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酒杯,眯起眼睛,琥珀色的麥酒在月光下爍爍發出誘人的光澤,系統已經發出「不宜再飲」的提示,可我還是禁不住美酒的誘惑和兄弟們的慫恿,仰起頭一干而盡。《混沌》中的食物雖然較實際中的稍差一點,酒卻要強的多。因為在這裡,喝多了也只是有頭昏眼花的反應和直至最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實際中可沒這麼便宜的事情,頭痛噁心不說,後面一整天都要全身無力、手腳發軟。我屬於那種酒量不大卻喜歡小酌兩杯的人,遇到心煩的時候更是如此,《混沌》正好給我提供了一個可以過足酒癮卻不用擔心身體負擔不起的機會。於是,我對這可愛又可恨的杯中精靈越來越投入和依賴。
我「呵~」的呼出一口酒氣,閉目體會那火辣辣的液體慢慢融入身體的美妙感覺,然後享受著酒精帶來的輕微的眩暈和飄忽感覺。
也許是真的有點喝多了,旁邊的小挺、老海他們正在高聲的談論著什麼,我卻只能捕捉到一些簡單的音節,無法將它們連貫成我熟知的語言。同伴們歡喜的笑臉和火堆上翻騰的火焰似乎也來自另一個不真實的世界,我開始有點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恍惚中我重重的仰面倒在草地上,目光無目的的射向燦爛的星空,聚焦在遙遠不可知的某一點。這時候腦子反而像是空了出來,白天的各種紛雜事情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開始爭先恐後的要在我的腦袋裡搶占一席之地。
「看」到「我」和老夏決裂的情景時,我不禁自嘲的無聲輕笑了一下,仿佛是在看著另一個世界裡的一個陌生人的表演。「還真是幼稚的可以啊。」我這樣不負責任的評價道。
「若是足夠理智和事故的話,妥協的附和老夏或是直接表明自己的觀點去說服老夏都是可行的方案,這樣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又滿臉怒氣的離開根本對事情的解決沒有半點幫助嘛。」我開始習慣性的分析。往常我總是這樣分析別人的行為,現在事情輪到自己頭上才發現:原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就能夠怎麼做的。
終於撕下「我」平日裡那副冷靜、理智、果斷、細緻的外殼,我仿佛輕鬆了許多。也許,《混沌》裡的這個任俠豪邁、狂放不羈的「我」才是我的真實面目吧。
注意力再次回到那個正在自己和自己慪氣的「我」的身上,「簡直像個鬧脾氣的任性小孩。」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也許我應該站在老夏的立場上考慮一下。」
「太過感情化,且過於自私!」我最後對「自己」下了這樣一個評判,心裡也隱隱有點後悔,「也許,周一我應該和老夏好好談談。老白說的對,兄弟之間,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呢?」
「哥哥!哥哥!有人來了!!」剛想到這裡,一旁小妹的大力推搡將我拉回了「現實」世界。同一時刻,我也感覺到了從地面傳來的有節奏的震動。楞了一會兒神,我終於反應過來,「野獸?不,是騎兵,一隊騎兵正朝我們高速衝過來!」
腰間的「血瞳」應聲而出,我急急忙忙收拾心情,準備迎接這群不速之客。一邊準備,一邊卻在納悶:「怎麼突然會有一隊騎兵要攻擊我們?難道是人類軍隊又來偷襲?」
「嗜,你沒事吧?」我七魂六魄剛剛歸位,正摩拳擦掌的準備來一場大戰,「做獸人◎挺◎好」卻在一旁關心的問道。我扭過頭取,愕然發現同伴們都瞪大了眼睛在看著我,眼神中滿是詢問,卻沒一點大戰來臨的樣子。
「呃……不是有敵人來了麼?」儘管心中隱約知道自己可能是弄錯了,我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到。
「血豹大哥啊,你想什麼好事兒呢?剛才一個勁兒的搖頭傻笑,現在又到處找人真的是被那個強盜頭子把腦袋打壞了?」
「靠!你才腦袋壞了呢。」我笑罵了一句,一腳把「真的不是我」這個賣弄嘴皮的傢伙踹了回去。
說了這會兒話,那隊騎兵已經離我們非常近了,我已經可以看出他們盔甲的式樣和胯下那渾身充滿了兇殘味兒的坐騎——那是一隊狼騎兵。
「原來是自己人。」確認了來者是一隊8個人的獸族騎兵以後我鬆了口氣,心裡也暗暗慚愧,「剛才走神走的太厲害,竟然忘記了那從地面傳來的震動遠遠小過人類騎兵運動時發出的動靜。(獸族的坐騎——狼腳下長有肉墊,高速跑動時發出的聲音和引起的震動都遠遠小過人類騎兵。若再使用狼騎兵的招牌技能「潛蹤」,就算全力奔跑,在100米以外也很難被發現——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
獸族騎兵們終於跑到了我們面前,他們顯然是從城裡一口氣跑過來的,8頭座狼停下來以後都吐出猩紅的舌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白蒙蒙的氣體不斷的從它們口中噴出。儘管很累,這些座狼卻沒有一個有趴下來休息休息的意思,靜靜的站在主人身後,只是8對蘭灰色的狼眼卻警惕的盯著我們,一刻不肯放鬆。
「嘿,真帥啊~」看到這些龐大的猛獸如此聽話乖巧,「清風細雨」羨慕的感嘆了一聲。一旁的小妹卻大叫道:「好可愛哦~」,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相信如果不是座狼們眼睛裡露出的警惕的敵意和尖牙利爪,她肯定早就撲上去,玩個不亦樂乎了。
「坦帕斯神在上,光明神、雨神、高山神、黑暗神、戰神、火焰神在上,國王親衛隊四中隊十二小隊隊長奧古督斯?斯奇諾爾?韋德,奉博瑪族(全部的獸人自稱為博瑪族人)大汗厄米奧拉沃?梅德?所羅斯十二世之命,特來傳令!」一個塊頭在莽漢雲集的獸人里也算出類拔萃的巨漢走了上來,除了他的塊頭以外,他臉上橫七豎八的疤痕也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聽他極有威嚴的展開一張羊皮,沉聲念道:「召,雅美爾部23級狂暴戰士「豹」即刻覲見,聽候差遣!——博瑪族大汗:奧拉沃?梅德?所羅斯十二世——大陸歷三一九年六月十二日」韋德大聲念著,他身上自然而然發出一股如同實質一般的氣勢,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連最愛講話的「市第一人民醫院」也難得的安靜了下來,空曠的草原上只有他抑揚頓錯的聲音不緊不慢的悠悠飄蕩。
「狂暴戰士「豹」,接旨吧!」韋德說完,把手上那張羊皮伸到我的面前。一個小巧的提示框也隨著出現在我的視線(屏幕)里,「接受奧拉沃?梅德?所羅斯十二世的命令嗎?——是—否」我這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開玩笑,總瓢把子的命令我還敢不聽?除非我以後不想在獸人這邊混了。」我忙不迭的伸出手,慢慢的點選了「是」,生怕一不留神給拍到「否」上,那就一失手成千古恨了。
點了「是」以後,我眼前一黑,然後就發現我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似乎是強制執行的情節。」我不甘心的試了幾下,發現在遊戲中我的操作已經完全被忽略了。無奈,只好在一邊看戲了。
「我」邁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接過那張羊皮,將它舉過頭頂,面朝西方磕了三個頭,然後又拿嘴使勁的跟那張髒兮兮的東西摩擦(太噁心啦,上面還有一塊是綠油油的,俺可剛剛才吃完晚飯啊……)
「好的,狂暴戰士「豹」。你這就隨我們走吧。」韋德見我領受了羊皮,咧嘴做了一個應該是笑的動作,可他那張布滿了傷疤和獸毛的臉讓我怎麼也無法將它和笑這種表情聯繫在一起,身上的寒毛倒是被嚇的根根倒豎了起來。隨後他一聲招呼,狼騎士們迅速的翻身上狼(怎麼這麼彆扭~),準備出發了。
我回頭朝夥伴們無奈的聳了聳肩,轉過身去,正待走過去跟韋德他們一起出發,卻聽到後面「生鏽圖釘」叫道:「師父,我跟你一起去吧。」
暈,我早知道這小子總是喜歡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卻沒想到這回會這麼離譜。
「嘿,這可……」我剛想開口叫他回去,眼睛接觸到他熱切的目光卻再也無法把那些話再說出口。只得說道,「你等等,我問問他們,看能不能再帶人。」
我原先只是想儘儘人事,隨口問一下也算給圖釘一個交待,沒想韋德聽到我的問話以後眨巴了一會兒眼睛,答道:「按照你的級別,可以再帶一名隨從。」
望著站在一邊呵呵傻笑的圖釘,這次我真的是徹底暈了。什麼破任務嘛,還能帶隨從?!最可氣的是能帶隨從事先也不提示一下,要不是圖釘這麼鬧一下還真的就要吃這個啞巴虧了。不過他說的級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看樣子應該不是等級……
胡思亂想了一會,我和「生鏽圖釘」一人騎在一個騎士的後面,坐上身軀龐大的座狼,朝著西方出發了。
剛跑了沒幾步,只聽「做獸人◎挺◎好」在後面帶著哭腔大喊:「阿嗜~圖釘~你們可要活著回來啊~」回答他的是兩根憤怒的中指。
我這還是第一次騎座狼,說實話,真的不是很舒服。它們奔跑時胯部的動作很大,我坐的比一般騎士更要靠後一點,每跨一步它那巨大的胯骨都要狠狠的撞一下我的屁股。雖然不會是很疼,這也讓我很是不爽了一番。感覺好像npc占我便宜似的——npc又不會痛。
座狼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就進了黑索倫城內。自然,一群全副武裝的npc狼騎兵整齊劃一的從街頭跑過肯定是會引起一陣騷動的。更何況還帶著兩個玩家。一時間,街上到處是竊竊私語的人。可能,他們在討論這群npc騎兵抓這兩個玩家來做什麼吧。又或是,他們在懷疑npc狼騎兵有吃人肉的習慣……
很快我們就到了戰神大道上,這裡還是和往常一樣的熱鬧,叫賣的、想買的、逛街的、討價還價的……一個個正忙的不亦樂乎。韋德他們這群npc卻不管這些,不打招呼、沒一點減速的就沖了過去,嚇的正擠在一起討價還價的玩家們連忙向兩邊躲。儘管如此,還是被帶倒了2個人。韋德這群傢伙,連看一眼的功夫都省了,繼續前進(npc也有這麼飛揚跋扈的時候,總算是開了眼了~)。
圖釘看不過去了,大聲喊起來:「騎兵來了,大家讓讓啊!騎兵來了,大家讓讓啊!這樣一喊,玩家們更慌張了,混亂的情況沒見好,卻更顯糟糕了。
有一些傢伙終於醒悟過來,「原來這群傢伙不是npc啊!」於是,無辜被撞的委屈、無力反抗的憤懣一齊湧上心頭,開始破口大罵……
我和圖釘相對苦笑了一下,同情卻又無奈的看著身後漸漸消失在視野里的人群。——第二天,論壇上人氣最旺的帖子就是「大家一起來聲討某些沒有公德的玩家!——一群騎兵兩次(可以想像,韋德這群傢伙來的時候一定也是這副模樣。)從黑索倫城內揚長而過,沿途撞倒行人無數,還無恥的大聲叫行人們讓道……」
廢話少說,我們坐在狼騎兵的後面,通過傳送門,來到了首都波爾加。波爾加是獸人帝國領域裡最大的城市,足足要頂的上4、5個黑索倫,我和圖釘這兩個劉姥姥正左顧右盼的看著起勁兒呢,卻發現韋德他們終於停了下來。抬眼看過去,原來已經到了王宮的大門前。
除了站崗的士兵以外,大門前還站著一個老獸人。心知這傢伙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獸了(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我給圖釘使了個眼神,一齊翻身下狼(這話聽著也彆扭~),狼騎兵們隨即轉身離開了(招呼也不打一個,有沒有必要把npc都設計的這麼酷啊~)。
我還在想著怎麼開口跟這老傢伙要任務呢,卻發現他快步走上來,急促的道:「你們快隨我進宮,大汗要見你們!」
眼前出現了一個信息框,「隨米多?蘇拉格里諾進宮嗎?」我按下那個「是」。然後聽到有人拉長聲音高聲喊道:「三級戰鬥英雄,雅美爾族狂暴戰士『豹』覲見~」視角被強行拉起,我們又進入了強制執行的動畫。
看著畫面上自己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心想幸好程序員們把這段設定成了強制執行的動畫,要不我們這些受自由、平等思想薰陶長大的現代人哪裡能跪的下去啊,更別提那麼難看的趴在那裡等大汗訓話了。(程序員有時候還是能做點好事的嘛。)
終於見到「大汗」了,看樣子應該是個獅族獸人,他的身材相當高大,他獨自坐在高高的王位上也像仍是比我大了好大一塊。長長的棕黃色頭髮微微捲曲,很隨意的披散在腦後。渾身上下沒過多的裝飾物,但衣服、鞋子等一看就是做工極為精美的極品,穿在他身上顯得非常的合適,自然而然的透出那股煌煌的王者之氣。他似乎對外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興趣,眼睛半開半合的,右手長長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扶手上敲打,漠然看著「我們」對他行禮參拜。
老頭把我們帶進這個房間就轉身出去了,諾大的房間裡只留下我們和高傲的大汗,房間裡只有牆壁上燈具偶爾發出輕輕的噼啪聲,氣氛壓抑的讓人有些難受。
我終於得回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了,但在大廳里壓抑的氣氛下仍是不敢造次,乖乖的跪在那裡。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見人說話,我左右看了看,實在憋不住,悄悄的站了起來。還好,什麼也沒發生。這裡畢竟是遊戲,不像真正的世界裡對人的行為約束的那麼嚴格。圖釘看到我站了起來,想了想,也站了起來,抿著嘴站到一邊。
足足有5分鐘,沒有一個人講話,甚至,連屁都沒人放一個。總之,一片非常詭異的安靜。我們被室內奇怪的沉默壓的很是難受,卻又不敢隨便亂動。
我正準備開口詢問,「大汗」的眼睛了突然精光大盛,有如實質的目光極快的把我的身體通通透透的掃視了一遍。強大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我心裡頓時興起了一種想要匍匐稱臣的念頭。「這是遊戲、這是遊戲。」我不斷的告誡自己,極力抵抗這種念頭,勉強在奧拉沃?梅德?所羅斯十二世強大的氣勢下苦苦支撐。一邊的圖釘早已經承受不住,單膝跪下了。「糟了,我們沒經過允許站了起來,大汗發火了。」我想到這裡,背後冷汗直冒,瞬間就把內里的衣服濕透了。
就在我拼命思考該怎麼善後時,所羅斯十二世終於有所行動了。他打了個響指,喚來一個侍衛,低聲說了句什麼,侍衛又轉身下去了。
「完了,完了。肯定是去喊人來抓我們了。」旁邊的圖釘臉色發白,小聲的自言自語。我心裡也在緊張的打鼓,反抗是肯定沒有勝算,可也不甘心就這麼束手就擒。
兩個人正胡思亂想呢,那個侍衛又進來了,身後只跟著一個看起來非常優雅的老獸人。「你們跟我來吧。」老獸人朝我們招了招手,轉身從另一個門裡出去了。
我跟圖釘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不得擦擦額頭的冷汗,急急忙忙的隨著優雅的老頭去了。
「我是國務大臣桑吉?古德米森,這次召你來,是吾王有個任務要交給你。」我們進入房間以後,優雅的老頭開口對我說道。說著,他拿出一個密封的很好的捲軸,淡黃色的捲軸上赫然粘著5根鮮紅的羽毛。
「雞毛信?!」我馬上就想起了一個小時候聽過的故事。「這肯定不是什麼普通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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