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顏瘋狂的激吻著下雨石。
下雨石石雕般的不避不讓,他只是笑著說:「我要帶著少卿私奔。」
「很好,」身體突然僵直住的冷若顏,咬了咬朱唇:「這件事,既然已知道一切後果,就去追求你們的幸福吧。請別顧慮我,我……只是你的……嫂子。」
冷若顏俯下紅唇,輕輕在下雨石冰冷的額頭輕輕印下香吻,然後流著淚離開。
下雨石兩頰帶淚地笑了,像個瘋子。
接下來,不幸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了。
首先,是「屍魔」言青平發現了這件事。
他把言少卿抓了回來,嚴禁她外出,負責「照顧」孫小姐的言小眉、言小目、言小鼻、言小口、言小耳都受到了牽累和懲罰。
下雨石不顧一切,他獨闖「殭屍門」。
——他殺過「白僵」的言伯壽,殺過「綠僵」言伯祿,殺過「紫僵」言伯福,整個「殭屍門」,給他殺得人才凋謝,七零八落,「殭屍門」恨他入心、入肺、入骨、入髓;而今他竟然還敢獨闖「殭屍門」,要娶「殭屍門」門主的外孫女兒。
言少卿原先並不知道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搞得「殭屍門」氣勢凋零的就是自己的情郎下雨石。
當她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她跟下雨石的感覺都是一樣而且是一致的:
——太遲了。
他們已遲得不能再拔足出來;遲得已不能、也不懂得再去「仇恨」對方了。
下雨石帶著他的「風之嘆息」闖入「殭屍門」,他儘可能不傷人,到頭來,不傷人已無法前進的時候,他便儘可能只傷人,不殺人。
他終於闖入了「殭屍門」核心「堵怨堂」。
——可是言少卿卻剛剛偷逃出來,從後門要去「權力幫」找下雨石。
下雨石知曉這種情形,他幾乎要吐血。
下雨石開始覺得冥冥中若有天意,那麼這天意實在正玩弄著他。
他立刻趕回「權力幫」設在「湖南」境內的「豺澤」分堂,帶著他身負的五個傷疤。
但自動送上門來的言少卿,已落在「紅袍」厲殘陽的手裡。
那是一間鐵石打造一般的密室。
言少卿就被關在裡面,她與下雨石之間隔著一道鐵鎖門和一個紅袍禿頂老人。
少卿認識這個全身如烈火的老人,他叫厲殘陽,當年「褻婷峰」絕頂合圍擊殺獸父言伯案的「權力幫」三大高手中,他也是其中之一。
「二公子已經知道你的事了。」這是厲殘陽跟下雨石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語音像在拉動一扇生了鏽的鐵柵門:「我可以告訴你,言少卿曾經是二公子棄掉的未婚妻。」
下雨石身上五處傷口都在痛。
他更痛的是心。
因為他看道眼少卿給打腫了半邊臉,淚流了滿臉,連頭髮也給扯落了幾綹,落在地上,但她沒有哭。
她強忍不哭。
哭和流淚畢竟是兩回事:有的人是流淚,不哭;有的人只哭,但沒有淚。當然也有人既流淚也哭泣。
懂事的少卿不想讓下雨石為她分心,她強忍著痛和驚嚇不哭出聲來。
下雨石一見言少卿,因為心太痛,所以還是分了心。
「二公子說,假如你對『權力幫』還是忠心,你就在我面前,殺了她!」厲殘陽的顏面也像是蝕了的鐵:「你殺了她,二公子大人有大量,前事不究。」
下雨石斷然搖頭。
他知道厲殘陽是蔡鯈身邊的高手,他在內力、掌功的使用和研究,已達天下獨步的巔峰;但他還是搖頭拒絕。
「你不肯殺她?」厲殘陽帶著鐵腥味的笑道,「二公子果然猜得不錯:你有異心。」
「你不肯放她?」下雨石忍怒比忍痛還甚。
「我不但不放她,我還要殺了你。」厲殘陽道:「其實她今天落在我手上,而不是龔青衣的手中,她已夠幸運了。」
下雨石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因為在你儂我儂情意纏綿之際,他聽少卿跟她坦白過她痛苦恥辱的過去。
——在「閻羅塔」的地窖里,「青衣」龔邪曾經夥同泯滅人倫的獸父言伯案輪流強暴了命運多舛的少卿。
下雨石不在乎少卿的不堪過去,他只要好好的照顧守護她的餘生,他只想用自己的全部,愛她到生命的彼此終結。
所以,他只說:「今天我必須帶她走。」。
「你沒有傷也未必是我的對手,何況你現下全身都是傷?」「紅袍」厲殘陽的語音比鐵還堅定:「算了吧,你在『權力幫』的地位得來不易,同事一場,我就替你殺了她吧。」說著話他一手扯起軟倒在地上的言少卿。
下雨石怒叱:「厲紅袍,不許碰她!」
他出劍。
他的劍已與他心意合一,出劍的動作幾乎比他出劍的意識還先出劍。
厲殘陽卻似早已料中。
他高大的身形一轉,以一種大軍壓境,強者碎弱的氣勢,向下雨石擊出一掌。
他這麼一個大轉身,下雨石的那一劍,變成是刺向言少卿。
下雨石只有收劍。
這一收劍,下雨石先勢便失,他只有棄劍去硬接冷厲殘陽這一掌。
這一掌接個正中,下雨石初接只覺得一股強大的爆發力湧來,他連退十一步,卸去勁力,使得青石鑄成般的硬地,步步為之碎裂。
下雨石好不容易才喘了一口氣,忽覺掌中尚有餘勁,又退了三步,忽覺那明明已壓下去的餘力遽變成巨浪濤天般的威力,令他哇的吐了一口血,又連退三尺,才平息下來。
哪料,勁力竟未全消,爆力又來,下雨石再退、吐血,他半跪半跌,以手支地。
下雨石喘息著,卻聽言少卿為他驚呼:「石頭……你怎麼了……」他正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但那一股爆炸般的余勁,又在體內捲起千堆雪,他一開口,又吐出一口血箭!
這是厲殘陽的一掌之威!
厲殘陽鐵石交鳴一般的笑道:「是不是?下雨石,我都說了,你絕不是我的……」
他話未說完——
下雨石已彈起,「風之嘆息」標出,青虹陡起,釘入厲殘陽的右肋里。
那一霎間,厲殘陽用了八種身法、五種步法,還有十三種應變之法,都來不及、都閃不開、都沒有用。
厲殘陽中劍。
「厲紅袍,知道我為什麼留你一條命嗎?」下雨石喘息著道:「因為你和龔青衣不一樣,你剛才並沒有用少卿姑娘來威脅我。其實你大可以這樣做,但你沒有。」
說完了之後,下雨石忽然又蹌蹌踉踉倒退七、八步,原來厲殘陽剛才那一掌,餘力未全消盡。
厲殘陽浩嘆。
他自襟內掏出一顆染血的黑色藥丸,看去只不過像一粒大一號鐵砂子,遞給下雨石道:「中了老夫的『掌心雷』,你還是服下它吧,帶著你的女人滾得越遠越好,別讓我再看到你們,二公子不會放過你們的。」
下雨石坦然不疑的吞下藥丸,背起地上的言少卿掉頭就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下雨石回身向靠著牆站立的紅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厲老,您的傷不礙事吧?」長廊的盡頭,轉出蔡二公子的身影。
蔡鯈的背後,還跟著一臉青怖笑意的「青衣」龔邪。
厲殘陽急忙忍痛行禮:「有勞小主子關心,屬下無礙。」
「是麼?老先生真是太不小心了,看來您年紀也是大了,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蔡鯈一面說著話,一面將隱藏在袍袖裡的尖刀緩緩送進厲殘陽的心口。
「公子……你?!」厲殘陽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是因為驚,還是因為痛。
蔡鯈緩緩的抽刀,掏出一方雪白手帕輕輕擦拭著短到刀身上的血跡,聲音自然的道:「像你這種私放要犯、通敵背主的廢物老狗,留著也是浪費本公子的糧食。你說是不是啊?」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在問身邊的「青衣」龔邪。
龔邪立即陰笑答道:「小主子所言甚是。」
蔡鯈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抹合老人圓睜的眼珠:「吩咐下去,下雨石殺害厲殘陽,私通『殭屍門』,本幫所有人等,全力追捕下雨石,一旦反抗,格殺勿論!」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大海撈針,實非上策。」「青衣」龔邪陰笑著俯首道:「屬下有一計,保管下雨石那小子自動送上門來。」
蔡鯈眉毛一揚:「講。」
龔邪獻計道:「下雨石是一個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人。談刀王生前對他曾經有過一飯之恩,他對冷若顏大姑娘向來以『恩嫂』相待,如果我們將冷若顏控制在手裡,就不怕他下雨石不自投羅網,到時候,二公子想讓他圓他就得圓,想讓他扁他就必須得扁!」
蔡鯈沉吟道:「計倒是好計,但是你想過沒有?現在的冷若顏,已早非當年的息紅淚,想要制服武功高絕的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無完人,」龔邪邪笑道:「冷若顏有一個致命的軟肋。」
「什麼?」蔡鯈問。
龔邪神秘一笑,說出一個人的名字:「楚雲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