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進廟來,不見什麼,一直到大殿上,也無動靜。再走到後殿一望,只見一個人坐在上面,生得面如紙灰,赤發黃須,身長九尺,巨眼獠牙,兩邊站著二三十個,卻都是從他學習武藝的了。
韓起龍叫莊丁且在大殿上伺候,自己卻同三個弟兄走進後殿來。那些徒弟們都有認得韓員外的,走去悄悄的向教師耳邊說了幾句。
那教師跳下座來說道:「小可至此行教半個多月,這個有名的七寶鎮上,卻未曾遇見有個本事的好漢。若有不懼的,可上來見個高下。」
韓起龍走上一步道:「小弟特來請教。」
說未畢,牛通便喊道:「讓我來打倒這廝。」就把衣裳脫下,上前就要動手。
那教師道:「且慢!既要比武,還是長拳,還是短拳?」
牛通道:「什麼長拳短拳,只要打得贏就是。」搶上來,就是一拳。牛通今天喝了許多酒,腳下沒根,出拳跑偏,腳下也是亂的。
那教師側身一閃,把牛通左手一扯,牛通仆地一交便倒,連忙爬起來,睜著眼道:「我不曾防備,這個不算。」搶將去,又是一拳。那教師使個「獅子大翻身」,將兩手在牛通肩背上一捺。牛通站不住,一個獨蹲,又跌倒在地下。
那教師道:「你們好端端的怎不上來,叫這樣醉漢子來吃跌?」
岳震大怒,就走上前來道:「小弟來了。」
教師道:「甚好。」就擺開門戶,使個「金雞獨立」。岳震就使個「大鵬展翅」。來來往往,走了半日。
岳二爺見他來得凶,便往外收步,那教師直一步趕上。岳震迴轉身,將右手攔開了他的雙手,那左手向前心一捺。那教師吃了一驚,連忙側身躲過,喝住:「住手!這是『岳家拳』。你是何人?那裡學得來?乞道姓名!」
韓起龍一看那教師出手不凡。有心結識,就說道:「教師既識得『岳家拳』,決非庸流之輩。你是何人?」
那教師說:「在下宗良。」
「宗良?」岳震說:「我時常聽家兄家慈說起一個東京留守宗澤,你可認得?」
宗良道:「那是先祖!」
韓起龍大喜。說:「原來都是一家人,此人是岳大帥四子岳震。」
那教師大喜。
韓起鳳說:此地不是說話之所,請同到小莊細談何如?」
教師道:「正要拜識,只是輕造不當!」
韓起龍道:「好說。」旁邊眾徒弟一齊道:「這位韓員外極是好客的!師父正好去請教請教,小徒輩暫別。」俱各自散去。
於是員外等一共五個人。帶了莊丁出了廟門,轉彎抹角,到了韓家莊。進入大廳上,各各行禮坐定。岳震先開口道:「請問教師尊姓大名?何以一招就認得是岳家拳?」
教師道:「不瞞兄長說,先祖是東京留守宗澤,家父是寧夏留守宗方,小弟叫做宗良。因我臉色生得淡黑,江湖上都叫小弟做『鬼臉太爺』。我家與岳家三代世交,岳元帥常與家父講論拳法,故此識得這『黑虎偷心』是岳家拳法。
「目下秦檜一門被滅。天下大慶,老父四處岳元帥家屬的下落,讓我各地探聽,直找到嶺南,只可惜苦無音信。只因盤纏用盡,故此在這廟中教幾個徒弟,覓些盤纏,以便前去尋訪。不想得遇列位!」
岳震十分感動,道:「多蒙宗帥照顧,兄長既是宗留守的公子。我來給你介紹……」當下四人各通姓名。
宗良大喜道:「原來果真都是一家人!愚兄各處訪問,不意在此相會各位英雄!正叫做有意種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牛通道:「我也是來尋岳家人的,現如今我要跟我兄弟到臨安為岳大伯上墳燒紙。宗大哥隨我們一起去嗎?」
宗良說:「這個最好!」
韓起龍就差人到廟中去,取了宗公子的行李來。一面排下酒席,五人坐下,敘談心曲。說到這四五年來朝廷的事情,都感慨無限,韓起龍、韓起鳳等人又說道秦檜之死。說到這四五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大英雄虞豐年,都無限仰慕。
岳震大笑道:「你們可知道,虞大哥是我什麼人?」
眾人皆不知。岳震說:「虞大哥是我娘的乾兒子,也是我乾哥哥。」就把當初虞豐年保護岳家老小擅自改道鄂州,在三江水寨隱名埋名之事都講了。「虞大哥正在回奔泉州的路上,他說了,到了泉州以後,就要上書朝廷,要為我爹平反!」
眾人愈發欽佩,都想前去拜見。眾人直飲到月轉花梢,方各安歇。
又住了四五天,五人出發前往臨安,到岳少保墳前去祭奠一番,少盡為子之心。
宗良道:「四弟,給岳帥上墳是我等應盡之責,可我聽說,自秦檜一死,每天都有許多人到岳帥墳前上香燒紙,可是官家沒來由怒火衝天,傳下令去,派人把守,任何人不得前去降香,否則以譏諷朝廷論罪,據說已經抓了不少人。」
牛通道:「怕他什麼!有人看守,偏要去!若有人來拿你,我自抵擋。」
韓起龍道:「我們五個人同去,就有千八百人,也拿我們不住。」
眾人齊聲附和:「就是,我們一齊去。」韓起龍就吩咐收拾行李,明日一同起身。
那一日,岳震同著牛通、宗良、韓起龍、韓起鳳五個人,一路行至臨安城外三十里外,路過路邊搭的一個帳篷。
牛通看見聚著一簇人不知是做什麼的,便叫:「哥哥兄弟們慢走,待我看看。」
就向人從里分開眾人,上前一看,說道:「是個相面的道人,什麼希罕,聚這許多人!」
岳震聽見,便道:「我們何不相一相,看他怎麼說?」
岳震就走進帳篷,眾人也一齊跟進去。不道看相的人多,牛通就大喝道:「你們這班鳥人!要相就相,不相的,卻擠在這裡做什麼?快快與我走他娘,不要惹我老爺動手!」
那看的人見牛通是個野蠻人,況這五個人都是異鄉來的,與他爭些什麼,都一哄的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