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樂善留在北岸的滿蒙勁旅幾乎全部戰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重傷被俘了,他們和一些同樣負傷的鄉勇成了聯軍的俘虜。零點看書www.w.org英軍和法軍都帶有大量的隨軍醫護人員,他們為這些傷員處理了傷口,並提供了藥品。
傷兵們一直在哭泣,很多聯軍士兵都在譏笑這些膽小鬼,不過很快他們就開始敬重這些勇士了。傷兵們都撕掉了傷口上的紗布,雖然是在哭泣,但是他們是在向樂善的遺體哭泣。他們並不是因為畏懼死亡而哭泣,他們是在悼念他們的將軍。
「真是忠誠勇敢的戰士啊!」威爾遜是負責看守俘虜的人,看著這些傷兵,他也不無感慨。
南岸的僧格林沁也在感慨,北岸激戰了半日之後,槍炮聲就消散了,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麼。看著陰沉的天空,他有些無奈,北岸已失,南岸又將如何呢?
「王爺,洋夷凌晨開始攻擊石縫炮台,激戰半日,樂善軍門以下千餘人都為國盡忠了。因樂善軍門戰死,北岸諸炮台人心離散,兩千守軍降敵,各炮台都已失陷。」文祥走到僧格林沁身後,沉重的說道。
「下雨了?」僧格林沁似乎在自言自語,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大地變成了一片澤國。
「樂善軍門的忠義,感動天地啊!」文祥也不禁落淚,這是老天爺在為樂善哭泣。
「早一點就好了,再早上幾個時辰,何至於此啊!蒼天啊!」僧格林沁如石像般站在雨中,淚水也像大雨一樣落下。這場大雨如果再早上一會,聯軍的火器將大受限制,而且道路難行,他們必將被樂善擊敗。
「王爺,保重身體啊!」文祥扶著僧格林沁退入了室內避雨。
雨過之後天空並沒有放晴,但是咸豐的密旨又到了,簡單來說只有四個字「退保京畿」。僧格林沁屢敗之後,手下精銳折損嚴重,正是休要休整的時候。而且北岸炮台丟失之後,南岸炮台便陷入了北岸和聯軍海面艦船的夾擊之中,必然不可能持久。所以僧格林沁再次遵照聖旨,下令南岸炮台守軍和蒙古馬隊撤退,他沒有撤退到已經註定不能保全的天津,而是一路撤到了四百里之外的張家灣。僧格林沁的主力都走了,直隸總督恆福也就徹底沒咒念了,直接在南岸炮台豎起了白旗,將炮台拱手交給了聯軍。
大清朝野上下對於大沽之敗,都是痛心疾首,號稱烏鴉的御史言官,更是都快把僧格林沁家的祖墳都給罵裂了。雖然僧格林沁都是按照軍機處的旨意辦事,他是現在他都快成國賊了,咸豐也罩不住他了。只能以疏於防範的罪名,剝奪了代表僧格林沁榮耀的三眼花翎,同時撤銷了他領侍衛內大臣和鑲黃旗滿洲都統的職位,算是暫時給了朝野一個小交代。
整個直隸上下都是憂心忡忡,不過卻有一個人非常的興奮,大沽口一丟,他就第七次給咸豐皇帝上了請戰的奏摺。
「他媽的整軍備戰,總算輪到我們了!」果興阿都快蹦起來了,穿越以來他一直是主角,在江南的時候他就是所有人的焦點,各種亂子都是他惹出來的。果興阿堪稱是屬穆桂英的,就是個陣陣落不下的角色,這大半個月,可把他給憋壞了。
他連續幾次請戰都被駁了回來,朝廷幾乎是耳提面命,天天讓他準備南下,都快把他鬱悶死了。窮極無聊的他,開始繼續暴兵,他手裡的一個旅已經比英軍的一個師人都多了,但他還不滿足,他還要再搞一個步兵團出來。完全不顧及固安已經捉襟見肘的財政情況,他又招募了一個營的新兵,正在加班加點的訓練。現在僧格林沁歇菜了,果興阿覺得該輪到他出場了,他也必須出場了,再不放他出去搶劫,他的部隊就要斷糧了。
「只要朝廷的批示一下來,馬上出兵天津,豐升阿留守,主力部隊全部隨我出戰!」朝廷還一點風聲都沒有,果興阿已經召開軍官會議,部署出征事宜。
「吉英,你也別他媽當什麼參謀長了,你能出什麼鳥注意,參謀長讓希拉布頂上吧!你留下去那個新兵營當營長,我許你招兵,招夠了一個團,你直接當團長吧!」果興阿最近常去泡茶館,一說話滿嘴的零碎。
「大人,又是我帶新兵啊!」吉英有些不情願,上次的二營就是他,關於新兵不中用,他可是太有印象了。
「這次的仗可有得打了,你時間還夠,用你是因為信任你,別丟人啊!」果興阿現在也把「組織相信你」一類的話練熟了。
「謝大人!」吉英也不爭辯了,他的確更適合帶步兵。
眾將又是一番計議,連糧草運輸、戰利品收集、後方守衛、進兵路線等等,都一條條的搞清楚了。賽尚阿更是把戰時參謀本部制定的,天津周邊作戰預案的五六個版本,都給大夥詳細講解了一番。散會之後,大伙兒不是回家安頓家小,就是去兵營里鼓舞士氣,所有人都好像明天就要出征了一樣。不過誰也沒想到,朝廷再次撅了果興阿,他的請戰奏摺又被駁回了。
八月二十四日,聯軍兵進天津,直隸總督恆福出城相迎,天津宣告淪陷。朝廷再次派出了議和小能手桂良,赴天津與聯軍議和。誰都知道去天津議和,洋鬼子肯定要獅子大開口,但是大清不被宰這一刀也不行了,南邊天平天國這次是真的玩大了。李秀成占領了蘇州不說,八月十八日已經攜大敗洋槍隊之威進逼上海。大清必須把手頭的力量都投到南方去,保住江南半壁財賦重地,北邊對付洋鬼子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桂良趕到天津之前,英國公使額爾金和法國公使葛羅在郊外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中國老人。老人長得有些肥胖,穿著非常的奢華,而且非常的有禮貌,給人的感覺是那樣的溫文爾雅。老人似乎曾參加過某種特殊的考試,並獲得了什麼特別的榮譽,雖然老人竭力的彰顯著,不過額爾金兩人並不懂。
老人告訴二人,對於這次貴國好好教訓了官兵一次的事,百姓們都很高興。官兵欺壓百姓,全國百姓都叫苦不迭,早就盼著能有人出來解民於倒懸了。而且這次為了防範聯軍的攻擊,官府還強迫百姓修要塞,勒索百姓家裡的財物。老人深信你們來只是為了通商,這是對兩國都有利的,百姓都會支持你們。老人還鼓動說,既然聯軍已經在戰場上獲勝,就要維持這來之不易地區的統治權。更希望他們輕徭薄賦,善待治下的百姓,只要百姓們歸心了,他們甚至可以成為這個國家新的統治者。
所以見到桂良之前,兩個人一直在感慨中國人國家意識的薄弱,同時很好奇這位老年紳士為什麼會邀請外國人來統治他的國家。因為大家的文化背景完全不同,所以兩人永遠也無法理解老人的想法。老人從來沒想過,這些好不容易打進中國的洋鬼子,會和政府談一談就走,誰會那麼傻!所謂通商不過是糊弄鬼的話,爭天下才是真的,這中原大地的花花世界億兆子民,誰會不動心呢?所以老人才會站出來,他做的事有個特別的叫法,叫做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額爾金兩人也沒看到老人眼裡的渴求,新朝新氣象,但也要用前朝老臣來安撫人心,老人就是前朝沒啥人認識的老臣。他非常想被二位洋鬼子大人用一用,哪怕是管一個縣也好,不過兩位洋鬼子大人完全沒聽懂老人的弦外之音。
桂良趕到天津之後,在直隸總督衙門,雙方展開了非常不友好的會談。額爾金二人的把去年的天津條約又背了一遍,同時要求增加賠款並開天津為通商口岸,兩國的使者還要各自帶一個營的兵力入京換約,而且還得有一批先遣部隊進京物色住處。
接受天津條約桂良還可以定,但是帶兵進京等條件可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只能上奏咸豐皇帝。這下可比當面罵咸豐是瘸子還讓咸豐難受,他最痛恨的就是洋人入京換約這一條款,如果不是因為皇帝不想見洋人,鴉片戰爭根本就打不起來。四年之前鴉片戰爭的,就是各國公使要求見皇帝,而皇帝死活不肯見他們。咸豐的世界裡絕對不允許出現一個洋人,置宗藩尊卑於不顧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所以桂良接到了「不准以顧大局為詞,再行瀆請」的嚴厲訓斥,同時咸豐要求「務令該夷先將兵船馬隊全行退出海口,並不准多帶從人,方准來京。」。咸豐皇帝只接受夷人的朝拜,絕對不會去和他們談判。
里外不是人的桂良只得找美國公使幫忙溝通,美國人再次不置可否,他也受夠了中國人這種奇怪的幽默。英法聯軍登陸北塘的哪天,直隸總督恆福就找他幽過這麼一默,在恆福的構想里,好像只要英法接受由北塘進京換約,就能把這一年多的戰事一筆勾銷。現在桂良又來這一套,人家都兵臨城下了,你們打又打不過,怎麼還這麼多事。
在桂良的各種推搪之中,談判又搞了一天。額爾金和葛羅也發現了,桂良就是在磨洋工,他根本就做不了主,一切都要等北京的皇帝決定。
「桂良先生,您的欽差身份似乎有些名不副實,一切都要皇帝陛下來決定。與其我們在這裡無聊的等待,浪費各位寶貴的時間,不如我們進北京去找皇帝陛下吧!」額爾金早就不耐煩了,他在英國議會的待遇和僧格林沁差不多,他也快被罵得自殺了。
「你們去不了北京!」桂良上了年歲一時思路沒跟上。
「我們有足夠的優秀的士兵,他們會送我們去的!」葛羅非常紳士的對桂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