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章出自《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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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管聲音聽著耳熟,卻想不起來是誰,沈氏聽他這一句倒不知道如何作答,思想一回又問:「告罪了,我當家的正當著差,這位大哥有事明兒再來尋他。」
門口那男人卻不依,又拍了一回門:「弟妹且把門開一開,我這裡有些物事要給四郎,他叫我送來的。」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沈氏便起了疑,她抱著蓉姐兒回來的時候丈夫還沒說過有人要送東西到家裡來,更何況是在這半夜裡頭。
王四郎有個毛病,愛吃醋,倒比婦人更會拈酸,沈氏未嫁他之前,沈老爹是想把她許到領鎮去的,為著那家給的彩禮高,後來還是沈大郎說動去的,他不想妹妹嫁得太遠,有個事兒娘家人幫襯不上。
王四郎到會子還記著那個領鎮姓范的人家,兩個在一處還要調笑兩句「姓范的如何如何」,雖則送東西不是一回兩回,這半夜裡來還真是頭一遭。
見沈氏遲遲不應,那人急了:「這是走貨四郎該得的一份,還有給弟妹添的釵環,女兒的金鎖,都是好貨,我帶著不便,弟妹且開開門。」
沈氏不是見錢眼看的人,既是事涉金銀,自然要讓這人跟丈夫當面交割,若是短少了什麼,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跟人攀扯的清。
&請大哥明兒再來一遭,四郎實沒交待,不是尋常事物,不敢領受。」沈氏放低了姿態推拒,梅姐兒倚著房門往外看,幫上一句:「嫂嫂,我也聽得聲音耳熟呢,要不看門瞧瞧來的是誰。」
那人聽了越發叫開,沈氏越是不敢,她不是個有急智的,只悶著不作聲兒,還是間壁徐屠戶聽見聲兒開了門,衝著大街吼了一嗓子:「別個男人不著家,你明兒再來費得了什麼事兒!」
想也是徐娘子把他支出來的,大冬天誰不戀被窩,徐屠戶這一聲帶足了怨氣,那人吃這一嚇退了回去,沈氏隔著門聽見沒了動靜,想著明兒要謝謝徐娘子,回屋一看蓉姐兒被吵醒了,正捂在被子裡轉眼睛,看見娘來了才打個小哈欠,睡了過去。
第二日王四郎早早換了值回來,天蒙蒙亮就到了家,沈氏頭髮都不及挽趕緊到廚下給他熱羊肉,燙了碗麵條,擺在托盤上端進內室。
羊肉燉了滿滿一沙壺,到吃了才舀一碗出來,上了鍋好幾回,此時早就煮的肉皮稀爛,已經切不成大塊,拿來下面卻最好不過,王四郎有滋有味的吃了兩碗,這才摸著肚皮伸個懶腰。
沈氏把夜裡的事告訴了他:「你也真是,叫人送銀錢不能趕個天亮,我且不知道怎麼回人,今兒人來了你請人家喝碗酒,道個不是。」
誰知道王四郎一聽就變了臉色,他「忽」的立起來,濃眉一凜,滿面寒霜,他哪裡叫人送什麼金銀來,怕是知道他昨日當值回不來,特意包了東西送家來,好誑沈氏收下,這起子人是想把事兒賴到他頭上了。
若是尋常愚婦,只怕已經開門拿了贓,王四郎冷笑一聲,又問那人是誰,沈氏只道聲兒聽過,卻想不起來是誰,想必是往常曾到家裡來過,叫他出去吃酒的。
這下更是坐實,王四郎換了身兒衣裳,打了個包袱,把話透給沈氏:「原我給出的那批貨,大約是來路不正,如今怕是他們也覺著壞了事兒想脫在我身上,你不必怕,若人來提問,你只管一問三不知,咬死了我不當值的時候都在家過的夜!」
沈氏唬的腳都立不住了,扶著桌兒跌在椅子上,一隻手捂著心口:「四郎,你不是幹了那湖盜的營生吧。」
王四郎急中還笑起來:「別胡縐,那是他們出東西,我出貨。」說著做了挖的動作,沈氏一下子明白了,剛才只是白了臉兒,如今眼淚都下來了:「你怎麼的能幹這傷陰德的事兒,要是坐實了,可不是八棒十三笞的罪過」
王四郎無心再跟她攀扯,進了內室從柜子里摸出錢來,塞進懷裡,拉著沈氏又囑咐兩句:「不打緊,只要東西沒接手,就賴不著我的事,我從沒露過形跡,你只說我去江州府尋那個茶店掌柜,謝他帶我販茶。」
王四郎早就盤算好了,他從未在濼水鎮裡帶著東西走動過,也不跟著出船,更沒上過南山。如今由頭也是現成的,陳大耳拉他入伙的時候可沒敢明說,只說是前頭富貴過的人家,如今沒落了,誰曉得起家裡的地還能再翻出一批東西來,今日挖一些明日挖一些,又怕給分了家的幾房知道,這才偷摸往外賣。這幾個都各有家業,獨他當差有輪休,便託了他往江州府去販貨。
王四郎頂多算是被愚弄,他每回去江州府的路費車馬全是這幾個出,他便趁著機會帶點私貨回來,寄在相熟的鋪子裡賣,對外並不聲張,一來二去也得些小錢,光靠著販貨的報酬也置不了這許多東西。
沈氏骨頭都在發寒,王四郎吩咐完這些便趁著天未大亮,出鎮去了,她一個人枯坐在堂前,直到蓉姐兒醒了,從被子裡頭翻出來,揉著眼睛叫娘。
沈氏聽見蓉姐兒一聲喚才算回了魂兒,她想想女兒,再想想若是沒了王四郎,孤兒寡母不知怎生過活,把牙咬了又咬,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撐著手站了起來。
明白現下更不能慌亂,事兒已經做下了,如今只能一推乾淨,絕不能叫人知道王四郎是知情的。沈氏婦人們不知刑訟事,卻曉得捉賊拿贓,捉姦捉雙的道理,只要沒捉著實證,便無事。
沈氏走進內室沖女兒笑一笑,給蓉姐兒穿上花襖,把鍋里剩下的爛麵條拌了羊肉湯餵她吃下,挽發穿衣,叫了梅姐兒起來,讓她自家燙麵條吃,自己去徐屠戶家串門去。
若不是昨天徐屠戶那一嗓子,沈氏也挨不過別人的央求,她抱著蓉姐兒,拎了點心盒,又從剁了兩段臘肉,拍開了徐家娘子的門。
徐屠戶要趕早市,早早就出了門,徐家娘子此時才剛起來,沈氏立在門口倒有些不好意思:「我來早了。」
&早不早,是我那冤家起的早,誤了我每日的覺,這時候也該起了。」徐家娘子把頭髮一攏,到裡間的把兒子抱出來。
她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被娘從被窩裡抱出來張了嘴就在哭,徐家娘子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立馬收了聲,張開眼睛左右轉。
蓉姐兒看著他嘻嘻笑,他倒羞起來,從娘的腿上跳下來,自己去灶頭上尋東西吃,開了蒸籠撿出個蒸得極大的饅頭,一口口乾著咽下去,還是當娘的瞧不過,給他倒了碗稀粥。
沈氏瞧見了就說:「怎不給他熱熱,吃涼的鬧肚子呢。」
徐家娘子就笑:「小子哪能跟姑娘似的嬌。」說著伸手就要抱蓉姐兒,蓉姐兒也不認生,張了手讓她抱,徐屠戶一家是才搬來的,尋常並不多見,只曉得是一家子爽利人,因著上回報信的事兩家才開始走動。
徐家娘子特別喜歡女兒,無奈自己只得兩個兒子,抱著蓉姐兒不肯撒手:「姨給你炸白糖糕吃好不好?」
蓉姐兒才吃了麵條根本不餓,可她喜歡吃甜的,聞言看了看沈氏,見沈氏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抱著手點頭。
徐家娘子愛得不行,放她到地上,很快起了油鍋,她家裡是賣豬肉的,根本不吝惜油,粗手大腳的往鍋裡頭倒,一會就把年糕炸得了。
為著蓉姐兒人小,特特切成骨牌那麼大的塊兒,裹上豬油跟白糖,炸的又酥又糯,蓉姐兒抱著手上下搖,頭都低到胸前去了。
徐家的小子瞧著眼饞,挨過來也想吃,蓉姐兒曉得是吃的他家的,把盤子擱在中間,舔著嘴邊沾住的白糖:>
兩個小兒吃糕,沈氏便接過話茬跟徐家娘子道謝:「多謝徐家姐姐了,今兒我家當家的回來,我問他,直說沒這回事兒,我還想呢,送東西怎的就趁著半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