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們紛紛低著頭離開,就算她們對屋子裡面的事情好奇,也不敢多看一眼。
「那個,無觴,我……」櫻黎一時間有些慌張,確實是有些慌張,即便是一個見慣了殺伐的人,她現在也有些慌了。
你要是讓她殺個人,她可能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是現在這樣的事情,就算她再怎麼不修邊幅不成體統,也會覺得有些尷尬的。
「怎麼了?你不願意?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求與你,那就麻煩你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口的婢女叫進來。」無觴說著便要轉身走開。
只是無觴剛轉身,便感覺到自己的袖口被人輕輕的拽住了,回過頭來,無觴看著櫻黎的臉在氤氳的水汽中顯得微微的朦朧。
「好,我幫你就是了。」說著櫻黎便拉著無觴來到了浴桶的旁邊。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將陸乘風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櫻黎也不在扭捏,平穩的將自己的袖口翻捲起來,然後伸手進浴桶里試了試水溫。
櫻黎的身後,無觴靜靜的看著她在給自己試水溫,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想用這一生留住,但是他也明白,就連如今這短暫的幸福感都是他用手段換來了,又怎麼可能長久。
「好了,水溫剛好,脫衣服進去吧。」櫻黎在專心的調著水溫,轉頭就看到無觴在盯著自己發呆。
「難道,不應該是你給我脫衣服嗎?」無觴淡笑著問道。
「我只是答應幫你洗澡,其他的事,我沒答應過。」幫他洗澡已經是自己做過心裡說服才答應下來的事情,她怎麼可能還去幫他脫衣服,櫻黎此時看著無觴的眼神都有些憂鬱。
「我不脫衣服,怎麼洗澡?」無觴倒顯得很是無辜,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此時在逼迫櫻黎。
"你可以穿著洗,我並不介意。「反正她是不會幫他脫衣服的。
無觴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她,畢竟這樣的事對於她一個還沒有出閣的女子來說的確太過大膽,只是無觴不知道,出不出閣對櫻黎來說還有沒有差別。
「那我自己脫就是了。」說著無觴便抬手將自己的裡衣也脫了下來,櫻黎看到無觴的動作,趕緊轉過了身去,也就沒看到此時在她身後無觴漏出了那一抹狡黠又帶著欣喜的笑容。
直到櫻黎聽到身後傳來了水聲才緩緩的轉過頭來,看著已經坐在浴桶里的無觴。
無觴的皮膚比正常人要白一些,並不是不健康的白色,而是真的白皙。
「你一個大男人,長的倒是白淨。」櫻黎說著將一旁的白布拿了過來沾上了水。
「常年住在雪山之巔,見不到什麼陽光,自然要白了一些。」無觴倒沒覺得自己的膚色有什麼問題。
「雪山,有什麼?」櫻黎一邊為無觴擦洗著後背,一邊無心的問著。
「雪山,除了雪,還會有什麼。」無觴此時的語氣中突然失去了一些平日裡的溫和。
聽在櫻黎的耳朵里倒像是多了幾分憤憤。
但是櫻黎也明白,被自己的親爹放逐十年,能像無觴這般輕描淡寫,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但是櫻黎卻不知道,無觴是真的可以這般不計較,還是他已經有了完全的計劃,可以將自己心中十年的積怨全部發泄出來。
如果是後者的話,櫻黎相信,這青雲國的將來,定會有另一番天翻復地的變化。
再也無言,櫻黎只是專心的在給無觴擦拭著身子,兩人之間這樣默默的獨處確實無話可言,尤其是又在如今的狀況下,已經明顯敵對的關係,又能再說些什麼呢。
「櫻黎。」還是無觴打破了這一室的安靜。
「嗯?」櫻黎只是輕輕的應了一句,手上的動作依然未停止。
「是否有一刻,你對我很失望。」無觴轉過頭來,看向了身後的櫻黎。
櫻黎手上的白布一頓,然後又繼續粘上了水為無觴擦著手臂。
「沒有期望過,何來失望。」她又有什麼資格失望呢,畢竟她與無觴之間從來都只是萍水相逢的清淺關係,她又能期望些什麼呢。
」這到也是,哪裡有什麼期望。「無觴輕聲的說了一句,好像在自言自語。
「那你對陸乘風呢?你的期望又是什麼?」無觴現在很是介意這位青雲將軍對於櫻黎的影響。
畢竟櫻黎對他格外的特別。
「無論如何期望,我知道,他不會讓我失望的。」她對陸乘風又能有什麼期望,名利?地位?那些都並不重要,她只希望他好好的活著,僅此而已。
無觴倒是沉默了,對於櫻黎給自己的這樣的答覆,他只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是不是陸乘風無論做什麼在她眼裡都是對的,無論他做什麼,她櫻黎都會支持。
握在浴桶邊緣的手微微收緊,木質的木桶上便留下了他的指印。
「你不是想知道青雲將軍的事嗎?我告訴你。」無觴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就想說了,櫻黎沒再急著問,他卻已經說了。
……
「你到底是誰?」在聽完無觴的計劃之後,櫻黎震驚的看向了無觴。
他到底是誰?竟然能催動這麼龐大的計劃,他的身份絕對不僅僅只是自己知道的這麼簡單,他與慧涼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聯繫。
「我是無觴,青雲二皇子,皇甫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還有呢?玄機公子。」
櫻黎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也看懂了無觴所有的計劃,他用了十年,謀劃了這一切然後從雪山之巔歸來,為的就是這皇城的王位。
無觴並沒有反駁,不置可否,對於自己的這個身份,他並沒有刻意隱瞞,只是櫻黎的消息網查不到,他也沒必要無故講出來。
「你是青雲的二皇子,你怎麼能幫助敵國強大,慧涼一旦有能力南侵,我青雲子民會是何等處境你有沒有想過。」
櫻黎身上流淌著的依舊是她父親安邦定國的熱血,所以對於無觴的做法,她並不能理解。
「經此一站,慧涼十年內不會有能力南侵。」他又怎麼會不知這個道理。
他就算再恨那個龍椅上的人,他也不可能任由敵國將那個位置奪取,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之中,他相信陸乘風,他絕對會對得起他青雲將軍的稱號,即便慧涼十萬大軍南侵,五萬青雲軍一定能將其殲滅。
「五萬對十萬,本就是沒有把握的戰爭,就算他是青雲將軍,面對這樣毫無準備又實力懸殊的戰爭,他如何守住青雲邊境防線不破,今年又是寒春,天氣格外的冷,青雲戰士不像慧涼男兒那般天生擁有禦寒的體格,在這樣的節氣下征戰,又怎會取勝。」櫻黎也算是熟讀兵法的人,對於這一仗,她知道,陸乘風凶多吉少。
「他是青雲將軍,是皇帝以國號親封的戰神,他必須守住邊境防線。」無觴已經做了最完全的準備,慧涼大軍中也早就安排了他親信的軍隊,若是到時候陸乘風真的守不住,他自然不會允許慧涼南侵。
「你這步棋,走的倒是費盡心,你賭上青雲的安危和我大哥的性命,目的呢?將青雲的軍權握在手上吧。」櫻黎冷冷的笑了兩聲,這個男人,比他想像中的更絕情一些。
「不值得嗎?」這樣的賭注,若是贏了,得到的東西便可讓他在這皇里呼風喚雨。
櫻黎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值得與不值得都不是自己可以評論的,畢竟他們想要的本就不同。
「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失望過嗎?現在有了。」說完,櫻黎轉身便離開了。
確實失望了不僅是因為他將陸乘風的性命玩弄於鼓掌,更失望他將青雲邊境的安危作為賭注,這與她心裡的那個人相差太遠,她又怎會不失望。
看著櫻黎離開的背影,無觴只是覺得心裡一痛,自己終究還是讓她失望了,只是櫻黎不知,他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會拿青雲國邊境的安危開玩笑。
邊境百里之外,玄機閣所有的死士都在待命,一旦敵軍殘部真的越過防線南侵,他又怎會不做防備。
玄機閣的三千死士都是他花了多年挑選磨鍊出來可以以一敵百的能人,如今他也不怕他們一夕之間全部喪生慧涼,為了只是保全邊境安危。
但是這些,他都沒有告訴櫻黎。
櫻黎出了無觴的房間,蕭遠便趕緊走上前來將披風披在了櫻黎的肩上,剛剛走的太急,他竟然沒追上櫻黎。
「小姐,您要如何?」他知道,櫻黎是一定會做什麼的,但是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立馬去辦。
「召集所有弟兄今日之內能回到巷裡的,無論是嶺上還是嶺下的,都召回來,明日去慧涼。」她不可能再知道陸乘風的現況之後無動於衷的等待著消息。
這一仗顯然是必敗無疑的,意陸乘風的性格,邊境失守,他怎會不占到最後歸來,所以櫻黎在害怕,她怕陸乘風會用自己的生命做著邊境的最後一道防線。
所以,她必須去。
「是小姐,我這就去辦。」蕭遠並不在乎櫻黎的這個決定會給浮沉巷帶來多損失,跟不會問櫻黎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只是因為她讓他這麼做了,他便會去做。
而且同樣的,浮沉巷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會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