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殺神 第二十七章 第一件奧遜甲（下）

    三天後，約克來到秘密工房，這是由秘道直通崖底的房間，在這個過千平方米的大房間內，到處充滿了半水半空氣混合物。實際上，這裡也是修好的特型奧遜甲試驗場。

    老頭站在一架蓋著厚厚黑布的奧遜甲前面，淡然問道：「小子，你的『八千流』練得怎樣了？」

    『八千流』是老頭的秘傳之技。要知道，奧遜甲操縱包括兩個方面，一是通過靈腦指揮，一是自身肉體對奧遜甲肢體的操控。

    然而，人有天生智慧，也有天生健壯。所以在講求靈腦指揮和身體控制合一的奧遜甲士中，也出現了通過靈腦、全憑精神力控制奧遜甲的『靈念流』，以及完全不依賴靈腦、全憑身體控制奧遜甲的『合體流』。

    靈念流講究人與靈腦精神同步，即使通過奧遜甲也能使出各種變幻莫測的秘術；合體流的概念則是人甲合一，奧遜甲的肢體就是人的手腳的延伸。

    嚴格意義上，老頭的『八千流』應該屬於合體流。因為，八千流的原理是以腮吸術為基礎，通過控制在人體的毛孔出入的水分操縱周圍的水汽，然後再憑這些水汽控制奧遜甲。

    人體皮膚上每平方厘米大概有100個毛孔。用於腮吸術的，往往一百個毛孔里甚至一個都用不上。真正有用，能直接過濾水汽，讓細胞獲得氧氣的毛孔通常也是跟人體經脈關係最密切的毛孔。

    儘管人的表皮上毛孔多得以十萬為單位，但真正有用的卻只有精心挑選出來的八千多個毛孔。在這些毛孔中出入的水在注入人體真氣後，就成為了受身體控制的新的『手臂』。

    然而，維繫操縱水平提升了成百上千倍，代價同樣高昂。那就是痛楚，超越普通人想像力的痛楚。每一寸表皮上都仿佛有一條細小而堅韌的絞索牽拉撕扯著肌膚，如同千萬隻噬人小蟲同時在身上咬上幾千幾萬口。那份無法言喻的苦痛，在約克首次接觸時就把約克痛昏過去。

    第一次練，約克足足昏倒了兩個小時，起來之後全身抽搐，手指發顫。那份殘留在身上撕裂每一寸肌膚的疼痛，令約克足足三天睡不著覺。三天後，他整個人瘦了一圈。

    對一個健康的人來說，擁有強大的肌肉力量是人人都可以辦的到。但是能夠訓練到每一寸肌膚的某個毛孔擁有牽拉細線的力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次過後，約克就產生了放棄的念頭。念頭，僅僅是一瞬間。

    「我的復仇對象是卡扎克帝國某個位高權重的大傢伙。如果我這就放棄，那談什麼挑戰天下第一帝國呢？」

    於是，就有了第二次痛昏，第三次……第一百次……

    終於，在近千次的練習後，奇蹟發生了，以前無論他怎麼用什麼辦法都無法發揮力量來的水流，在這一個他身受無邊痛苦的時刻，卻反而讓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在一點，集中在他手臂上某個毛孔的源頭。他只感到，跟以往用『腮吸術』時水流的流動不同，在這一個時刻，毛孔源頭竟然一個大大的收縮，收縮的幅度讓約克幾乎以為這一個已經縮到比蚊子腿還要細小的水流細絲，會就這麼收縮到消失不見了。哪知道，就在約克以為這條水流細絲消失之際，又忽然一個猛力的擴張，一縮一張之間的幅度之大，令約克以為他的手臂好似在這半瞬之間被硬撕破了一個碗口大的洞。

    忍耐，體會，再忍耐，再體會，終於，約克能控制那些細絲做出牽拉等動作。然後經過不知多少個日夜的訓練，約克已能用細絲做出盤旋、吸附、舉重等一系列高難度、高強度動作，可謂已趨大成。

    按照老頭的說法，過去百年中，僅僅有三個人練成了『八千流』，而這三人後來無一不成為獨步天下的S級奧遜甲士。

    只是，當老頭問他練成怎樣的時候，約克用一種淡然的口吻道：「足夠了。」

    儘管他口氣如此平淡，他卻無法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澎湃。這是自己花費了多少個日夜，經歷了多少痛苦練成的。要知道，光是適應那種把身體撕碎般的痛感，約克就花了一年多。此刻，在內心，他甚至隱隱期待著老頭能誇獎自己一下。

    哪知道……

    「哦，那你應該勉強湊合了。」

    「……」

    「進去吧。」老頭指著工作檯上的巨大白色烏賊。

    跟現今世上大部分奧遜甲不同，如果說現在奧遜甲的主流是大怪獸，這件奧遜甲可算是真正的『甲』了，駕駛室比棺材還要狹窄，完全就是個大一號的人體模子。打開烏賊的腦門，約克進去的時候，感覺上自己是穿上一件巨大的衣服。一入內，約克就被秘法封存在烏賊腦袋裡的奇異水團所包圍，完全像潛入海水中。約克毫不猶豫地發動『腮吸術』以及『八千流』。

    奇異的感覺產生了。毛孔上飄出的細流如同操縱木偶的細絲，連接在駕駛室的壁面上，頓時，周圍亮了起來。

    約克小小地吃了一驚，裡面的視野居然是360度全方位的。要知道，這年頭絕大部分奧遜甲的視界就是奧遜甲生物的眼睛所見。像這種不需要眼球直接看到外面世界的奧遜甲，約克還是第一次碰到。

    視野是如此清晰，他甚至能看到負手站在一邊的老頭嘴角上滿意的笑紋。他嘗試動了一下，烏賊的一條觸鬚立即如自己所願，靈活地動了起來，在虛空中做出盤纏、拐彎、打結、拾取物品等相當複雜的動作來。

    一念之下，約克驟然發動『八千流』，數千毛孔操縱的細水流立即活動起來，牽拉著烏賊奧遜甲八條觸鬚同時舞動，不單是觸鬚，連觸鬚上每一個吸盤的活動都在約克的掌控之下。

    這種仿如身體四肢延伸出去的感覺，真的……太厲害了！

    老頭突然說話了：「這並不是為你或者為某個人造的奧遜甲。我不會告訴你，這奧遜甲有什麼功能或者能達到一個什麼樣的高度。我只想說，在絕世高手的手裡，這是舉世無雙的瑰寶。在垃圾人的手裡，這只不過是一團爛肉。而且，它永遠不會發揮出你最強的實力，不過他卻是一件絕好的道具。你就好好琢磨琢磨要怎樣用它吧。」

    「嗯。」從奧遜甲里出來，約克若有所思。他漫不經心地在烏賊奧遜甲上篆刻上秘法銘文，這樣子以後就可以隨意召喚它了。

    這時候，老頭一句話，突然如驚雷劈中了約克的心窩：「帶上它走吧。你我師徒之間的緣分已盡。你以後可以不用來了。」

    這句話，絕對堪稱突兀，即便約克心中早有去意，可此刻聽到這話，仍愣在了原地。

    「找個安全的地方修煉自己，一邊長大一邊伺機復仇，如果能學到些有助於復仇的絕技就最好，你這小子從一開始不就這麼想的，不是麼？」老頭轉過身，背對約克，慢悠悠地說道。

    「……」約克沒有說話，只覺得有些什麼東西湧上了胸口。這些年來，自己跟老頭一起的點點滴滴頓時閃電般掠過腦際。老頭這幾年就沒有什麼管教過自己，貌似放任自由，實則上給了自己所想要的一切。真要說來，自己真的欠了老頭太多太多了。很想很想說點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約克一聲不吭，猛地跪下，對著老頭的後背，重重地磕了九個響頭。到底這代表了什麼，約克不清楚，他只知道這是他從旅人那裡聽來、源自遠古的最重的禮節。

    磕完頭，約克簌地起立，強壓著翻騰不息的內心，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身後再次傳來了老頭的話語：「臭小子，別隨隨便便掛了，不然我下到地獄也不會饒了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