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徐玫感受到一個馨香的懷抱,頓時覺得安寧無比。
「問出來什麼沒有?」徐夫人拍著小女兒,低聲問道:「玫兒這幾日都乖巧的很,總不會又無端端地哭鬧了。」
小孩子的需求很簡單。
肚子吃飽了,身上乾乾淨淨的,溫度不冷不熱地正舒服,大多都不會無故哭鬧。尤其是才生出不久的嬰兒。若是哭鬧,多半就是有原因的。
「惠小姐說,是她擰了玫小姐的手心肉。」金姑姑聲音很低,透著些疑惑和不忍心。
徐夫人嬌軀明顯僵了一下,沉默片刻,才沉聲道:「她既然承認了,也是甘心認罰了?三天,禁足三天。誰也不許探望。」
「是。」金姑姑低聲應下。
不友愛妹妹,這是一個很大很嚴重問題。
念在惠小姐年紀小,又承認所作所為沒有抵賴的情況下,三天禁閉這個懲罰,也差不多夠了。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子,從來都處於許多人包圍中的小孩子,突然被一個人關起來,定會非常害怕!
徐玫其實很想說,徐惠擰她的手勁根本沒有多少,她其實並不疼,會哭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想要替徐惠求個情輕罰一些,關上半天一天的給點兒教訓也就差不多了……
奈何她還是個小嬰兒,說不出話。
她悄悄地試過了,真的是說不出話。開口全部都變成了無意義的咿咿呀呀。
——徐惠不過是湊巧說了那兩個字。有問題的,是她徐玫自己。
廂房。
房間裡鋪陳一新——
原本泥水斑駁的牆面用上好的灑金紙全部遮蓋住了,所有的家具也都鋪上光滑流光的淡藍色光彩四溢的綢緞,帷幔更是最好的蟬翼紗,無風流動著。地面一樣滿鋪了素雅的地衣。
錯落擺著的兩三個小屏風和架子上漂亮精緻又貴重的擺件兒,牆上掛著幾副圖畫也全都是名人真跡……整個房間,再看不出一丁點兒的寒酸樣子。
角落裡擺了幾個冰盆,清涼而舒適。
徐惠正歪伏在床上抽泣,徐立前正在一邊小聲勸慰著。
「你們都疼她,都不喜歡惠兒……」徐惠十分委屈:「我知道你們都是因為她還小……但難道惠兒就很大了嗎?惠兒不高興了,擰了她兩下,又沒有把她給擰壞了,她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
「惠兒能有多大的力氣!」徐惠攤開小手給徐立前看,道:「惠兒都沒有手指甲!她若是真疼,怎麼從前幾次都沒有哭!就剛才就哭了!」
「惠兒是姐姐!」徐惠理直氣壯地道:「是你們才說,姐姐可以管教妹妹的!我就是在管教她!她不准哭!憑什麼哭!」
徐立前露出無奈,勸道:「惠兒你說的是有些道理,但她那么小,什麼都不懂,跟她說話她又不明白,你怎麼管教呢?你想要當姐姐管教妹妹,那也得到她至少學會走路說話的時候吧?」
「還有,」徐立前糾正徐惠道:「姐姐是能管教妹妹,但當姐姐的首先要愛護妹妹……你看,我對你從來都很好,從來都沒有擰過你,是不是?」
「妹妹那么小,又是小姑娘,肉嫩著呢。」徐立前道:「就像惠兒的手也很嫩,哪怕稍微擰一下,也會很疼的。不信,你自己試試。」
徐惠的眼淚還掛在臉蛋上,聞言當真用右手揪起左手手心上的一塊嫩肉,狠狠地擰了一把。這一擰,她當即吃痛,左手瞬時握起來,眼眶中剎那湧出了淚水,想哭,又覺得不好意思。
徐立前忙替她擦了一下眼淚,又掰開她的左手看手心,用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對徐玫道:「看,很疼吧,都紅了。」
徐惠癟了癟嘴,終於沒有再哭了。
當金姑姑過來轉告徐夫人說關禁閉的懲罰之後,徐惠有些不開心,問道:「大兄也不能來看惠兒嗎?」
「不能。」金姑姑不忍心地道。
徐惠癟了一下嘴,忍住了,鬱郁地撲在床上拉起錦被蒙住了臉。
「惠小姐被立前公子勸住了,應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所以知道要被罰時候,並未哭鬧。」金姑姑向徐夫人回道。
徐夫人「嗯」了一聲,有些欣慰。
原來,徐立前是這樣一個好的兄長。
徐玫很認真地去回想前世與徐立前的相處,但卻因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大約記得他很溫和耐心,別的,卻都記不住了。
真是好可惜。
這樣的好兄長,不該自我放逐頹廢下去了。將來,她是不是能幫上點兒什麼?
徐玫在思緒紛亂中用完了一頓飯,被清洗了一遍之後,再次沉沉睡去。
但是,對於關禁閉的徐玫,大人們都估計錯了。
當夜,她半夜裡醒來,見屋裡沒有一個人,呼喊之後進來個丫鬟送了一碗白粥之後又關上門退了出去,一共只說了兩三句話——
徐惠一個人就著蒼白的明珠光芒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聽著外面各種各樣的古怪的聲音,小小的孩子覺得自己仿佛被遺棄,不禁開始了各種恐怖害怕的聯想!而越想越怕越想越怕之下,她終於哭起來,不斷地拍著門,大聲說著「害怕」,但卻只有一個丫鬟在門外低聲勸兩句,卻總是沒有人進來!
小小年紀的徐惠不禁絕望,爬回到床上,鑽到被子裡,整個兒蜷縮起來,才仿佛能夠找到一點點兒的安全。
而這樣的恐懼和無助,竟然一直要持續三天!
整整兩個黑沉沉的恐怖至極的夜晚!
徐夫人說話算話,說罰多少絕不因心軟而折扣,任憑丫鬟稟告說徐惠嗓子都哭啞了,也無動於衷。直到第三日清晨,金姑姑匆匆進來,道:「主子,惠小姐發燒了。」
徐夫人怔了一下,冷靜地道:「請石斛去看看。」
金姑姑匆匆又出去了。
徐玫不禁有些掛心。
小孩子發燒,總是讓人擔驚受怕。就像前世。許許多多的日日夜夜裡,她都認為,孩子的痴傻,是他年幼時候發過一場高燒的緣故!
雖然最後證明,她錯了。而真相比那個更加殘酷!
徐惠病了,這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徐玫十分自責,心中祈求道:但願並不嚴重。
至於徐夫人口中的石斛,徐玫回想了許久,才隱約找到了些印象。因為石斛雖然總是跟著徐夫人出門,卻很少出現在徐夫人近前,也不負責什麼,像丫鬟又不像丫鬟的。地位有一些特殊……原來是個大夫。
能被徐夫人信任一直帶在身邊的,應該是醫術極好的。但算算年紀,石斛此時也只有十幾歲的樣子……真的能行麼?
徐玫心中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