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湖畔樹枝上,折射出斑駁光影,宛若披上了金紗,暖洋洋的曬在人身上。
言瑤佳醒來時皇上已經離開了,伸了個懶腰,睜著水霧蒙蒙的杏眸盯著窗戶看,窗欞邊放著幾盆淡紫色的茉莉花。
「貴妃娘娘,奴婢服侍您洗漱。」南夏見言瑤佳醒了,上前服侍。
言瑤佳慵懶地躺在床榻上,支吾嗯了一聲。
用過早膳,言瑤佳吩咐道:「去看看二皇子醒了沒有,今日天氣好,本宮帶著他在園子裡玩耍一圈。」
「是,娘娘。」
不多時,奶娘帶著二皇子過來,二皇子快三個月了,也一直不愛哭鬧,乖巧又懂事,但身子不太好,有時候會吐奶,時不時也咳嗽,很叫人憐惜。
言瑤佳抱起軟綿綿的小傢伙,柔聲問:「瀟兒餓不餓?叫聲母妃聽聽~叫母妃~」
「唔!」二皇兒還在咿呀學語,眨巴著眼睛,烏黑清澈的大眼睛望著她,粉嫩的嘴唇蠕動了下。
南夏她們幾個也在邊上看著,忍俊不禁。
言瑤佳抱著二皇子,帶著人到了湖畔邊散步,沒多久就聽遠處傳來悠揚的琴聲,伴隨著悅耳的鳥鳴聲,十分愜意。
「是誰在那邊彈琴呢?」言瑤佳聽著這琴音,彈的是漁舟唱晚。
「奴婢去看看。」花錦走向湖畔邊,沒多久,回來道:「娘娘,是石貴人在湖邊彈琴。」
「哦……」言瑤佳拉長尾音,微眯著眼眸,笑得嫵媚動人:「石貴人進宮這麼久,本宮竟不知石貴人的琴彈得這樣好,走吧,咱們過去瞧瞧……」
言瑤佳抱著二皇兒,一眾人朝著湖畔另一端走去,遠遠便看到石貴人坐在一塊青石上撫琴,曲調優美,如行雲流水般,輕柔而舒緩的琴聲從她指尖流淌出來,讓人陶醉其中。
言瑤佳目光落在石貴人那張白皙秀麗的臉龐上,眉目精緻,鼻樑挺拔,配上身上清麗的打扮,像幅畫一樣。
這般景象倒是一絲也看不出她的心狠算計。
言瑤佳抱緊懷中的二皇兒,勾唇淺笑,邁著優雅的步伐朝石貴人走近。
二皇兒常聽言瑤佳撫琴,此時聽了石貴人的琴聲,咿呀咿呀地發出歡快的聲音,伸出小手揮舞。
石貴人抬頭間,恰巧對視上言瑤佳的雙眸,她神情一滯,旋即停下彈奏:「嬪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言瑤佳笑意深濃,打量了她幾眼,叫起石貴人,柔聲道:「石貴人客氣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拘禮。」
話雖然這麼說,可言瑤佳仍舊保持著高位者的姿態。
石貴人低垂著腦袋站立於一旁,只能隱約感覺到言瑤佳打量她的目光。
她暗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內心翻騰嫉妒,溫婉一笑道:「貴妃娘娘所言極是。」
「這大清早的就聽到這麼好聽的琴聲,本宮還當是誰彈得,原來是石貴人啊。」一道清脆嬌俏的嗓音響起,帶著幾許戲謔和嘲弄,接著便是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聞聲望去,只見趙貴嬪也抱著二公主聞聲而來,穿著鵝黃色曳地紗裙,明艷動人。
「嬪妾給趙貴嬪娘娘請安。」石貴人見狀屈膝行禮。
言瑤佳挑眉,石貴人本是想彈琴引皇上來,沒想到卻引來她與趙貴嬪兩個不速之客,心裡怕是要氣死了。
趙貴嬪像是沒聽到石貴人的行禮,慢悠悠的走到言瑤佳面前:「嬪妾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
「起來吧。」
趙貴嬪這麼痛快的給言瑤佳行禮實屬少見,因為以往每次見面,都免不了爭鋒相對一番,趙貴嬪仗著王太后給自己撐腰,才不管你是什麼貴妃、淑妃,反正她就認準了自己是後宮妃子裡僅次於皇后的女人,其他嬪妃都是她趙靜思的敵人。
但遇到趙貴嬪更加討厭的人,她也能同仇敵愾一會兒。
能隨行皇上到行宮避暑的宮妃,都是有背景或是皇恩眷顧的人物,否則根本連這種機會也沒有,淑妃就是個例外,可石貴人位份這麼低竟也跟著來了,不過是石貴人的父親蘇州知府暫時得了皇上的眼,才有她這點子恩遇。
趙貴嬪心底自然不喜,在她看來石貴人還敢肖想皇上,這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趙貴嬪起身後將二公主湊近給言瑤佳看,完全不理會還在半跪著的石貴人。
二公主剛滿五個月,皮膚光滑,白裡透紅,五官精緻漂亮,嘴裡開始長牙了,一點點白色,但頭髮長的還不長,趙貴嬪怕她受風給二公主帶了個小虎頭帽子。
二皇子和二公主見面的次數極少,兩個小奶娃看著對方都很新奇,都眼睛不錯的觀察著。
石貴人被忽略得徹底,心裡惱火,但表面依然裝作毫無波瀾,只是這半跪的姿勢實在難受,尤其是膝蓋酸疼得厲害,額頭上出了些細汗,她忍不住動了動。
言瑤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言貴人禁足和淑妃失寵的仇還沒報,哪裡容得她這樣彈琴勾引皇上。
石貴人察覺到言瑤佳冰冷警告的目光,脊背莫名升起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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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貴嬪見言瑤佳也沒有讓石貴人起來的意思,心情頓時愉悅了不少。
言瑤佳和趙貴嬪有意無意的讓石貴人就這么半跪了一盞茶的時間,雖然湖邊微風清涼,但畢竟是夏日,石貴人臉上已浮現出薄薄的紅暈,她咬牙強撐著,額頭上已布滿細密的汗珠,顯然有些吃不消了。
精心打扮過的面容已經有些狼狽了,石貴人不由在心裡暗恨,言瑤佳和趙貴嬪真是欺人太甚,不過是比自己先入宮罷了,憑什麼一個個都要壓自己一籌,不甘心地握拳,再次深呼吸平復情緒。
石貴人的舉動盡收言瑤佳眼底,果真是個沉不住氣的性子,成不了大事,想來她之前做的那些事,都是許婉儀和張嬪在背後布局指揮的。
石貴人咬了咬唇瓣,再度出聲:「嬪妾給趙貴嬪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言瑤佳漫不經心地轉身,望向不遠處的湖泊,只見湖面碧波蕩漾,偶爾有幾條金魚躍出水面,撲通撲通濺起一朵朵浪花。
趙貴嬪看石貴人的狼狽模樣解氣的很,笑道:「石貴人快請起,怎麼跪在這這么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欺負你呢。」
石貴人勉強扯了扯嘴角,艱難地站起身,剛站穩身子就覺得腿麻的不行,又差點栽倒在地上,幸好身旁宮女扶住了她。
「哎喲!」趙貴嬪驚呼一聲,「石貴人,你怎麼啦,差點撲倒本宮身上,本宮還抱著二公主呢,若是出了什麼閃失,你擔待得起嗎?」
石貴人羞憤交加,趙貴嬪就是故意的,偏偏還不能說什麼,只能憋屈的低下頭,掩飾掉眼底的陰霾。
「是嬪妾不小心,還請趙貴嬪娘娘恕罪。」
趙貴嬪心滿意足的看著石貴人這副慘澹模樣,嘴角掛著諷刺:「本宮寬宏大量,瞧你嚇得臉色都變了,趕緊回去休息一會兒,別跪傻了,若是皇上看到你這幅樣子,哪裡會喜歡,別驚擾了聖駕。」
石貴人臉色漲紅,她從未受過如此恥辱,偏生還不能拿趙貴嬪怎樣,心裡越發怨恨起來。
言瑤佳繼續逗弄懷裡的二皇子,一點也不關注二人間的硝煙。
「嬪妾先告退了。」石貴人帶著她的琴,腳步不穩的被宮人攙扶走遠。
趙貴嬪看著言瑤佳輕鬆愜意的模樣,也有點不愉快:「嬪妾聽說昨晚皇上宿在了沁心水榭,可今早起來又下旨賜了方德儀封號「瑾」,如今已經是瑾德儀了。也不知貴妃娘娘是怎麼伺候的皇上,竟然把皇上心思照顧到別人身上去了。」
瞧瞧,趙貴嬪這語氣多酸,中午讓膳房送碗酸湯麵吃吧,言瑤佳有陣子沒吃了,還挺想吃的。
言瑤佳笑吟吟的睨了趙貴嬪一眼:「瑾德儀對皇上用心一片,皇上自然捨不得辜負她的心意。」
趙貴嬪嗤笑一聲:「貴妃娘娘說話倒是冠冕堂皇,只怕貴妃娘娘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言瑤佳眯了眯眸子,趙貴嬪這話里話外都在提醒自己失寵了,言瑤佳突然有點佩服趙貴嬪的勇氣,敢在自己面前說這些,她膽子也算是夠大的。
趙貴嬪見言瑤佳久久不出聲,還以為自己戳中了言瑤佳的傷疤,心裡愈發暢快:「臣妾奉勸貴妃娘娘一句,不是自己的東西千萬別妄圖占有,最終只會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哦,你說的是本宮啊。」言瑤佳對趙貴嬪有些生不起氣來,忽然覺得這五年來像是和個蠢笨小兒在置氣,很是丟了面子。
趙貴嬪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心想言瑤佳果然不是她的對手。
這世上總有蠢貨不知天高地厚:「本宮先回去了,吃過午飯還要去悠然居給太后抄寫經書呢,就不陪趙貴嬪聊天了,免得誤了時辰。」
趙貴嬪氣急敗壞地瞪著言瑤佳離開的背影,抱著二公主往悠然居去了,她要去和太后姨母再告一狀言瑤佳,讓太后姨母替自己教訓言瑤佳一番。
石貴人灰溜溜的回了住處,一進門就摔了一個杯子。
凝霜見石貴人摔碎了杯子,忙收拾了,小心翼翼的詢問:「貴人是怎麼了?」
「滾開!」石貴人心中有氣,又見到凝霜更是怒火衝天,抬手便甩了凝霜一巴掌,啪一聲,聲音格外響亮,屋內的宮女們都低眸垂目。
凝霜捂著臉頰跪在地上:「貴人您……」
石貴人猛地揪起凝霜的頭髮,迫使她仰視自己,冷聲威脅:「賤婢,你別忘了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早就被淑妃那個賤人攆出宮去了。」
凝霜被揪痛了頭皮,卻不敢躲避石貴人的怒火,只含淚哽咽道:「奴婢知道,奴婢永遠記著貴人的恩典。」
「哼。」石貴人放開凝霜,神色稍霽,吩咐道,「你去準備沐浴用品,這鬼天氣出了一身的汗。」
凝霜應了一聲,捂著臉連忙去準備了。
石貴人脫去衣衫坐進熱騰騰的木桶里,溫暖舒適的感覺傳遍全身,她才慢慢緩過勁來,腦海里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心裡越發鬱結,她竟然落得如斯田地,明明該享受榮華富貴的是她,可如今卻淪為別人嘲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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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端著洗淨的毛巾進來,柔聲問道:「貴人還需要其他的嗎?」
石貴人搖搖頭。
凝霜將毛巾放在盆架上,正欲出去時,忽然被石貴人喊住:「等等。」
凝霜停住腳步,疑惑的回過頭來。
「今日見到二皇子了,長得真俊俏機靈,跟皇上長得一模一樣,想來這段日子被奶娘養得不錯。」石貴人撫摸著光滑細膩的肌膚,一邊看著凝霜說著:「趙貴嬪的二公主也生的漂亮。」
凝霜微微抿嘴,心裡斟酌了一番回道:「趙貴嬪的二公主確實美麗可愛,只不過比起二皇子還是遜色許多,畢竟二皇子是貴妃娘娘所出,貴妃娘娘的恩寵可是宮裡誰人都比不上的。」
「不過是仗著和皇上認識的早,等她年老色衰,皇上不見得多待見她。」
淑妃授意凝霜來石貴人處做眼線,她自然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石貴人心胸狹窄,手段狠辣且善妒成性,這種人不僅容易被嫉妒蒙蔽雙眼,而且極度容易遷怒於人,不然也不會初入後宮就打了夏小媛,降為常在。
石貴人用凝霜的家人性命威脅她,在淑妃的寢殿裡放黑貓的屍體,又給苦蕎下毒,這些事情無論是哪一件都足以致死,淑妃不懲罰她,無疑是讓她作為一顆棋子存在。
眼下淑妃的境遇讓石貴人認為淑妃已經失了寵愛,把目標轉成了貴妃。
尋了那麼個作孽的方子,讓陳廚娘給二皇子的奶娘們下毒,讓二皇子喝了奶娘們有毒的奶水,長久下去,二皇子必然痴傻。
既然石貴人野心勃勃,她何必阻止呢。
「那貴人的意思是二皇子奶娘們的飲食那邊……」凝霜試探著問道。
石貴人冷笑:「當然要繼續做,本宮就不信,她們每次都能躲過。」只要二皇子一直病怏怏的,總會讓皇上不喜歡,到時一個生了痴傻皇子的貴妃,還能討皇上的喜歡不成,即便不能徹底廢掉,至少皇上也會厭棄了貴妃。
凝霜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心裡想著石貴人既然要找死,她就推波助瀾一把,只對二皇子動手怎麼夠,今日讓石貴人難堪的趙貴嬪自然也要拉入這潭渾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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