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口讓邯鄲淳、賈詡出走尋人尋物,雖然不是他的主觀設計,但老實說潛意識裡還是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的。
或許,他是想看看這兩個名士,一旦需要時,他們的社會能量到底幾何。
又或許,他根本就是在測試,自己以這樣一副面貌出現,屬於這個時代最頂端階層的兩個代表,到底會怎樣對待他。
或者,乾脆就是其他,天知道。
不管怎麼說,兩世為人。前世出生入死,八面玲瓏,家財萬貫,洞悉人性。現在又重活一世,雖然莫名其妙年輕了好多歲,但一顆心卻是不變的。且不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單是這個特殊的時代,能夠好好地活下去,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課題。
所以,沒有害人之心,但是一定得有足夠活下去的資本。
這資本,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唯一能做到的,只能是自己去以命相搏。
「胡車兒,請過來——」
劉域知道,現在是到了給這個猛人攤牌的時候了。以賈詡的智謀,今天還沒有返回,而且連任何一個口信都沒有,那麼就只有一個結果了:
要麼,他失去了相對的自由。
要麼,他識破了自己潛意識中的東西。
如果情況是第一種,那就是好事。
因為黃巾起義近在眼前,朝廷再怎麼衰落、無能,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有了察覺就得做準備,做準備就得有行動。涼州以及隴西集團,首當其衝。
如果是第二種,呵呵,那就真的不妙了。
賈詡是誰呀,號稱三國第一毒物。
「也許我只是猜測,但是我認為我必須對你明言。胡車兒,賈先生如果今天還不回來的話,他可能就不會回來了。」
「什麼,」胡車兒剛剛坐下,騰地一下又站起來。
劉域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所以,你也得明確告訴我。如果賈先生不回,你會怎麼做?」
「那還用說,某立刻就去找他!」
「那本公子我呢,大丈夫千金一諾。賈先生可是有言在先,他不在,你就得跟著我。」
胡車兒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這居然還是個問題,一愣之後,馬上惡狠狠道:
「這好辦,你跟著我就是了,某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你若是不樂意,我就把你抓在手上,反正你也沒有我力氣大。」
劉域一下子笑了,點頭道:
「好,姑且不論我們誰聽誰的,誰跟誰走。我只問你,你到何處去尋賈先生呢?」
胡車兒不覺又是一愣,抓抓頭道:
「當然是回張掖。張掖沒有,就挨個去找,西海,酒泉,西平,武威……」
「如果我們走了,萬一賈先生又回到敦煌這裡了呢?」
胡車兒感覺腦子突然不夠用了,而且這種被人牽著鼻子的感覺,很不爽,於是有些惱羞成怒道:
「那就、那就再回到敦煌來!」
劉域不為所動,突然祭出殺手鐧,冷冷一笑道: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說的這些地方,賈先生一個都不在。我敢斷言,現在賈先生應該已經離開西域,到了中原。中原地大物博,萬水千山,任何人到了中原,都是魚游大海鳥入森林,你還要去嗎?」
「你,你——」
胡車兒終於被徹底繞暈了,暴跳如雷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是,那你說,某如何辦?」
劉域也終於長舒一口氣,趁熱打鐵道:
「很簡單,跟著我,現在我們什麼樣子,以後我們還是什麼樣子。」
說完,劉域圖窮匕見,使出最後一招,準備一錘定音,當即毫不停頓地探手入囊,赫然從中摸出一把精鋼短刀,另加一桿昨天才發現多出的運動版弓弩,緊緊盯著胡車兒道:
「至於你說的誰力氣大的問題,看到這兩樣東西了嗎,現在我就回答你。」
這時,恰好窗外一棵樹上,落下一隻覓食的鳥兒。劉域目測了一下距離,閉目定了定神,再一睜開眼,手中便是嗖地一聲,弩箭便飛出兩百米之遠,毫釐不差地將鳥兒牢牢釘在了樹枝上。
胡車兒嚇了一跳,奔到窗口,瞪大眼睛望去,看到弩箭猶自嗡嗡作響。
「這、這是什麼神箭,竟然能射出兩百米,且不用彎弓搭箭?」
驚駭中,胡車兒一回頭,就見劉域沖他一招手,示意一下,手中又是寒光一閃,在他座前的那個厚達尺許的包鐵實木案幾,應聲削去一塊。
緊接著,只見劉域又是微微一笑,探手抓起一塊布帛,一手持刀,一手高高拋起布帛。落下處,布帛緩緩一分為二。
咕咚一聲,胡車兒使勁咽了一口唾沫。
這一次,他是真的暈了。
胡車兒是暈得不能再暈了,可是,劉域也是汗流浹背,猶如水洗,濕的不能再濕了。
唉,這真不是人幹的活兒!
坐了好一會兒,劉域才有了一點力氣,抬手抹了一把滿頭大汗。
呀,一聲驚叫,忽然從後背傳來。
不用看,一定是那小妞。
劉域不敢回頭,這時的自己,一定是面目猙獰。
「哦,是蓮兒姑娘吧?沒事,他剛才用力過猛,有點頭暈,在地上躺一下就好了,不用管他。」
哦,後面答應一聲,不知怎麼一下子慢慢靠了過來。
等等,這小妞怎麼了,不是一直不敢面對他麼,現在怎麼又如此膽大了呢?
想著想著,淡淡的香氣,一下子轉到了正面來。而且,還有一雙再也不躲閃的黑眼睛,牢牢地盯著自己在看。
「公、公子騙人哩,你們是打架了麼?」
這下,反倒是劉域變得躲躲閃閃起來,口中也不自信起來。
「我們沒有打架,我們——」
話剛說了一半,一隻蔥白般的玉手忽然伸過來,
微微顫抖的掌中,赫然是一張大白兔糖紙。
只是,糖紙平平整整,奶糖卻不見蹤影。
「公子,這是你送與蓮兒的麼?」
「是,」不知為何,劉域忽然心中一跳。
「那棒棒,真甜,一直甜到了蓮兒心裡……」
啊,劉域忽然有了一種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座熟悉的月光校園中的恍惚和眩暈。
「就是不知、不知,它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