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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苓忽閃著的水瞳雙眸亮光轉瞬就滅了下去,小腦袋垂在胸前,沮喪非常。
「不就是畫不了畫麼,你擺出這幅樣子給誰看!」方菲瑜見她耷拉著腦袋,也沒了平日的活潑,當下沒了好臉色。
方菲玥也不忍心再賣關子了,笑著拉了她的手,溫言道:「三妹,方才來時我讓靜菡打聽了,前方不遠處有個涼亭呢,三妹不用沮喪,在裡面的石桌上作畫就是。」
方菲苓聞言一喜,「三姐,快帶我去。」
方菲玥忙拉了她的手向著涼亭走去,再也不等方菲瑜一步。
方菲瑜在後面氣得咬牙,卻還是跟了上去。
這座涼亭並不是在高山之間或者丘陵之上,而是坐落在溪水之畔,可遠觀楓葉,近聽水聲,故此廳名為「楓溪亭」。
三人來到楓溪亭的時候卻見亭內早已有了一位穿著絳紫色衣裳正在廳里品茗賞景。
方菲苓神色立刻又黯然下去,「三姐我們回去吧,莫擾了他人清淨。」
方菲玥更是不忍看到她如此頹喪,伸手拉了她上前,笑著對那紫衣女子行了一禮:「打擾姐姐賞景了,我們姊妹有禮了。」
紫衣女子不想在這寺院寂靜後山還會遇到人,愣了一下,卻忙起身還禮:「姐姐客氣了。」
方菲玥見她行為舉止不凡,像是大家閨秀,心中稍安,便笑道:「我這四妹素喜作畫,瞧著這滿山紅葉便來了作畫興致,不知借姐姐的石桌一用可好?」
紫衣女子莞爾一笑:「姐姐客氣了,這亭子本就是眾人歇息之所,姐姐請便就是。」
那女子說著命人收了茶具,將石桌騰了出來。
方菲玥笑著道了謝,命靜菡婕婷擺好筆墨水彩,才笑著拍拍方菲苓的手,「四妹快些去吧。」
有外人在,方菲苓到底有些不自在,卻又不想讓方菲玥失望,鼓起勇氣拿了畫筆,面朝滿山楓葉,靜下心動起筆來。
見她專心作畫,方菲玥則坐在一旁笑著陪那紫衣女子說話,「姐姐哪裡人?聽口音倒略與我們不同呢。」
紫衣女子抿嘴一笑,行動間盡顯溫婉謙和,「家父山東總督,故我自幼是在山東長大。我們也不要姐姐的叫了,我姓名唐婉真,年方十三姐姐若不嫌棄叫我真兒就是。」
人家都報了家門,方菲玥自是不能失禮,也忙道:「家父是內閣學士安禮臣。妹妹名叫方菲玥,年十二,作畫的是家妹方菲苓,亭外站著賞景的是家姐方菲瑜,姐姐也叫我們名字就好。」
方菲瑜麼?
唐婉真明眸轉向亭外百無聊賴站著的方菲瑜,嫣然一笑,輕啟櫻唇:「玥妹妹何請了瑜妹妹一同進來坐?」
方菲玥注意到說起方菲瑜時她驟然明亮的眸子,卻不解是何意,只疑惑著揮手讓靜菡請了方菲瑜進來。
方菲瑜被她二人丟在亭外,正是心氣不順,面色不虞地進來,冷了臉色道:「你們兩個到底還要折騰多久?還不快些,若是回去晚了,祖母問起來誰來承擔?」
方菲玥看一眼專心致志作畫的方菲苓,那畫紙上的楓葉栩栩如生,那紅紅火火的顏色映得她小臉通紅。見她沒有被方菲瑜打擾,方菲玥才笑著起身,為她介紹道:「二姐,這位是婉姐姐,是山……」
方菲瑜想到自己兩個庶妹只顧自己玩也不管自己,心裡就怒氣翻騰,哪裡還有心思理旁人,當下不耐煩地揮揮手:「你的閨友不必介紹給我認識。」
說著又看一眼仍在不亦樂乎作畫的方菲苓,冷聲道:「你們兩人倒是會玩兒!偏你們就會整著自以文雅的東西,我可沒時間陪你們,我先回去了!」
她說話一貫的直來直往,也不與唐婉真打招呼,只說完話便轉身離去。
方菲玥尷尬不已,歉意道:「我二姐一向隨性而為,婉姐姐莫往心裡去。」
唐婉真收起心裡的震驚,語含雙關道:「想不到方府二姑娘如此直言率性,我今日倒是見識了。只可惜佛大,再好的廟怕也供不起。」
方菲玥不明她話里的含義,疑惑道:「婉姐姐此話何意思?」
唐婉真收起心思,莞爾一笑:「沒什麼!只是我出來時間久了,想著家裡人該著急了,怕是要回去了。」
「那玥兒便不留婉姐姐了,婉姐姐慢走。」方菲玥笑著行了一禮。
唐婉真清淺一笑,回禮道:「玥妹妹留步。」
她說著便扶了丫鬟的手小心出了亭子。
仲夏是唐婉真身邊最得力的丫鬟,在她面前也一貫說得上話,見離開亭子遠了,才不平道:「姑娘,那方家二姑娘也忒跋扈囂張了些,竟然如此無視姑娘。」
唐婉真揚起嘴角,冷笑道:「她對她兩個庶妹尚且如此冷漠強勢,又怎會把我一個外人放在眼裡!」
「真不知道舅太太如何想的,竟然選了她做表二少爺的媳婦。」仲夏皺眉道。
唐婉真微微一笑,金秋微暖的日光里,她眼底的冷光如同冰霜一樣有著冰冷的光芒,「大舅媽這次也太急於求成了些!不就是我母親沒能生下兒子,父親納了平妻子麼,她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裡,竟然瞞著外祖母偷偷給二表哥定親。只是……」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微微冷了目光,「只是到底蒼天有眼,竟讓我遇見方府姊妹!瞧那方菲瑜如此無理,哪裡配得上二表哥,幸好親事還未定,事情到底還有轉圜的餘地。」
「姑娘的意思是……?」
「你瞧著吧,我是絕對不許除我以外的人嫁給二表哥的。」唐婉真冷哼一聲,眼底有著濃濃的執拗和倔強。
送走唐婉真,見她的背影遠了,方菲玥才笑著回到方菲苓身邊,也不打擾她作畫,只靜靜等在一旁。
又過了莫約一盞茶的功夫,方菲苓才停了筆,笑著將畫好的楓葉拿給方菲玥看:「三姐,你瞧瞧可好?」
方菲苓自幼畫工便好,這楓葉更是畫得栩栩如生,明艷紅火,看得方菲玥讚嘆不已。
「咦,那個紫色衣裳的姐姐和二姐呢?」方菲苓似乎是才注意到了不見了兩人。
「早在你作畫的時候她們便走了。」方菲玥命丫鬟收了筆墨水彩,拉了她的手,道:「我們也快些回去吧,回去遲了怕祖母著急了。」
兩姊妹回去的時候老太太才歇了覺起來,正與方菲瑜喝茶說話,見她們姊妹高高興興地牽手回來,便笑道:「瞧你們如此高興,必是玩得極為盡興。」
方菲瑜見兩人回來卻是冷哼一聲,別過頭,誰也不理不睬。
方菲玥拉了方菲苓上前,笑吟吟道:「祖母,四妹妹準備了東西送您呢。」
老太太頗為高興,「苓兒準備了什麼?快拿來與祖母瞧瞧。」
方菲苓有些害羞地躲在方菲玥身後,老太太怎麼說都不好意思拿出來那幅畫,直到方菲玥拍拍她的手,鼓勵看她一眼,她才鼓氣勇氣,將那幅畫拿到老太太面前,紅著臉道:「祖母,這是苓兒今日特意為您畫的。」
老太太笑著打開那幅畫,很是高興地誇了她兩句,才命疏影好好收著。
祖孫四人的孤隱寺之行就這樣愉快結束。
回到方府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方菲玥回了韶離館換了衣裳,才去了劉氏的凝華院定省。
她去的時候方菲瑜已經在了,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出門太累的緣故,她面色微白,整個人都沒精打彩地靠在椅子上。
劉氏神情也是殃殃的,見她來也只強打起精神同她說了兩句話,就讓她回去了。
她出門的時候回頭瞥了一眼,卻見方菲瑜已經坐在了劉氏身邊,劉氏正拉著她的手絮絮說著什麼。
方菲玥出門見是離音在門口伺候,笑著跟她說了兩句話才狀似無意道:「母親今日可是怎麼了?精神竟然如此不好,我瞧著可真是擔心的緊呢。」
離音如何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這是要打聽是發生了何事呢。想著又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況她和三姑娘又曾有結盟之義,便一面笑著送了她出院子,一面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二姑娘的親事,這次怕又是成不了了。」
方菲玥心裡「咯噔」一下,心裡突然有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小聲問道:「二姐的親事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呢?」
離音拿起帕子掩掩嘴角,輕聲道:「姑娘來不久那牽線的王夫人才走,聽說是這親事是封夫人瞞著封老太太在外頭偷偷看的,不知為何那被那封老爺的外甥女告到了封老太太面前,又在封老夫人面前說二姑娘品性不好,脾氣又差,這一下惹的封老太太大怒,命人找了王夫人說是封家門楣不高,不敢委屈方家二姑娘。」
什麼門楣太低,不敢委屈二姐,這一切不過是不與方家聯姻找的藉口罷了。只是那封老爺的外甥女如何得知二姐品性?
方菲瑜心裡疑惑不解,腦里突然靈光一閃,她忽然想起今日在山上遇見的唐婉真,她不會就是那封家表姑娘吧?
若真是她,怕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