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個人,誤入了一個攝影棚,從頭到腳,都和四周的一切,顯得是那麼的不倫不類。
而且這個誤入的人,並非是被當作了穿幫鏡頭一筆帶過,
因為,
他還是主角,坐在c位。
大家都在忘我的演繹著,
所有人都在動情地表演著,
燈光攝影,
任何任何的細節都已經做到盡善盡美,
除了,
主角。
一開始是嫌棄,
隨後,
就是有些不耐了,
因為,
有點吵。
而似乎是感應到了贏勾的不耐,
周圍的一切景和人,也隨之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原本在哭喊著不願離家被流放的婦人們不敢再哭喊了,乖乖地收拾起了准許攜帶的那一點點細軟跟著官差往外走;
之前還在撕心裂肺喊叫著的孩童,也默默地擦了擦眼淚,乖乖地跟在大人的身後慢慢地往外走去。
剛剛還拿皮鞭不停地抽打凶神惡煞地官差們,這會兒也不敢再鬧出動靜了,收起了皮鞭,放低了聲音,柔聲細語地讓緝拿的人快點走,
喲,小心點兒,別嗑著。
畫風,
因為一個人的一丁點不耐,
滑入了另一個詭異的車道。
就連那位一直拽著贏勾靴子喊著情郎我不和你分開我死都要和你在一起的大丫鬟,
這會兒也自覺地鬆開了手,
還用自己的衣袖,
擦了擦贏勾的皮靴,
其身後拉拽著她的官差這會兒將她攙扶起來,
畢恭畢敬地大家一起往外走去。
簡直就是新時代文明抄家的典範,
可以送流動小紅旗的那種。
贏勾轉了轉手中的酒杯,
一飲而盡,
只覺得寡淡,無趣,
這哪裡是酒哦。
…………
亭子內定格的畫面,重新動了起來。
周老闆手中的酒水被其一飲而盡,
而後放下,
面不紅氣不喘,
神色自若。
而坐在其對面的男子則面色有些泛紅,這是憋著的,他的故事剛講到興頭上,酒水的味道才剛剛醞釀開,但眼前的這位,卻直接牛嚼牡丹,瞬間喝光。
遺憾,
胸悶,
還有那麼一點點的,
無措。
「呵呵,看來,尊駕也是個身世坎坷的人啊。」
周澤點點頭,可不是麼。
當然了,他只負責喝酒,至於其餘的事情,就不歸他管了。
就像是當初總有阿貓阿狗地想對自己進行奪舍一樣,
周老闆都是一概不理,你要進來,可以,直接給你丟鐵憨憨那裡去,他都一個人在那裡無聊到玩兒手辦解悶了,
正好給他送送樂子。
湖面上釣魚的蓑衣少年回過頭,特意看了一眼周澤,顯然,周澤的這種淡然的反應讓他也很是吃驚。
他和這位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了,早就互相清楚彼此的斤兩,就是那位婆婆,每次贏了他之後,也會說慶幸他在這裡一直被關著,否則再讓他見一些風花雪月,再看一些歲月變遷,可能這酒,連她都不敢喝了。
男子再度斟酒,
而後舉起酒杯,
對著周澤,
微笑道:
「第一杯,敬的是世態炎涼,人生起起伏伏,本是常理,潮漲潮落,才是自然。
因此,這第二杯,敬的是金戈鐵馬,繼往開來!」
周澤端起酒杯,
「來,我們…………」
沒等男子說完話,
周老闆直接開喝。
男子愣了一下,
當即共飲!
亭中的畫面,
再度定格住了,
兩個人繼續保持著喝酒的動作,一動不動。
湖邊的鶯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會兒倒是沒什麼擔心的,或許,在鶯鶯的眼裡,老闆哪怕每天都躺在沙發上看報紙曬太陽,那也是類似諸葛亮那般智珠在握的表現。
情人眼裡出西施,不就是這個道理麼?
蓑衣少年手掌一揮,
鶯鶯目光當即一凝,周身煞氣凝聚。
少年有些害羞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他低下頭,
看見自己面前的湖面上,
蕩漾出來的一幅畫面,
金戈鐵馬,揮斥方遒。
再抬頭,
看向亭子,
他抿了抿嘴唇,
又嘆了口氣,
伸手重新抓起了魚竿,
抬頭,
望天。
……………
「二十年苦讀,既然救不得自己,那總得重新尋個法子,找個路子,人既然還有一口氣在,就得不停地掙紮下去。
畢竟,
這命,
不管再怎麼卑賤,
也終究是世間走一遭見一場的幸運。
五年顛沛,五年逃亡,十年積聚,總得吼出個兩嗓子,向世間證明,自己曾來過。」
………………
畫面中,
金戈鐵馬,
曠野之上,
雙方兵卒在嘶吼拼殺,
鮮血染紅了這片土地。
最終,
一支軍隊終於露出了頹勢,
被後者掩殺而來,直接潰敗。
前面的那座縣城也因為接收敗軍而被追兵順勢奪門,一座縣城,陷落。
投降的俘虜被集中在了一起,縣城裡的搜刮則還在繼續,新的主宰者到來,往往意味著新一輪的洗牌,一些不和諧的一幕,雖然無法現諸於文字,卻也都是大家都默然的選擇。
一匹駿馬,
在護衛的簇擁下緩緩走入了城門,
城門口負責守衛的那些身上還帶著鮮血的兵卒開始大聲歡呼,他們崇拜,我們景仰,是這個人,帶著他們從山賊起家,一路打到了現在。
現如今,
攻城略地,
誰又能確定,他們就不能搏出個公侯萬代?
可能,不是每個男人都有勇氣上戰場,事實上,哪怕是訓練有素的部隊,第一次上戰場時,也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但,
可能真的沒有多少男人不曾幻想過自己統率軍隊所向披靡的畫面。
尤其是漫步在勝利後的戰場上,傾聽著自己麾下士卒的歡呼,
這種感覺,這種意境,這種畫面,
足以讓自己血脈噴張。
縣城裡原本的縣衙被清理了出來,
護衛們先一步進去,布置好了警戒,隨後,駿馬上的那位緩緩地策馬進入大門。
大門裡,
跪伏著一眾女眷,
男人們已經被清理掉了,
而這些女人,
不說各個天香國色,卻也是身段標緻,有那種年歲尚輕的妙齡,也有已經孕子過的身段豐滿的美婦。
這時候,
所有女人都戰戰兢兢地跪伏在那裡,
帶著畏懼和好奇,
抬頭,
看著這位可以決定她們接下來命運的男子。
膝下承歡,委身侍奉,或許是她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否則在這亂世之中,她們可能連活著離開這座城門都做不到。
四周,
不少兵卒在放肆地叫喊著,
大戰過後,
大家的荷爾蒙分泌都很高,
也都有些迫不及待。
但大家也都在克制著,肯定是駿馬上的那位先選,他可以選幾個留下,也可以全都要,這都是他應當的。
人類嘲笑了動物千年「禽獸之變詐幾何哉」,但自己卻也和禽獸們做著爭地盤爭j配權的事兒,且樂此不疲地數千年。
戰場,
殺戮,
女人,
兵卒,
足以讓人沉醉的氛圍,可以讓人陶醉的畫面,這種貨真價實的誘惑,可以將人內心深處的最為陰暗暴戾的因子徹底激發出來。
當然了,
若是此時駿馬上坐著的是周老闆,
興許可能會興趣缺缺,
無論是對這沙場征伐還是對面前跪著的這些美女佳人們,好像都難以提起興趣。
只可惜,
現在駿馬上坐著的不是周老闆,
但這位,
似乎就更沒興趣了。
贏勾坐在馬上,
從城外策馬到進入這家宅院,
他都沒有任何的表情,
沙場廝殺聲,士卒對自己的歡呼聲,以及下方女人們的哀求聲,
好像完全和他隔絕了一般。
也是了,
這幾千人的廝殺,外加一座縣城的戰利品,可能是大部分人心中渴求的畫面和成就了,
但對於曾經歷過上古魔神大戰的贏勾來說,
這……
到底在做什麼?
有種像是在看一群小屁孩在玩兒扮家家酒的意思。
所以,
這也叫打仗麼?
下方的士卒們還在翹首以盼著他,
面前的女人們有幾個心思活絡地敢下決心的,已經在對他拋起了媚眼;
贏勾只是面色平靜地吐出兩個字:
「幼…………稚…………」
…………
「嗡!」
亭子中,
定格的畫面再度恢復運轉,
周老闆再度一飲而盡,像是在喝果汁一樣,毫無感覺。
而面前的男子則是面色再度泛紅,
彎下腰去,
大口地喘息著,
像是差點心肌梗塞了。
少頃,
男子才稍微恢復了一些,
「尊駕的酒量,的確是讓人心驚。」
只是,
當他再度拿起酒壺時,卻被周澤搶了個先。
周老闆給兩個酒杯斟滿,
隨即,
先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你敬了我兩杯了,我也不欺負你,回敬你一杯,可以吧?」
「可以,賭酒嘛,自然得有來有回。」
男子不以為意地點點頭,
端起了酒杯,
自信滿滿地道:
「那就容在下飲一杯尊駕的酒,品一番尊駕的故事!」
周澤舔了舔嘴唇,
舉起酒杯,
對方也舉起酒杯,
「幹了!」
「幹了!」
而在周老闆的內心深處,
有一個人,
陷入了追思,
酒中有故事,酒中有情懷,酒中,也有歲月。
他揚起手,
輕聲道:
「干…………了…………蚩…………尤…………」
「砰!!!!!!!!」
剛剛自信灑脫地端起酒杯,
嘴唇才剛剛觸及到酒杯邊緣位置的男子,
在這一刻,
直接,
直接,
直接,
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