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前頭卻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宣惠發覺自己腦中的弦已經緊繃到快要斷裂,任何動靜都讓她心驚。她深吸了一口氣,輕撫著肚子,問道:「出了什麼事?」
守在正院門口的小丫頭跑了過來,說道:「裴護衛回來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喜,沅湘更是激動地眼圈都紅了。
宣惠卻是腦中嗡地一聲,猜疑、擔心、憂懼齊齊湧上心頭。只說裴戎真回來了,那裴敏中呢?
她顫抖著聲音問道:「世子呢?」
小丫頭驚慌地說道:「沒,奴婢沒瞧見」
眾人臉色大變,宣惠提起裙擺就沖了出去,留在後面的人一片聲地叫道:「公主慢些!公主」
一個風塵僕僕的身影出現在正院門口,宣惠收住腳步,定睛一看,是裴戎真。
「戎真!世子呢?」宣惠死死地盯著他問道。
裴戎真顯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遲疑地說道:「屬下剛剛進城,沒有見到世子爺」
宣惠方寸大亂,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兩腿有些發軟。旌雲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半攙半推地讓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公主,這是怎麼了?世子他怎麼了?」裴戎真焦急地問道。
宣惠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開始不安地亂動起來。她一手撫著肚子,一手抓緊了旌雲。
沅湘哭道:「兩月前,世子收到一封你的求救信,說你在雅州遇險,世子就帶了二十個護衛去救你怎麼你回來了,世子還沒見人影?」
裴戎真驚得目瞪口呆,急切地說道:「我從來沒有寫過求救信!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什麼危險!我過年時在雅州,出了正月就走了!」
宣惠聽他這樣說,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很清楚,裴敏中這是落入了別人布好的陷阱,可會是誰呢?
「我回川蜀去找世子!」裴戎真立時轉身就要走。
「站住!」宣惠叫道。她睜開了眼睛,長長地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你這樣只身前去,與大海撈針何異?」
「姑姑,」她轉身吩咐旌雲,「你與戎真去外院,看國公府有多少護衛,身手一般的家丁不算,只要習過武,世子訓過的。」
「戎真,你再辛苦一趟,帶上這些人,一路尋過去。當初世子走時是坐了船往西走了,很有可能直奔雅州。你到時候注意驛站傳信,若世子回來了,我就用驛站告訴你。」
裴戎真猶豫道:「可眼下局勢這樣緊張,您身邊不能沒有護衛我挑十個人帶上,餘下的」
宣惠突然大怒道:「這明顯是針對世子的陷阱!你帶十個人去頂什麼用?我不是要你探查世子的蹤影,我是要你把他救回來!全須全尾地救回來!少一根頭髮也不行!」
說完,她便大哭起來。
裴戎真嚇得慌忙跪下,再不敢推辭。
宣惠哭了一陣,才哽咽著說道:「戎真,一切都拜託你了一定要找到世子,救他回來」
裴戎真鄭重地磕了個頭,說道:「公主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必定不辱使命!」
「你挑好人就趕緊上路吧再遲兩日,只怕金陵城就出不去了」宣惠緩緩地說道。
裴戎真起身,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便匆匆轉身離去了。
「姑姑你去盯著他,讓他把能帶的人全都帶上。世子必須好好地回來!」
「可國公府這邊您身邊真的不能少了護衛啊!」旌云為難地說道。
宣惠幽幽地說道:「若世子真的出事,留我一個人還有什麼意思?」
旌雲急道:「公主!您總要想想肚子裡的孩子!」
宣惠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說道:「姑姑放心,我不過發發牢騷罷了我都已經想好了,先去王府吧!」
「所以嫂嫂你搬來與我同住吧。咱們都住在一處,也省得兩下里都要操心。本來我是想搬過來,免得你麻煩,可我那裡還有兩層婆婆太夫人怕是不願意過來,只能委屈一下嫂嫂」
楊雲舒握著宣惠的手,柔聲道:「自家骨肉,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話!我跟你去就是!只是側妃跟蘭姨娘」
宣惠想了想,問道:「她倆現在何處?」
「側妃在繡綺閣守孝,輕易不肯出來。蘭姨娘眼下不在早上跟我說回家去看看舅爺舅太太。」
這個時候還出門
「先不管她,」宣惠果斷地說道,「你叫人通知側妃收拾東西,整理好了就去國公府。咱們先去鼓樓,等解了城裡的燃眉之急後再回來收拾!」
一頓飯的工夫過後,許盛親自過來稟報:「王妃、公主,鼓樓那邊都準備妥當,可以過去了。」
宣惠起身,挽了楊雲舒的手,說道:「嫂嫂,走吧。」
楊雲舒點了點頭。
兩人在王府儀門上了轎子,在眾多護衛的簇擁下,一前一後地往鼓樓而去。
金陵城鼓樓前已是人聲鼎沸。早晨的流言叫百姓心有餘悸,怕官軍不抵抗,棄城而去怕官軍抵抗失敗,敵軍擄掠屠城怕敵人圍城,致使金陵彈盡糧絕,發生人倫慘劇
太平盛世,黎民百姓不過溫飽度日,不受饑饉之苦。戰爭離亂之時,百姓連求一存身之所都不可得,更遑論其他。
聽說王妃和公主都尚在金陵,百姓安心不少,至少官軍會多使出一份力來守城吧!
到了鼓樓,宣惠下轎,與楊雲舒手挽手,款步走上鼓樓。
「嫂嫂,你歇歇,我來說罷!」宣惠看楊雲舒臉色有些發白,擔憂地說道。
楊雲舒深吸了幾口氣,點了點頭。
宣惠看著城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朗聲說道:「我乃大周朝宣惠公主,先帝第三女,安王幼妹,成國公世子裴敏中的妻子,我身旁的是安王妃楊氏。王爺與世子臨走前,留下數萬人守衛金陵,全部是成國公府親兵,金陵的子弟兵!他們必定全心全意與我等一同守城,誓與金陵城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