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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皇陵的昭穆次序,東陵因葬著大清入關之後的順治爺、康熙爺、先帝乾隆爺,以及這幾位天子的后妃,而西陵只安葬雍正爺一位天子的緣故,故此恭謁東陵的禮儀要更為完備和繁瑣,氣氛也更為隆肅;倒是恭謁西陵就變得稍微鬆快些了。墨子閣 www.mozige.com
因此上,二月恭謁東陵去的時候兒,皇上鄭重其事,廿廿也繼續繃著,還沒完全放下那個面兒來,便是跟皇上一起行禮,該說話兒說話兒,可兩人卻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待得三月再出京往西陵去,因時氣已暖,一切便又都不一樣兒了。
上回去東陵的時候兒,因綿忻年紀小,這便還沒帶著;等奔西陵去的時候兒,綿忻可就當仁不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了。
不是這小皇子淘氣,才惹得眾人都看他。反倒是因為他懂事兒,又勇敢,雖說周歲來說不過才四歲,卻要堅持全程自己騎馬。
——滿人的男子,除非年邁或者腿上有疾的,否則全都不准乘轎,一律騎馬。這是祖宗規矩,四阿哥綿忻有此心氣兒,那自然所有人都是拍手叫好。只是,他終究是年紀還小,又是皇上登基之後所得的小皇子,又是皇后娘娘的嫡出,這便總歸金貴,侍衛和大臣們都擔心有個閃失去。
內務府大臣們,尤其是管著馬匹差事的上駟院官員們心下直犯嘀咕,這便最後都拜到和世泰這兒來,求和世泰跟皇后主子再商量商量,是不是能讓四阿哥跟著皇后主子坐轎。便是四阿哥想騎馬,也等到了行宮,周遭地勢平緩了的,是不是就別全程都自己騎馬了。
和世泰總是個好脾氣的,叫一眾同僚請託得,抹不開情面;再者他自己畢竟也是四阿哥的親舅舅,哪兒捨得四阿哥這麼大點兒,就在路上自己個兒騎馬呢?再說了,他自己的職司也是總管內務府大臣,上駟院在內務府治下,這要當真是上駟院的馬匹有個閃失的話,他同樣要跟著擔責的。和世泰歸攏起來想了想,這便也進內來與廿廿說了。
「弟弟擔了總管內務府大臣的差事之後,能總覽內務府的各項底檔了,這才知道,當年西南白蓮教亂用兵的時候兒,因馬匹用的多,便將上駟院的馬匹調用。如此一來,上駟院內原有的好馬,竟是已經空了。如今院內的馬,都是新近貢進來的,怕是性子還有些生,尚需教著。」
廿廿點了點頭,對這情況倒不意外。「西南用兵,這一晃也過去好幾年了,便是新貢進來的馬匹,經過這麼幾年的挑教,也該能用了。」
「況且我早聽說,如今院內的馬匹,多是來自喀爾喀蒙古所進的八千匹馬中挑選出來的。蒙古喀爾喀部,是七額駙拉旺多爾濟的地界兒,他們家父祖叔侄以烏里雅蘇台將軍統領喀爾喀諸部多年,故此他們貢進來的馬匹,我自放心。」
七額駙拉旺多爾濟的為人,和世泰又如何能不知道呢,對於喀爾喀各部進獻來的馬匹便也沒啥話說了。
只是和世泰還是放心不下,「姐,畢竟四阿哥還小,這要騎馬出京,途中頗多坎坷,這總叫人擔心不是?」
廿廿卻搖頭,「雖說他年紀是不大,可明年便可進學了。況且自古以來,咱們滿人的阿哥,誰不是跟學走路一起,就將騎馬都學會了呢?若不會騎馬,便如斷了一條腿一般,故此綿忻如今的年紀,也到了該騎馬的時候兒了。絕不可因為他是皇子,便將這規矩都給改了去。」
「再說,就算途中頗有坎坷,他跟前左右那麼多侍衛、大臣呢,便連皇上、眾位王爺,連同二阿哥、綿愷和你,誰還不時常看顧他一眼了?有你們這般眾星捧月一般,又何必還要擔心他去?」
姐姐都這麼說了,和世泰便也唯有嘆息著一樂,「咱們四阿哥,平常看著他文文靜靜的,可不像三阿哥那麼淘氣,倒不成想卻是個這般有志氣的阿哥!便是這想頭,一般阿哥可想不出來!」
四喜在畔便笑,「都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便是皇子親兄弟,這性子也總有不一樣兒去。便如皇上和十七爺,一母所生,性子便是迥然不同呢。而咱們三阿哥的性子,似足了十七爺;倒是四阿哥的性子,十足肖似皇上。」
和世泰一拍掌,深表同意。倒是廿廿靜靜抬眸,看了四喜一眼。
四喜便明白主子的心思,這便趕忙自責,「主子開恩,奴才多嘴了只是奴才當年進宮伺候主子的時候兒,二阿哥畢竟已然老大了,奴才端的是看不出二阿哥四五歲上是個什麼模樣兒;倒是奴才在宮裡,聽了許多老輩兒諳達們都紛紛誇讚皇上當年四五歲時候的聰慧沉靜,故此奴才這便只能瞧出來咱們四阿哥肖似皇上」
和世泰這便也聽明白了,趕緊打圓場道,「可不是麼!二阿哥也是謹慎穩重,但是畢竟也只是謹慎穩重不是」
廿廿靜靜看他們一眼。終究一個是親弟弟,一個是完全可妥帖放心的總管太監,廿廿不必太避諱,這便輕嘆一聲道,「你們是又忘了當年綿愷都經歷過什麼了?如今若還是這般言語不小心,豈不又將綿忻推到風口浪尖兒上來了?別忘了,明年綿忻可就要進學了,我可不想再鬧出一場當年肅親王給呈進玉器陳設的事兒來。」
和世泰忙道,「姐放心,我今兒個回去就將所有親戚都給囑咐一遍兒,叫他們可千萬別再冒失了。當年也是弟弟年紀小,不知道輕重,這才沒能幫上姐姐和三阿哥去」
廿廿搖頭,「這些年有你在綿愷身邊兒當諳達,進進出出的陪著他,可叫他安分多了,我這才能騰出心思來顧著綿忻去。」
四喜微微皺眉,忽地挑眸看廿廿一眼。
廿廿便忍住一聲嘆息,「我知道你是想到哪兒去了這回皇上竟大張旗鼓地帶綿忻同行,難免又要叫人多心了去。便二阿哥手足情深,不至於怎樣,但是難保那些頗有心思的宗室們,指不定又要想什麼去了。」
和世泰忙道,「那到時候,我與三阿哥就守在四阿哥身邊兒,寸步不離!」
廿廿緩緩抬眸,「你在上駟院裡擔過差事,按說你在上駟院是有些根基;但是你也別忘了,當年在上駟院,因為那捕獲野馬的事兒,你也開罪過人去。故此在上駟院的事兒上,你幫我多留一個心眼兒吧。」
和世泰點頭,「我回頭就去找禧恩去!他也當過上駟院卿,又是宗室,在上駟院裡的根基比我深厚。他是三妹的伯哥,自然是肯幫襯咱們的!」
廿廿想了想,便也點頭,「好啊,你就去找他,就說將綿忻所乘馬匹的事兒,可全都拜託給他幫忙了。」
月桂等人都有些意外,連忙看向廿廿去。
廿廿緩緩勾了勾唇角,「不光要託付給禧恩,我回頭還要請二阿哥來說話兒,還要將綿忻途中安全,也都託付給二阿哥去。」
「二阿哥是長兄,辦事又一向穩妥謹慎。倒是綿愷這孩子的性子,我可不放心交給他去。還是有二阿哥在身邊兒照顧著,才能叫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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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日,聖駕起鑾。
因京中還要進行親蠶禮,故此諴貴妃、莊妃等人都留下,代替皇后行禮。
皇上沒多帶嬪妃,除了皇后廿廿之外,只格外帶了信嬪。
廿廿請信嬪來與她同乘,有了信嬪做伴兒,這一路上倒也說說笑笑,頗有些趣味了。
當車駕出了京城,到了郊外去,好時光才真正來了。只見天色湛藍,田野吐翠,迎面吹來的風柔暖輕潤春,以最新鮮、柔媚的模樣,盡然呈現在眼前。
廿廿雖說不擔心,卻也終究懸念,這便還是不時透過窗簾,去看外頭勇敢地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綿忻——其實皇上給綿忻挑的,自然不能是太過高大的馬,況且蒙古馬的個頭兒本來也不算高大;但是畢竟綿忻小啊,只要坐在馬上,就顯得那馬匹又高又大去了,他就那麼一大點兒,仿佛任意一個顛簸,都能將他從馬背上給晃蕩下來似的。
綿忻還沒留頭,只左右一邊兒梳了個小辮兒,翹在半空裡,隨著那馬背的顛簸,一晃蕩那小辮兒便一顫悠,雖說童趣可愛,可是卻也叫廿廿的心有些揪著啊。
廿廿時常掀窗簾看綿忻的同時,便也會下意識去尋找綿寧的身影——只要綿寧是跟在綿忻身邊兒的,那她心下才能妥帖些。
以綿寧的性子,既然他本人在綿忻身邊,那他就絕不容許在這樣的時候兒叫綿忻有半點閃失去。
可是,廿廿卻十回里總有七八回,壓根兒就還沒來得及找到二阿哥綿寧的身影時,就先被皇上的身形給將她的視野堵了個滿滿登登!
看見廿廿掀開窗簾往外看,皇帝便回眸輕笑,迎住了廿廿的視線,便也是霸住了廿廿的視線去,容不得廿廿轉開眼珠兒去。
廿廿當著信嬪的面兒,只得咬住嘴唇,將窗簾給趕緊放下。
——以皇上出巡的儀駕,皇上應該走在前面,廿廿等後宮的車駕隨後,但是皇上卻這麼「巧合」地總是出現在她的車邊兒,那就不是真的巧合了。
「皇上怎麼總掉隊呀?」信嬪在旁一本正經地嘟囔,「皇上是不是累了?還是皇上所乘的御馬沒吃飽?皇后娘娘您說,咱們是不是該給皇上問個安去?」
信嬪阿瑪本智曾為鑾儀衛鑾儀使,故此信嬪對這些車駕前後次序之事最為了解,廿廿知道這事兒自瞞不過她的眼睛去。
廿廿這會子倒是懷念起諴貴妃和莊妃起來。雖說諴貴妃和莊妃自也是都眼力深厚,但是好歹不大了解這些鑾儀衛上的事兒啊。結果皇上偏叫信嬪跟著來,便什麼都瞞不過信嬪的眼睛,偏信嬪還是個直性子的,瞧見了就都直說出來,倒叫廿廿便是放下了窗簾去,心也還是怦怦跳著的。
皇上五十歲了呀還玩兒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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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卻也不曾心急,連著三日只這般在廿廿車駕旁深淺回望,夜晚在行宮歇息時,也不是非得來叩門,只是依舊將綿忻給帶在身邊兒,當晚晌有了什麼合廿廿心意的吃食,便叫綿忻給送來。
廿廿也故作什麼都不明白,只堅持行宮裡頭條件簡陋,比不得在京里宮中的自在,這便將信嬪給放在身邊兒,同行同止。
廿廿還特地悄悄兒囑咐綿忻,「回去跟你汗阿瑪說,就說你瞧見信嬪娘娘與額涅時時都在一處呢,那皇上賞菜,可別只賞給額涅,萬萬也給信嬪娘娘賞幾碗才是。」
綿忻自是心思純良的好孩子,他也同樣敬愛信嬪娘娘呀,於是這孩子便天真無邪地認真應下,「兒子覺著,理應如此!」
廿廿瞧著兒子的小背影,還有他左右那兩根隨著腳步一翹一翹的小辮兒去,心下也不由得自言自語:「反正這是親生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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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忻回來將這話與皇上說了,皇上登時大笑,顧不得嘴裡還有沒咽下的吃食,險些嗆著。
「好呀,四兒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那以後你就得多跑兩趟,先給你額涅送了賞的菜去,然後回來再拿給你信嬪娘娘賞的菜去?」
綿忻傻了傻,「兒子不能一遭兒都拿去麼?是咱們在行宮裡,人不夠使喚麼?」
皇帝忍俊不住,便又是朗聲大笑,伸手撫了撫綿忻的小腦袋瓜兒,「孩兒啊,不一樣。你長大就明白了,這叫『火候兒』。」
綿忻便也只好按著汗阿瑪的吩咐,再格外跑去給信嬪送賞菜去。只是每回去給信嬪送菜,那些賞菜裡頭總是格外再配一碗湯,或者有時候兒就是一粒兒果子,反正都是這些小了小氣兒的、與賞菜比起來,不甚惹眼的東西,叫綿忻一併給了他額涅去。
綿忻不明白汗阿瑪這又是說什麼「火候兒」呢,不過每回將菜給了信嬪之後,再將那些小玩意兒給了額涅的時候兒,他便總看見額涅的頰邊仿佛湧起一抹紅暈來,有些無奈,又有些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