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冬的寒冷氣息讓桃喜感到有點受不了,這個冬天似乎要比往年都來的陰冷。早早便已穿上了厚襖,卻依舊擋不住那刺骨的北風,仿佛要刮進桃喜的骨髓中去,她的臉色不怎麼好,月信也不太準,趁孫先生來給邵雲開冬季進補的湯藥,順便也讓他給自己把了把脈。
「姨娘沒事,因為屢屢受寒,身子虛了還沒有恢復過來,年紀輕輕的好好養養就會好起來的。」孫大夫收回手,邊開方子邊對邵雲說。
「那就好,孫先生,我送你。」邵雲接過方子,儒雅的起身為孫大夫讓開路。
「大少爺,不用了,您自個的身子也要多加當心,注意保暖,老朽可最怕你受寒了,呵呵……」孫大夫朝邵雲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送出門外,從下人手上接下藥箱就躬身告辭了。
「好的,孫先生,您老慢走。」邵雲目送著孫大夫離去後,將手中桃喜的藥方交給金珠,又接過她手中的小銅暖壺,親手拿給桃喜。
桃喜半躺著,倚在**背上,邵雲塞在自己手中的銅壺泛著暖意,讓她冰冷的手漸漸溫暖起來。不知為何,最近幾日她晚上都感覺冷的很,加了厚被身子還是冷颼颼的,一天不間斷的靠著暖壺才讓她覺得不是那麼的冷。還時常做噩夢,夢裡渾渾噩噩的,卻又很真實。
「雲,我昨晚上做了個夢,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著桃喜有氣無力的看著自己,邵雲坐在**榻邊,讓桃喜靠在自己的身上。
「夢有什麼好不好的。」邵雲笑著說,「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迷信了?」
「不是的,只是覺得特別真實又怪怕人的。」桃喜將眼神轉向**上的紗幔,淡淡的水紅色很是好看,可有時候乍一眼還是讓桃喜覺得像鮮血被沖淡後的顏色,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害怕。
邵雲看著桃喜微微泛黃的臉,緊了緊攬著她的手臂,「來,說說看……」
桃喜一眨不眨的看著紗幔上的桃花瓣,像是又回到了昨晚的夢境裡,低低的敘訴著:「我好像走進了一個弄堂,打開一扇門,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桃喜原本半垂的眼帘慢慢的睜大,好像看到了光亮一般,「突然屋內亮堂起來,我以為那屋子很小,其實裡面很深,一直一直通往很遙遠的地方,望不見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了幾個人,又不像是活人,他們直愣愣的盯著我看,讓我選擇面前的兩條路。」
「兩條路?」邵雲疑惑的問著。
「對,兩條路。我的面前出現了兩條路,一條是本惡,一條是後惡。」桃喜抬起頭迷茫的看著邵雲,「你說是什麼意思?」
邵雲**溺的看著桃喜,笑著說:「這有什麼可怕的,夢是白日思慮過多,壓根就沒有什麼預兆,我看是你雜書看太多了,下次我得把我的書房收拾下,不該看的書統統丟了去。」
「那些人的臉上很猙獰,不……是鬼,他們說如果我選錯了,就要隨著他們一起墮入不邊地獄,永遠都出不來了!」桃喜認真的看著邵雲,「可是我還沒有選,就驚醒了。」
「就算選錯了也沒關係,因為你跟惡一點關係也沒有,在我心裡沒有人比你更善良。」邵雲將桃喜稍微焐熱的手握起,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別多想了,你不會去地獄,我們還要白頭到老,只是個夢而已。」
桃喜點了點頭,自己也覺得太過敏感了,做過的噩夢數不勝數,唯獨記住的一個何必耿耿於懷。
「沒事你就再睡一覺,可別不吃東西,我先走了。」邵雲扶著桃喜躺下。
「快去吧,讓爹知道不太好。」桃喜放開丈夫的手,催他快去鋪子。
快喝了一月的湯藥,桃喜依舊畏寒,而且胃口也變得越來越不好,時常感到胃裡泛酸,想吐又吐不出來。
這些天她都躲在被窩裡,聽著屋外越演越烈的勁風,不自覺的打了個顫,平日裡除了靠在**邊看書,便是阿籽過來陪她聊天,而邵雲只有晚上回來才能陪著她,她發現自己的心裡越來越依戀他了。
不過她也沒再做過奇奇怪怪的夢了,只是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還會想起那個讓她覺得可怖的夢境,本惡和後惡兩個字眼一直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時常想,是不是病里的人都比較會多想,而自己也無法選擇自己該走哪條路,似乎和邵雲說的一樣,哪條路都不適合自己,沒有人會真正承認自己是惡的,如果非要選,那也只能選後惡。可一個本性真正善良的人即使環境如何影響,他又如何會去改變自己的初衷呢。桃喜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許是太無聊了,已經到了一種自尋煩惱的地步。
今晚是冬至夜,家裡特別要慶祝一下,尤其是邵家這種大戶人家,更加講究。大夫人早早就差人來喊桃喜,她打算中午自己院裡幾個人先聚聚,不過照例來說,馮青瀾也會去。桃喜對馮青瀾沒有什麼敵意,卻不太喜歡她說的話,她總會措手不及的給別人難看。雖然桃喜覺得她或許並無惡意,可每次都讓她感覺是針對自己來的,也許打從邵府門前的相會就註定了她對桃喜心照不宣的不滿,而這一切又源自於邵文,桃喜想著,無奈的嘆了口氣。
「金珠……」桃喜支起身喊著門外的金珠。
金珠應聲進屋,桃喜又道:「金珠,你給我挑件襖裙吧,我想起身了,該去大夫人那了,時間也不早了。」
桃喜穿上繡鞋,金珠手中已經掛著一條丁香色的襖裙,上面只是簡單的繡著流水的紋路,她等著桃喜站起來替她披上。
坐在鏡前的桃喜,放下手中的描眉筆,扶了扶梳好的髮髻,她只帶了幾支樣式簡單的銀簪,簪頭上綴著淚滴狀的豆色翡翠,顯得很別致。看了看鏡中的自己,臉頰瘦的已經沒幾兩肉了,齊眉的劉海顯得眼睛更大了,塗了淡淡的胭脂還是有點蒼白,雖然有點病態卻顯的不一樣的柔媚。
「大少爺早上交代過,中午他也會過去大夫人那的,讓桃娘安心先去。帶給大夫人的禮物也讓奴婢又挑了幾件。」金珠幫桃喜穿戴好,又將充好的暖壺遞給桃喜。
「恩,那我們先過去。」桃喜聽金珠這麼說,便寬下了心,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單獨和大夫人見面,「阿籽來過嗎?」
金珠一邊攙著桃喜出門,一邊回著她的問題:「大少奶奶讓翠靈帶話來過,說等桃娘起身了就自己過去大夫人處好了。大少奶奶她一早就去夫人院裡幫忙了。」
「噢……」桃喜心裡也想和阿籽一般能與大夫人多親近一點,作為兒媳這是自己該做的,可真正面對時又覺得是呢麼的難,大夫人拒她千里外的冷漠讓她不敢靠近。
這樣也好,讓阿籽代替自己盡孝,而她該離得遠一些,因為大夫人見不到自己,也許是自己真正的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