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的野望
自從瑟羅非了解到*柱核這個概念後,她就把阿尤看得很緊。在臨近橘滋里時,她聽尼古拉斯說橘滋里上有個公會塔,她立即提議讓阿尤差不多可以回深海玩兒去了,他們倆可以自己游上岸
尼古拉斯搖搖頭:「不用。橘滋里和外面不一樣。」
在前幾天的閒聊中,瑟羅非得知南十字號曾經路過橘滋里並且進行了短暫的停留。看來,橘滋里的人們給南十字號的船長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他們抵達橘滋里的時候已經入夜了。這塊漂浮在大洋上的土地有著神奇的力量,它明明有著一大片看上去十分乾淨的海灘,阿尤卻無法在那兒登陸,甚至只要稍微靠近就會被一股還算溫和的大力排開。阿尤覺得有趣兒,咕咕笑著故意往上面撞了好幾次,被尼古拉斯砸了後腦勺之後才乖乖地調轉方向。
阿尤最後停在了一片林立的礁石前。尼古拉斯率先跳到了一個礁石上,回身將瑟羅非也拉了上來。海豹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它只能腆著圓圓的肚子自己一蹭一蹭,結果它選擇的那塊礁石過於瘦弱,沒讓它蹭幾下就噼里啪啦地碎了,石塊合著一隻巨大的海豹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瑟羅非:「…>
阿尤:心好累。
礁石群的盡頭是一片完全垂直的,高高的峭壁。黑色的岩石肅然矗立在海面上,像一面最牢不可破的盾牌。
兩人一海豹吭哧吭哧地爬過高高低低的礁石,來到了峭壁下方。
這兒有一條手臂粗的麻繩。
尼古拉斯毫不猶豫地握上繩子,用力地抖了兩下。
&叮——」
低沉而悠長的鐘聲在夜空中乍響。阿尤聽著非常高興,半立起來拿鼻子和前肢左左右右地撞起繩子。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哎呦這哪家的孩子啊你可別再撞了!!!舌頭打結啦!」
「……」瑟羅非一把抱住阿尤往回拖,目瞪口呆地看向上方。
救命嚕鍾說話了!
然而上方還是一片黑漆漆的岩石,並沒有一口鐘如瑟羅非所想,怒氣沖沖地探出頭來或是干點兒別的什麼。
不一會兒,有一隻巨大的……呃……木頭做的公雞,搖搖晃晃地垂了下來。
它很可愛,身上的彩繪非常鮮艷,而且應該不是活的。公雞背上被挖出一條狹長的槽,裡頭有兩列六排座位。
瑟羅非看向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抬抬下巴:「坐上去。」
阿尤的體型實在是有些大。它一個人占了五排位置,還只能蜷縮起來,委委屈屈地用尾巴尖兒掃著自己的下巴。
這時,上方又傳來聲音:「都坐好了嗎?」
尼古拉斯面無表情地又拽了一下繩子。
&那就出發咯——」
木雞搖搖晃晃地升了起來。瑟羅非微微探出頭,看著下方的礁石在以比她想像的快得多的速度縮小,她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生怕這木雞也和剛才那塊礁石一樣,在阿尤的體重下稀里嘩啦碎成一團。
他們已經升得很高了。今晚的雲十分薄,月光毫無阻礙地傾灑在海面上,輕輕印過遠處大魚露出海面的脊背。
瑟羅非在海里浪來浪去也過了五六年了,但她依舊沒找到對如此景色無動於衷的竅門。
海洋的……魅力啊。
這些從神秘的遠古就一直存在,並且會流淌到未知的將來的水,尖銳的桅杆,用刀鋒搶奪來的寶藏……
海盜們刀口舔血,紙醉金迷的生活,詭計,背叛……喬的友誼,蠍子的關照,南十字號上大家的笑臉,扎克和鷹爪熱乎乎的血液……
瑟羅非沉默著,一時間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尼古拉斯一如既往少言寡語,阿尤也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沙啞的聲音打破了這份還算安逸的沉默——
&輕人……我見過你。」
瑟羅非有些警惕地回頭,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跟著木雞升到了懸崖頂端。一個大約只到她肩膀的身影弓著背,穿著拖地的斗篷,正站在燈塔門口提著一盞油燈靜靜地看著他們。
那人已經非常老了。他的身體有些厲害地佝僂著,拄著一支比他還要高出一截的、歪歪曲曲的拐杖,花白的眉毛長長地垂下來,完全蓋住了他的眼睛。
老人那句話明顯是對尼古拉斯說的。他朝尼古拉斯抬了抬手上的油燈致意,尼古拉斯也工整地將右手握成拳,搭在左肩回了個禮。
&記得你,你是一個船長……你還是來收購綠捲心菜的種子嗎,和上次一樣?」老人說完這句,又緊接著否定了自己,「不,不……我猜你是來找大賢者的,對不對?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有些不太對,當然,你旁邊這位姑娘還要更糟。」
&羅!?」角海豹聽懂了最後這句話,不顧自己彆扭的姿勢就掙紮起來。女劍士連忙伸手輕輕拍著它的腦袋,示意自己沒有事。
老人頗有興味地看了角海豹一眼,將油燈往身後一晃:「都出來吧。下山的路沒有變化,年輕的船長。我大致聽說了最近大陸上的動向,你可以儘管放心,橘滋里和從前一樣,沒有什麼能撼動它的平靜和安逸……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尼古拉斯微微點頭,「再次勞煩您。」
高深的守塔人擺了擺手。
這位老人的身上有一種鮮明的,經過漫長的歲月洗鍊和自我雕琢後的智慧。瑟羅非一向對這種人十分尊敬,於是她認認真真向對方行了個禮,並幫助角海豹也行了一個。
道別過後,兩人一海豹往燈塔後面,通往山下的路走去。
&等。」蒼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瑟羅非連忙回頭——不知道這位高深的老人家還有什麼教誨。
守塔人說:「如果你們還要收購綠捲心菜的種子,請一定選擇我家的。質量你是知道的,飽滿圓潤翠綠光滑,其他那幾個老不死臭小子的貨哪裡比得上我的。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優惠的價格。」
瑟羅非:「……」
守塔人:「還有豆角、酸花菜和巨型茄子。都是我家的最好。」
瑟羅非:「……」
尼古拉斯:「好的。」
守塔人滿意地點點頭:「那就祝你們早日康復吧>
瑟羅非渾渾噩噩地走下山,好幾次差一點兒踩到海豹的尾巴。
她到底為什麼會認為一個會自己發出叮叮叮聲而且技巧嫻熟到以假亂真的傢伙是智慧而高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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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懸崖的高度來估算,瑟羅非覺得下山的道路肯定特別長。她很擔心阿尤的肚皮在石子路上磨壞了。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退了!這些灌木真的後退了!這回我可是從頭到尾都看到了!這表示著我們又穿過了一個摺疊的空間,對嗎?」
瑟羅非將手背在身後倒退著走,眼睛死死盯著路邊的植物們——這是一種開著鈴鐺形狀花朵、體型高大密實的灌木,就在剛才那一瞬,它們嗖的一下化成了絢麗的光斑往山頂疾馳;一個眨眼之後,新的一批灌木老老實實地停駐在它們兄弟曾經站立的地方,花枝淺淺地隨著夜風搖擺,又沉默又無辜,讓瑟羅非想起每一對雙胞胎孩子都愛玩的辨認遊戲。
這一路上她壓根沒法兒好好合上嘴:「所以,就這麼幾步下來我們已經走到半山腰了?這就是幾百年前、元素洪流爆發前人們的生活嗎?處處有魔法!真是太神奇了……誒,不是說空氣中的元素已經大量消散了嗎?為什麼橘滋里還能使用魔法?」
&是神力,不是魔法,二者或許有一樣的表象,但它們的本質完全不同。」尼古拉斯解釋,「這些力量直接依託於神祗和祂們所創建的本身,並不需要借用游離元素。」
瑟羅非背著手蹦蹦跳跳,「真有意思。我要是能使用神力就好了。」
尼古拉斯看了她一眼:「你的確可以。」
&誒誒?」
&障碎片,起源之種……這些都先不提。」尼古拉斯的視線越過瑟羅非頭頂,望向道路兩旁的灌木們,「在我的眼裡,它們從未移動過。」
&麼會?!」瑟羅非吃了一驚,她低頭問阿尤:「你看得見吧?周圍的灌木會化成光帶向後移動,是不是?」
阿尤晃晃腦袋:「咕咕咕。」看不見。所以剛才一直沒聽懂你在說什麼啦!
女劍士不可置信地一抬眼,恰好又捕捉到灌木們嗖嗖往後退去的瞬間。
「……現在這顯得有些嚇人了。」她喃喃,冷不防瞥見邊上男人握得緊緊的拳頭。
這傢伙。他那莫名其妙的負疚感又開始膨脹了。
她沖阿尤使了個眼色。
角海豹沒辜負她的期待,又圓又黑的大眼睛軲轆一轉,胖乎乎的前肢迅速抬起,朝著船長大人的屁股拍了一下狠的。
尼古拉斯毫無防備。
趁著他往前踉蹌的一下子,猛地伸手在對方的後腦勺上擼了一把,哈哈大笑著拖起海豹的前肢向前逃竄!
以絕對的戰力在海上名聲大噪、名字能嚇哭小孩兒的海盜頭子站在原地,又氣又惱地抿緊了唇。他有力的肌肉微微緊繃著,可以轟開甲板的火|槍正好好的別在腿側。然而他卻拿面前嘻哈作怪的姑娘和蠢海豹一點兒也沒轍。
尼古拉斯的頭皮還有些發麻,因為她指尖的溫度。他原本握緊的拳頭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
他絲毫沒有船長氣勢地站在原地——這看起來一定有些傻乎乎的,他想。他也想給出點兒更加主動、更加風趣的回應,但他做不到——她軟軟的指肚正貼在他的手臂上呢,她還在半真半假地讚美著他的肌肉。他敢用任何東西打賭,此時他的腦殼裡已經空得什麼都沒有了。
惡作劇成功的女劍士笑得有牙沒有眼,拖著臉紅的黑髮船長在開滿了鈴鐺形狀花朵的小徑上大步走著。
看似在生著悶氣的船長微微垂下眼,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眼中有些偏執的貪婪。
從濕水母酒吧的爭吵,鳥鑽石鎮上的九死一生之後,他那些不為人知的情緒和念頭就像是在溫暖海域的水藻,漫無邊際地瘋長起來。
他知道這樣不對。
但他一點兒也不想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