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歷422年
卻說韓進一路顛沛流離,宿野餐風,朝大路的另一端走去。肚子餓的乾癟,畢竟樹皮草根難以填滿飢腸。
不知多少次,他幾乎就要命喪野外,他走爛了鞋,赤腳踏在堅硬的石礫上,只有流出鮮血極端疼痛之時,他才不得以住在土地廟,還要時不時提防盜賊。
「吱吱~」
一隻長尾老鼠瘮人地從香爐旁竄出,吡牙顫抖,以恐嚇外來者。沒成想,韓進像瘋似的撲將過去,拼命抓逐,反倒把老鼠嚇的連連逃竄,逃出土地廟。他落寞地癱坐下來,像失水的魚一樣張著嘴,盯著大梁。
慶幸這是夏夜,衣不敝體也不至於太冷,他從香爐中抓一把灰,抹在疼的火燎燎的腳底,又抓一把,毫不猶豫地填進嘴中。
「呸!」他被嗆的連連直吐,咳嗽不止。他難受地躺下身,只要睡下,便會忘卻飢餓。
煩人的蚊蟲在身邊亂飛,他連在身上拍死數十隻,直到後來他連驅散的九氣都沒有,才不作理會。
次日天未破曉,他便咬牙起身,繼續前進,他很幸運,發現一處小村落,拄著杖艱難前往。可令他絕望的是,連敲幾家皆無回應。只有一處開了門,他有氣無力地乞食,但沒有跪下。開門的農婦揉揉眼,不耐煩道:「要飯的?」隨後便摔門將他拒之於外。
他幾乎是爬著到了下家,開門的是一白髮蒼蒼的老婦,佝僂著腰:「家裡沒餘糧了,官府徵收的緊,今年的地都沒下種。」
他這一次跪下了,懇求能分予一些任何食物,老婦擺擺手,輕闔木門。他顫抖著手扶牆起身,走向下一家。
這家人似乎是個大戶,他們還有餘力去養一條狗來著家護院,他鬥著膽子敲開大門乞食。開門的是一胖女人,鈴鐺大的圓眼瞪著他:「在這等著,別進來髒了我的房子!」隨後回屋扔出兩塊發霉的饅頭,他雙眼放光,像見了寶似的去拿,儘管餿味刺鼻,他還是吃的很香。
胖女人抱著胳膊言語,語氣十分刻薄:「我家狗都吃不飽,還得打發你,真浪費。」
「謝謝……」
他拜了一拜,隨即頭也不回地向黎明奔去。約莫中午,他終於到達一座極其壯觀的城市——金陵城。之後的日子裡,他白天進城乞討,晚上便尋一處角落睡下。
有一天,他被其他乞丐欺負,搶了他所有的錢,並將他景打一頓,命令他不准在城中乞討。他忍著劇痛,只好拭去嘴角的鮮血,在金陵城中漫無目的地晃著。
行至下午,天邊灑下金色餘暉,一輪紅日漸漸隱入棲霞山。他痴痴地望著天空燃燒,心中卻是那般潮濕。
當初在父母、在師傅墳墓前立下的豪言壯志,此刻卻像一個幼稚的笑話。他覺得自己就像最低賤的螻蟻一樣苟且偷生。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書堂傳來朗朗讀聲,他站在原地,貪焚地聽著先生教書。他像賊一樣偷偷向內望:在書堂學習的都是身著綾羅綢緞,頸佩美玉,面色紅潤的貴公子們。他們個個發澤光滑,身體白靜,和他一比,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心中無比羨慕:「如果我是他們,該多好啊。」他開始自卑,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永遠只能是下等人。他開始質問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像自己這樣低賤的出身,像自己這樣的廢物,為什麼要來到世界上?
散學了,貴公子們有說有笑走出學堂,他們的衣服皆留有薰香,令人聞來舒服。但十五歲的韓進聞來,只會讓自己更加心痛。
「喂喂,你日後要做什麼啊?」
「我啊,我要做我喜歡的事,我要詩和遠方!」
「我要參加科舉,要考取功名!」
「沒事,只要我們努力讀書,未來一定會實現夢想!我們的未來光芒萬丈!」
韓進聽了他們的話,頭沉的更低了,二人注意到蹲在角落的他,悄聲說到:「那小子為什麼不來學堂讀書啊,是不努力嗎?為什麼不穿錦緞做的衣服呢?是不喜歡嗎?」
「一定是他不肯讀書,要知道我們可都是在一條起跑線上呀!」
他心止不住地顫料,突兀地站起身,大吼一聲,瘋狂地向前方跑去。晚風吹著他滾燙的臉頰,霞光晃著他浸淚的雙眼,不問其他,只是赤著腳跑在青磚白石街面上。
「憑什麼!!!憑什麼!!!」
他心中怒吼,牙關緊咬,像一匹狂奔的小野駒。他一連餓了三天,害怕被打不敢行乞。只是孤零零地飄著,如枯葉般飄著。
他隨風飄到一處酒樓前,抬頭一看叫「聚香樓。」香味確實濃,他即便站在外頭也能聞到飽——他也確實是那樣做的,站在外面用力去吸傳出的菜香,幻想自已正在享用佳肴。
他偷偷向內張望,是一家人在為孩子慶生。男孩剃著桃子頭,身著喜慶的紅衣,不住地歡喜著。「寶寶,喜歡嘛?」男人掏出撥浪鼓,逗著女人懷中依偎的孩子。
「謝謝爹!」
女人餵孩子吃一口肉,又捏捏孩子的臉:「寶寶,娘最愛你啦!」
「最喜歡爹娘了!」
韓進心中泛起一陣苦澀,胸膛劇烈的起伏。頓時覺得喉嚨一陣哽咽,眼淚如洪水一樣傾瀉而出:他真的撐不住了,崩潰大哭。
四周人紛紛投來,憐惜著目光。酒樓里也有幾個好事的出來,他哭的令人動客,令人心碎。
這一刻,他多想自己的爹娘能在身旁啊,他多想在最愛他的娘懷裡盡情撒嬌。門口攬客小二見了,連忙去尋了店掌柜。
店掌柜素來是心腸軟的人,見門口的少年如此痛苦,他忙命人去端菜,並親自扶著他到後院住處。
「哎喲,這又是誰家的苦命娃喲。」店掌柜憐惜地看著眼前狼吞虎咽的少年,詢問道:「你爹你娘呢?」
「都死了……」
「哎喲。」店掌柜為他倒水,為他盛飯。他見店掌柜體型肥胖,面容慈善,便逐漸放下警惕。
「娃娃,你叫什麼,現在住哪?」
「我……我叫韓進,沒有地方住。」
「這樣的話以後就留下來吧,正好缺人呢,願不願意呀?」
「多謝恩人,韓進願做牛做馬報答您!」
「哎喲,牛馬的話你可做不來,端端菜吧,休息兩天先熟悉熟悉,然後工作。」
「是!」
之後的兩天裡,韓進徹底將自己清洗一遍,整扮打理。一頭黑髮再沒了虱子的身影。胖拿櫃精心為他換上新個衣服,眾一小二見了韓進,簡直與曾經判若兩人:
只見他面如白玉,身材高挑,一對瑞鳳眼烏黑透亮,雖然稱不上驚世駭俗,但還是十分清秀,散發著少年的稚嫩感。
「哎喲,真是個好人家的孩子啊。掌柜為其簪好頭髮:「看吧,你不比其他娃娃差。」
韓進震驚地盯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茫然揉了揉泛紅的臉,羞澀地笑:「這真的是我嗎?」
「哎喲,這白娃子都不認得自己嘍!」
眾人大笑起來,韓進也不好意思地笑出來。到了工作日開始,他便鬥志激昂地去工作,手腳伶利的他很快贏得眾食客的好評。
他健步如飛卻又穩重,從未出現過差錯,很快這個機靈的「白娃子」便融入了這裡。眾小二雜役把他當做弟弟,處處讓著他,逗他開心,幾乎讓他忘卻了所有的痛苦。
他很能吃,比那胖掌柜還要饞嘴,使得這瘦骨嶙峋的少年體態逐漸勻稱。店掌柜偶爾打趣:「哎喲,真像個富家公子喲」
就是這句話,能讓他欣喜到徹夜難眠。攢下錢後,他特地買了一本帶插圖的《豪傑英雄傳》閒暇時便與眾仆伇小二講康大祖遲邯的故事。
胖掌柜見他喜歡讀書,便將自己收藏的史書全部借給他。這也讓韓進如饑似渴地暢遊在知識的海洋中。
一日閒秋,孤鶩徑直划過晚霞,慵懶的餘暉散入聚香樓。此時顧客稀少,韓進安靜地坐在櫃檯窗邊,認真品讀《史記》。正翻到「楚世家」時,一葉紅楓悄然光顧,落在書面上。
「胖叔叔!打酒打酒!」
一聲清脆嬌喊打破寧靜,韓進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小丫頭蹦蹦跳跳地闖進,手裡拎著個酒葫蘆。
「哎喲,這瘋丫頭來嘍!」
胖掌柜慈樣地笑著:「小進吶,打一葫蘆酒!」韓進撂下書本,便急急忙忙去工作。那小丫頭晃來晃去,見了剩菜,便開口嚷:「我也要吃!」
門口小二樂道:「拿錢來,不然把你打出去。」
「我先打你!」小丫頭拎著酒葫蘆便嬌氣地去捶他的胳膊。
小二連連大笑:「瘋丫頭,以後誰還敢來娶你!」
「切,想娶我還不嫁呢!」
眾食客一通鬨笑。韓進端著酒走來,站在胖掌柜旁,小聲問道「這小妹妹怎麼回事啊?」
「你來的短不知道,這丫頭是城南包子溫的女兒,叫什麼『溫柔兒』,名不附實啊,這丫頭瘋的像個假小子,厲害著呢!」
韓進仔細打量這個小鬼,倒有些謹慎起來了。溫柔兒見他盯著自己,便古靈精怪地蹦到他面前,昂起頭對準目光,像一個立正的士兵:
「你好!我叫溫柔兒!「
韓進被這突來的招呼弄的莫名其妙,一時竟愣在原地,不知應答。
「幹嘛——」溫柔兒推出下唇,像泄氣的氣球:「幹嘛不理我呀?」
「抱歉。」
韓進十分拘謹地向葫蘆里倒酒,溫柔兒卻側過身來盯著他的臉,視線一直不散。韓進更加緊張:「看什麼啊?」
「哈哈,你的臉圓乎乎的好像糰子呀!」
眾人哈哈一陣鬨笑,韓進迅速地將酒裝好,小臉被笑聲烤的紅撲撲:「請您自重,這樣是沒禮貌的。」
「紅啦!哈哈糰子熟啦!」眾人笑的更瘋狂,笑聲直涌滿街,
「你才糰子!你全家都是糰子!」
韓進氣鼓鼓地要離開,不料溫柔兒學起他的腔調,一本正經地說:「請您自重,這樣是沒禮貌的……」這下好了,炸開的笑幾乎是停不下來了。
「你——」韓進被氣到無語,又不能動手。
「小糰子~「溫柔兒嘻嘻一笑,見了她那治癒可愛的笑顏,韓進怒意盡失,只是無奈地抱怨一句:「真討厭啊。」
「嘻嘻,你叫什麼呀?」
「我?我叫韓進。」
「為啥不叫韓退呀?」
「我生氣了啊!」
「哎呀,救命~」
溫柔兒歡脫地跑出,清脆的笑聲隨風而動,瞧瞧那靈動的小身影,真讓人討厭不起來。胖掌柜憨憨地笑:「瞧見沒有?這小丫頭瘋著呢!」
韓進望著夕陽漸隱於街,喃喃道:「真是個瘋丫頭,日後誰若娶了這丫頭,我第一個笑話他。」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枯枝褪去秋的金黃,換上冬的銀裝。窗外檐下的數堆楓葉,今已化成冰涼的雪。寒風飄飄,行人稀落。韓進簡單忙完一陣,便又閒了下來,在鋪霜的窗面上用手歪歪扭扭地寫字。
「咚!」一小二踹開門,大喊掌柜。韓進渾身一冷,極不高興地去將門推上。
「哎喲,什麼事?」
小二氣吁吁地喘:「我……我標到了……標到了吳將軍的家宴!」
胖掌柜先是一愣,繼而歡天喜地:「可是『江東四姓』之一的吳家?」
「是的!吳火權將軍!」
「哎喲!」胖掌柜樂的直蹦,連拍小二肩膀:「小子,這次咱把吳將軍伺候好嘍,日後可就不愁賺不著銀子哩!
二人欣喜許久,當即決定打烊後全店痛飲一桌。夜晚,所有夥計小二舉酒祝賀,胖拿櫃笑著揮揮手,樂的牙都收不回去,坐在他身邊的韓進有些好奇:「這位將軍名頭這麼響?」
一小二答:「阿進,你不知道他姓吳?這可是『江東四姓』之一啊!」
「江東四姓是什麼?」
胖掌柜飲一口酒,醉意醺醺地答:「這『江東四姓』啊,分別是華氏、顧氏、吳氏、桓氏。都是最有權勢的世家大族,他們個個富可敵國,貫朽粟陳,就連皇帝來了也要懼他們三分。在江東,他們就是天理,他們就是法律,嘴裡隨便落點油花,都夠我們受用好幾輩子哩!」
「他們生來就是上等人?憑什麼?」
「憑人家有上天眷顧,人家生來就是上等人,這都是命中注定。」
韓進無言以對,但心情一落千丈,自是不能與他們融入。故簡單吃了幾口,便回房休息去了。眾人有些疑惑,他們也沒說什麼傷人的話。
胖掌柜淡然說道:「這孩子心氣挺高,沒準日後真能有一番作為哩。」「是啊!沒準能做世家大族其中之一的奴才呢。」這是眾小二唯一能想到的下等人最佳出路。
第二天,吳將軍一行人果真坐馬車到了,胖掌柜早早引了一眾夥計於門口侍立,見吳火權將軍下車,他們便迅速跪伏於地,口道問安。
吳火權之子吳佳吉見他們的模樣,一臉邪笑:「他們好像狗哇!」
韓進見他大約與自己同齡,便要起身理論。不料被胖掌柜一把按下,他的頭顱,再一次被低下。
「起來吧。」吳火權冷冷留下一句便帶著家人走進雅間。胖掌柜命韓進端菜弄候,關上門吳家人便熱熱鬧鬧地動筷。韓進雖心懷不忿,卻不表現,只是暗罵。在端菜要過去時,眾夥計叮囑:「阿進,小心伺候著!」
韓進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正在把酒言歡的吳家人此時卻全都沒了音,只是瞪著他。
「不會敲一下門?你腦子有問題啊!」
韓進儘管被罵的不舒服,但還是連連彎腰賠禮。
「算了吧,」吳火權叫道:「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本就沒什麼禮節,別在他身上費口舌。」
韓進拼命咬牙,卻無可奈何。他正要轉身離開時,吳佳吉故意用腳踹他,他轉過頭,怒不可遇地瞪住那可恨的臉,給對方一個警示便出去了。
他萬分委屈,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他向胖掌柜請示,說什麼也不願幹了。但人手緊缺,胖掌柜只好勸說他再上最後一次,韓進儘管心中極不情願,卻還是應了下來。
他端上菜,幾乎是跑著過去,快一點!再快一點便能擺脫這群可恨的東西了!這次,他敲了門。並發誓不去看任何可憎的臉,只是快步上前。
突然,他腳遭了一跘,全身陡然向前傾
「嘭!「
他整個人窩囊地摔在擺滿菜餚的桌面上,菜盤像白色的雨滴,悉數摔碎在地。
「爹——這小子踩我腳!」吳佳吉開始莫名乾嚎,吳火權怒吼一聲,抓起韓進的頭髮狠命地摔向碎片,又是一陣碎屑聲傳開。韓進頓覺臉頰火灼般陣痛。
「狗崽子,成心和老子作對!」
胖掌柜聞訊緊忙趕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你傢伙計不僅踩了我兒子,還毀了我一桌酒菜,你看怎麼處置?」
韓進就似小鵝尋求翅膀庇護般站到胖掌柜身旁,他相信這個待他如父親的胖掌柜:「我沒有踩他的腳,是他故意跘……」
「啪!!!!」
一記清脆的巴掌結實地扇在他的左頰,他耳朵一陣空鳴,嘴角溢出鮮血,重重地摔倒在地。
「下賤的狗東西!」
這一罵,讓韓進全身都傻住了,他不敢相信這等足以擊垮他自尊心的話,竟是從一向被他視為父親的胖掌柜嘴裡吐出來的。
「大人吶,小的和他不熟啊,只是見他可憐,便收留了,到頭來養成一條狗,怪不得我啊。」
「你狗也養不明白,老子看這店你也管不明白,從明天起這兒歸老子了!」胖掌柜見其不滿意,又揪住韓進頭髮,毫不留情地又是幾巴掌。
為了討吳火權歡心,更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竟一連怒罵了他近兩個時辰,各種貶損、侮辱、污言穢語似箭射出,刺穿刺透他的心臟,他畢竟只有十五歲,根本承受不住如此辱罵,更何況辱罵他的人還是自己一向崇敬的人。
「下賤人生的狗東西,一輩子也別想有出息!」
韓進徹底受不了了,他絕望地一聲哭喊,震動四處。他噙著淚,不顧一切地推開所有人,瘋狂地跑進風雪。
不管如何,逃離這片是非之地,遠離這些可惡的東西!再也不回來了,哪怕死在冰天雪地里,去他的世家大族,去他的下等人,去他的世界,去他的人生!
他在風雪中流浪,腹中餓的直疼,滿手都是凍裂血紅的慘跡。風似鬼神般嗚咽著,他靠在一處牆角蹲下,無助地抱緊雙腿,將頭深深埋起,嚶嚶地哭了起來。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要背叛自己,明明他們才是一家人啊。
天地一片灰茫茫,望不見任何希望。「不如……就這樣死了吧,這樣就能永遠和最愛他的爹娘在一起了,就能和老郎中爺爺一起快樂地磨藥了……是啊,活在世上對他來說,就是一場苦難,這絕望的人世間啊,真的一刻都不想待了。
「卻說啊那康太祖遲邯喲~不悔那錚錚鐵骨言~做的了那巔峰七尺男喲~莫學那女兒淚漣漣……」
一腔戲曲不知從何處傳出,唱進了少年破碎的心,恍惚間,他看到那個身著龍袍,腳喋鮮血,手提三尺長劍的大英雄遲邯站在他的面前,緩緩開口:「你想做一輩子的下等人嗎?」
「這是命,我生來是下等人,一輩子都是下等人。」
「不,你的地位,是靠雙手闖出來的,你的命運,要自己說了算。」
再抬頭望去,只有無數雪花飛舞。
「嗯?這不是小糰子嘛?」一聲嬌音傳來,令韓進渾身一顫,他抽泣著循聲音望去,是溫柔兒哈姆哈姆地吃著熱包子走來。
她蹲在韓進面前,疑惑地歪著頭:「怎麼滿臉都是傷啊,很疼吧。為什麼蹲在這裡?嗯?」
「我……我被趕出來了。」韓進略帶哭顫,渾身發抖。
「嘻嘻,我還剩了一個包子呢!給你吃~」她這一笑啊,連風雪都漸漸溫柔。
韓進手凍的無法屈伸,溫柔兒便將自己戴的小花手套為他戴上。韓進感受到她的溫存,吃著燙嘴的包子,忍不住心中一酸,嗚咽起來。
「哎呀,不好吃嘛?真是個挑食的小糰子~」她眯著笑眼,十分可愛。「你接下來怎麼辦呀?要不要去我家?」
韓進哆嗦著站起身,屹立於風雪間:「我不願這樣苟且……我要像康太祖遲邯那樣,自己改變命運。」
「那好吧,拜拜啦~」
「喂!你的手套!」
「我不要啦~」
韓進望著茫茫風雪中漸去的身影,心中暗自發誓:「待到來日,我必會親手還給你。」
他轉過身,毅然踏上前方那條未知的路,遠方鋪霜涌雪,寒風淒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