,天已經有些蒙蒙發亮了。
這一夜過的真是充實無比,眼看東方發白,天要亮了,我一陣乏累,這才想起我已經是一夜未眠,但先前的斂陰經歷,大概也已經讓我晝夜顛倒了,所以倒不怎麼困,再看許師傅,滿臉都泛著紅光,比我還更要精神幾分。
我不管他,胡亂在屋子裡找個地方,倒頭便睡,我知道,等天亮之後,一直到下一個夜晚,我恐怕都要忙碌得很,要趁現在無事,抓緊休息。
我實在是累了,這根神經一直緊繃著,結果一閉眼睛就睡著了,昏昏沉沉的做了好多奇怪的夢,夢見那個通靈鬼嬰在我的腦子裡打著滾的玩耍,又從我的眼睛裡爬進爬出,然後安老鬼突然出現,要挖我的眼睛,卻被許師傅一口把安老鬼吞進了肚子裡……
迷迷糊糊的,當我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發生了什麼,睜開眼睛一看,許師傅也不在屋子裡。
我一骨碌爬了起來,就往外跑,剛跑到門口,就見許師傅從外面走了回來,但臉色很難看,走到近前就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小子昨天晚上惹禍了。」
「什麼,我惹禍了?」我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許師傅,隨後又往前看去,就見昨天晚上我去的殯儀館旁邊的停屍房周圍,站了好幾個人,比比劃劃的似乎在說著什麼。
我心裡咯噔一下,忙問許師傅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哼了一聲說:「你小子昨天晚上取了東西回來,有沒有鎖門?」
「啊?」我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鎖門了,我敢確定……」
「鑰匙呢?」
「鑰匙在我身上。」
我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忘記把鑰匙給許師傅了,忙把鑰匙遞給許師傅,他接過去嘆了口氣說:「你這個笨蛋,你的確是鎖門了,但你只鎖了半邊門,另一半是敞開的。」
「這……」我頓時呆住了,想不到昨天晚上一時著急,居然犯了這麼個低級錯誤。
「他們沒懷疑咱們吧?」我小心問道。
「哼,如果只是忘了鎖門,倒沒什麼,剛才我去看了,那停屍房裡面丟了一具屍體,剛好就是你昨天打開的那個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