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劉塬的這份詔書若是發出去,周太子柴世榮花盡心思去培養假秦王后人之事,就得付諸流水。筆神閣 m.bishenge。com
以後他也再沒有可能再借當年的事情作亂了。
這一招即是杜絕了後患,又安撫了秦王府舊人。
只是柴世榮一直都沒抓到,對於皇帝來說也算是一個遺憾了。
同時,釋塵煙也不可能有機會再嫁給劉永銘,甚至連做側妃都不可能。
因為他們現在是兄妹關係!
釋塵煙心中想起那「兄妹」二字,猛得從馬紮上站了起來。nt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說道:「不,不要。我不要當什麼公主,我……」
釋塵煙鼻子一酸,眼淚在眼框裡打轉,她用手捂著嘴巴,突然一個轉身向著遠處跑去。
劉永銘正要走追,丁太后喝了一聲:「站住!」
劉永銘停下腳步幽怨得看著丁太后。
丁太后嘆息了一聲,說道:「小六子呀,哀家的好孫兒呀。你們這幾個兄弟里其實你最是懂事,也最能說會道,也就是你平日能哄得哀家直樂呵了。你父皇關心征西將軍府之事,你可不要讓他失望呀!」
征西將軍名叫嚴良,字振羽。
他是如同歸義軍一般的存在。
說是中原王朝的一員外將,但卻也只是頂了個外將的頭銜。
其實征西大營並不受漢國朝廷節制,只是名義上歸附在漢國之下而已。
征西大營設在西涼府,地處於西域與關中之間,完全一副自治的樣子。
所以,征西將軍實際上即是西涼的土皇帝。
甚至子承父業不受大漢國的委派,而且漢國朝廷也只能承認並加以冊封。
如果哪天關中勢弱,他嚴征西甚至都會帶著數萬西涼鐵騎來到關中「清君側」也說不定。
所以當初太祖皇帝在位之時,便讓還是太子的劉塬娶了嚴振羽的妻妹所為側妃。
在劉塬登基以後,因為太子妃已薨逝,所以他乾脆就把嚴振羽的妻妹丁氏扶上了皇后的寶座。
有了這一層的關係,漢國與西域之間的聯繫更加緊密了。
但這也只是緊密而已。
如今皇帝想要對齊國用兵,擔心嚴振羽會有所異動,所以就想著把征西將軍穩住。
於是兵部出身的宋憲便向皇帝進言,讓劉永銘去娶征西將軍的女兒為妻。
以劉永銘的本事,想來用這層關係是可以穩穩地穩住征西將軍府的!
丁太后口中所說的「不要讓他失望」,即是說的劉塬安排下的這一層軍國大事!
劉永銘的雙眼有些發紅。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太后!當初那件事可還沒過去呢!我原本十六歲那年就該大婚的!是你們把我的婚事給攪了的!我這個做兒孫的原本也不該說些什麼,一切憑你們做主也就是了。父皇給我安排一場聯姻,算就是對方長什麼樣我都沒見過,我也不反對。反正正妻是誰我也無所謂了!但我想與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你們……」
丁太后沒有讓劉永銘把話說完。
她有些心虛地說:「塵煙是個好女子,這幾日哀家與塵煙呆在一起,也看得出來她對你是有情有義的。但征西將軍府那一邊更需要你去周旋一翻。」
「太后!」劉永銘幽怨地叫了一聲:「即使我將那嚴征西的女兒給娶回來,這也不妨礙我娶個心愛的女子做側妃吧?安排誰做安康縣主不好,非得讓塵煙來做?」
丁太后看著劉永銘,語重心腸地說道:「你皇叔秦王也是哀家生下來的,他沒了,哀家自也是心痛的。現在豫王也沒了,這些日子哀家是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哀家就只剩下皇上這個兒子了。他的心事即是哀家的心事!你心裡其實比誰都明白皇上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但是……」
「沒有但是!你皇叔秦王的那些死忠舊黨需要這一出,以為安撫,這樣他們才不會再惹出什麼事情出來,更不會與前朝太子勾結。豫王遺留了許多死士,那些死士藏匿於陰暗之中,隨時都可能做亂。皇上得讓他們知道,皇上不想與他們為難,凡一切過去之事,皇上皆當作沒有發生過。」
丁太后說完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宮人侍女們盡數退下。
而後她接著反問道:「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到現在你沒猜到塵煙的身份?」
劉永銘只得應道:「是趙謙的小妾所生。她是趙謙之女。」
「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那趙謙的小妾為了給他丈夫報仇曾經進到過宮中!」
「什麼?」
「那真是一位奇女子呀!可惜了,後來她死了!而且是不偏不倚地死在你父皇的手上的!雖然是假他人之手,但那就是你父皇親自下的命令,那位奇女子就是死在你父皇的懷中的!」
劉永銘愣了一下。
「這幾日哀家也看出來了,塵煙是個極聰明的女子。總有一天她會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也有這個權利知道!現在,你能站在她的處境上為她好好地想一想麼?」
劉永銘有些沉默了。
丁太后接著說:「她的養父是殺她生父的仇人,她的母親又是死在你父皇手上的!將來有一天她若是知道了真相,先不提她該如何面對枯木禪師,哀家就問你,她又該如何面對你父皇?又該如何面對你呢?」
皇帝劉塬從宋憲那裡一早就知道了真相。
而劉永銘將釋塵煙帶進宮來的那一天,劉塬也一點也不避諱地與丁太后說出了那些事情。
再結合之前宮裡發生的事情,丁太后現在對釋塵煙的身世是了如指掌。
甚至丁太后都覺得釋塵煙這個姑娘太過於可憐了。
丁太后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人生最難的不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再苦再累只要想著活下去,即使沒有出路,為了活下去也會拼出一條出路來的。人生最難的是左右為難、是進退為艱!是迷茫!是不知如何抉擇!逝者逝矣,哀家可以看淡,你如此聰敏之人自然也會選擇看淡。但她不行呀!這是她所無法面對的!」
現實是需要面對的。
而現實卻又是殘酷的。
丁太后又道:「當她無法面對之時,她又會做出什麼樣的抉擇你想過了麼?能想著活下去,就會有辦法,那就是萬幸。但萬一她不想再殘留於這萬千煩惱的婆娑界呢?到時陰陽兩隔,你怕是會比現在更痛苦十萬倍!皇上那裡必定會滿足她其它的要求,但只這一條是不許你的。」
「我……」劉永銘被丁太后一陣說教之後,雖然冷靜了下來,但心裡卻如何也無法平復。
丁太后又接著說:「只要你沒跟她再有些什麼,她最多最多就是選擇一走了之,再不見前人故人,至少她還能堅強地活下去。你雖然可能以後都見不著她,但至少你還是知道她活著。你若是娶她納她,與她發生了關係,她卻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別怪哀家與你父皇心狠,其實你也知道,這對於塵煙來說,其實已是給她一個最好的結果了。」
劉永銘低著頭想了想,在深吸了一口氣後後轉過身,向釋塵煙的方向走去。
丁太后在劉永銘身後追問道:「你還是要去追她?」
「之前的那件事情沒過去,這件事情也不會過去!一切都在我心裡裝著呢。不過您老人家放心,我不會做出什麼偏激之事來的。現在她心裡一定很難受,我去安慰安慰她。也許我能說服她,讓她成為……成為安康縣主。」
「哀家勸你別去見她!你多見她一面,她將來就無法多面對你一分。你現在狠心一些,總比悲劇發生要好得很多!情情愛愛什麼的,哀家也有過,也都經歷過!」
劉永銘知道丁太后說的是對的,但他卻沒有猶豫,還在向前走。
人不是所有的時候都會表現得那麼理性。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人可以被感情左右。
…………………………
太液池畔。
御鸞亭。
釋塵煙一個人坐在亭子邊上,看著那一池的春水泛著淚花。
她沒有大聲地嚎哭,只是默默地掉著眼淚。
劉永銘急走到那亭子邊上,想起丁太后的話,他遲疑了一下。
但他最後還是慢慢得緩步走上前去。
「塵煙,我……」
釋塵煙聽得劉永銘的聲音,轉過頭來看著劉永銘。
二人四目相峙,兩兩無言。
劉永銘的巧舌如簧在此時好像一下子都失靈了,那些甜言密語也好像被封印了一樣,一個字也沒吐出來。
二人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那釋塵煙突然起身,兩步跑到劉永銘的身邊。
她張開雙臂將劉永銘狠狠地抱住。
劉永銘只得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說道:「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心裡自也是有你的,我……總之,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只是……」
釋塵煙聽得劉永銘的話,鬆開懷抱,後退了一步。
她哽咽地說道:「我們走好嗎?離開這裡!我不做什麼公主,你也、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