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從黑暗中醒過來的吳承發現,自己四周依然還是一片黑暗,且都是水,自己還喝了一肚子水,肚子脹脹的。
不過這個發現,並沒有讓他限入驚恐。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是跳入水中救人,後因乏力,無奈沉入水底並限入黑暗的。如今雖然不知什麼原因促使自己醒過來,而且還並未覺得太乏力。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求生的欲/望,讓他忘記了周身的疼痛,四肢用力甩擺,向水面上游去。破水而出,吳承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微鹹的氣息,讓他覺得一陣詫異,但這詫異只是剛剛升起,便被他甩出了腦海。
轉首四顧,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遠處更濃的黑影,以及頭頂上空的一片星光。他覺得,前方的黑影,是一片陸地。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拖著滿是泥沙的身子爬到沙灘上,挺著將滿是水的大肚子,仰首望著點點星光的夜空,吳承長吁了口氣,整個人徹底放鬆了下來——活著,真他媽好啊!
就在他以為自己得救,並徹底放鬆心神的時候,頓時一陣天旋地轉。而後,他徹底限入了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被尿憋醒的吳承舒坦的爬起來,面朝大海,放了次大水,但五臟廟卻開始不停地抗議起來。
轉首四顧,眼前是一望無際,波瀾壯闊的大海,兩邊是延綿數里,蜿蜒曲折的黃色沙灘,後面是個小山包,看起來荒涼得讓人心慌。
他迷茫的望著大海,而後仰望藍天,有些茫然的西仰八叉著。
這裡,會是香江嗎!?
他在心裡自問,因為他的腦海里,多出了一股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他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死了。
而如今,不過是借屍還魂,附體重生罷了。
這股記憶很簡單,一個名叫吳知承的小男孩,『知』字代表他的輩份,他所在的那個吳家,族譜上的輩份,從上到下分別為『公正開明,知書達禮』,他是『知字輩』的。
吳承覺得,這些人取名比他老爹還不靠譜,他老爹給他取名『無成』,結果他真的一事無成。這具身體主人的老爹乾脆給他取名『無知承』,真不知道以後這名字會被人笑成什麼樣?
他出生在內地南方的一個小山村里,從小跟隨祖父學文習武,練的是太極拳,是他祖父在戰爭時期跟一個太極宗師學來的。
不過因為在戰爭中其祖受過重傷,身有暗疾,是以,即便有此養生拳法,但依然沒能活過七十。在其祖仙逝之後,其父便帶著他偷渡香江,想去投靠其父在這邊的堂兄。
其父的堂兄其實跟其祖差不多大,在五十年代便來港了,期間雙方有過幾次聯繫,但不知為何,後來斷了聯繫。
否則,他們也不需要用偷渡的方式來港。
結果很不幸,他們在海上遇上大風浪,小船覆沒,其父在最後一刻使盡渾身之力將其拋向香江方向,自己卻葬身海底。
吳承心裡清楚,如果不是自己借屍還魂,這具稚嫩的身體,此時估計已經葬身魚腹了。
就在他茫然無措地想著這些事,想著這裡是否真是香江?想著以後該怎麼辦時,耳畔傳來的爭吵聲,將他從神遊之中拉回現實。
「黃瀚瑋,你是一個醫生,你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就因為他沒有生命危險,就不救他了嗎?他還是個孩子!很明顯,他溺水了……」
此時的吳承,雖年十二,不過身子還未長開,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雖從小習武,但看起來依然有些瘦弱感。
「如果他真是溺水了,他的呼吸就不會這麼均勻,平穩……而且剛才我也看過了,他不僅沒有發燒感冒,他的身體更是壯得像一頭牛……我只是不想讓一個不明不白,甚至很可能還是一個偷渡過來的大陸仔,來破壞我們來之不易的約會而已,難道這也有錯?我知道阿芝你有愛心,可是這愛心也得看對方是什麼人吧!」
「可是……雖然他看起來沒事,但渾身泥沙躺在這裡,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就算他是從那邊過來的,可是在這裡,從那邊過來的人那麼多,誰說他一定就是壞人?他還是個孩子!而且,你是一個醫生,難道連最起碼的救死扶傷都不明白?你太讓我失望了!」
「阿芝,我……」
「不要再說了,你要是不想幫忙,你可以回去,我自己來!」
「你……」
吳承聽了好一會,才聽明白,原來他們說的是香江話。
對於香江話,吳承雖然不會說,但卻會聽,因為曾經無數個日夜,他都沉浸在那個時代的影片裡,無法自拔,如痴如醉。
他還記得,當香江電影的盜版碟片在內地肆虐的時候,他與他的小夥伴們,生活變得是多麼的充實,而聽香江話,也是從那時候學的。
聽著這兩人的談話,吳承心裡終於放鬆了下來,但又笑了。
跟正處在氣頭上的女人講道理,這得有多蠢才能做得出來啊!
這個道理,吳承曾經用數個血淋淋的教訓才明白。
所以,這個時候,他很聰明的沒有阻止,反而幸災樂禍的躲在一旁看這個男人的笑話。若是這個時候他站出來阻止,那得罪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他們這一對了。所以,還是繼續裝死吧!
女子走到吳承身邊,蹲下身來,吳承只覺得鼻端飄來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讓人不由為之沉醉。
女子溫暖的素手輕輕拍打在他的腮幫上,「小孩,醒醒,快醒醒……」她用的是國語,吳承一聽便懂。
吳承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眼帘,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末了卻直接張著嘴,合不上了,心裡頭仿佛有五百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咚咚咚跳個不停。
他暗自狂呼著:「額滴個娘喂!這是、這是年輕時的趙亞芝?難道好人真有好報?救別人的命,搭上自己的命,老天爺不僅讓自己重新來過,還把一個超級女神送到咱身邊?」
吳承的小心臟呯呯直跳,暗忖著:「現在是一九七五年夏,黃瀚瑋……那不是芝姐的第一任老公?那絕對是芝女神無疑了。麻蛋!拆他丫的,沒的商量啊!」
看到吳承一副『見鬼了』的神色,趙亞芝有些不明所以,眨著星眸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阿……啊!我……口、口渴!」
吳承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激動了,居然說起了胡話。
「阿芝,你看,我說他沒事吧!走吧!我還想給你一個驚喜呢!」那男子走了過來,瞪了眼吳承,拉著趙亞芝就想走。
趙亞芝看到吳承沒什麼事,還口渴,便將手中的飲料遞給他,聽到黃瀚瑋的話,有些意動,看著吳承又問,「你真的沒事嗎?」
看到這個情況,吳承直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末了抬頭望了眼天空,而後低頭屈膝,將頭埋在雙膝之中,嗚咽起來。
那瘦弱的小肩膀一聳一聳,給人一種淒悽慘慘之感。
「爺爺走了,爸爸沒了……我、我再見不到他們了……嗚嗚……」
吳承本來是想在她面前作個秀,好讓她多留一會的。可哭著哭著,他便想到,自己莫明其妙的來到這個時代,那另一個世界的父母豈不是真的再也不能見到了?雖然他們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照顧著,可是,他們真的能承受得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嗎?
想到此,吳承更是傷心欲絕,之前碰到趙女神的欣喜,此時已化為一腔悲悽,哭得那叫一個悲慘淒切,肝腸寸斷。
穿越這把無情的殺豬刀,直接把他的前世塵緣一刀兩斷了!
趙亞芝看到這個情況,直接放棄了跟黃瀚瑋一起去浪漫的打算,再次蹲下身來,將渾身是沙泥的吳承抱在懷中,輕聲安慰。
黃瀚瑋看了那個叫一個氣,心裡頭把吳承的祖父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末了還不甘心,嗤笑道:「這能怪得了誰?若不是你們自己要偷偷往這邊跑的話,能發生這樣的悲劇嗎?哼!」
嘴上哼了聲,心裡頭還加了句:「活該!」
「黃瀚瑋,你能少說兩句嗎?」趙亞芝無奈回頭,白了眼自己的准男友。雖然她也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可是,話是這麼說的嗎?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了?你還是一個醫生呢!
「阿……芝姐,你不要怪他,他說的沒有錯!發生這事,確實是我們自找的,我們活該!」吳承帶著哭腔,明著替黃瀚瑋開脫,但實則是給他上眼藥,道:「你放心跟這位大哥去約會吧!既然我已經來到了這個地方,我就要替我父親在這裡好好活下去,就算是我自己一個人無依無靠,我也相信,總有一天,我可以撐起一片天來!」
結果吳承的『大話』,又讓黃瀚瑋差點噴笑。
看到黃瀚瑋的表情,吳承很無辜的看向趙亞芝,道:「芝姐,他、他是不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是個大陸人?」
「沒、沒有,他哪會瞧不起你,你不要多想了。」她說著,從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個錢夾,將錢夾里的幾百港幣塞在他手上,道:「這些錢,你拿著,剛來這邊,可能會不習慣,慢慢會變好的!」
看她的樣子,像是要告辭,吳承心想,「哪能讓她就這麼輕易地走掉?這次走了,下次想要再見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總不能以後每天都跑到無線大樓的門口去等她吧!」
「芝姐,這裡,離城裡還有多遠?坐車要多久?我就這個樣子出去的話,會不會被人抓走?直接遣返回去?」
「是有點距離……也罷,我先送你進城裡吧!正好我也得換一身衣服……對了,你在這邊有什麼親戚沒有?」
此時,吳承才發現,因為之前她安慰自己,結果自己身上的泥沙沾了不少在她身上。想到她不顧自己身上髒亂便抱自己入懷,安慰自己,吳承心裡滿滿都是感動!芝姐果然很溫柔,也很有愛心!
「阿芝,你不會真的想帶這個不明不白的大陸仔回去吧!」
看到這個結果?黃瀚瑋的眉頭不由緊蹙,瞪著吳承,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來路嗎?如果是壞人怎麼辦?」
「他只不過是一個孩子!」
吳承有些『自卑』的垂下頭,捻著衣角,輕聲道:「芝姐,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我身上這麼髒……還是不要惹這位大哥生氣了!」
趙亞芝聞言,回頭瞪了眼黃瀚瑋,哼聲道:「你還不如一個小孩懂事!車子髒了可以洗一洗,又花不了多少錢!」
「要不,芝姐,這位大哥,回頭我幫你們洗……」
「沒事,有洗車行呢!咱們也算是照顧他們生意了!走吧!」
趙亞芝拉著吳承起身,黃瀚瑋跟在後面,氣惱地踢著沙子,結果看到吳承回過頭來,朝他做了個鬼臉,一副嘲笑的模樣。
這回可真把黃瀚瑋氣得不輕,破口便罵:「你個大陸仔,敢嘲笑我!」邊罵著邊上前順手便朝著吳承的後腦便是一巴掌。
吳承『生生』受了這一巴掌,整個人叭的聲,直接趴到地上,連帶著把扶著吳承的趙亞芝也帶得踉蹌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