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拿著空汽水瓶的李安輕聲問道:
「懂了沒?」
「懂了!」伍世豪點點頭。
此時,碼頭已經收工,大量作苦力打扮的工人正三三兩兩從碼頭上離開。
辛苦忙碌了一天,不少工人在經過報檔時,會不自覺停下腳步,喝瓶汽水解乏或者花個幾毛錢買上一兩包便宜口糧。
「安仔是吧?」
一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的男人停留在李安、伍世豪兩人面前。
李安頗為意外的看了眼男人。
目光在男人身後的大眼明身上停留片刻,又掃了眼跟在兩人身後面無表情的幾名馬仔。
笑著說道:
「是英哥啊,還沒多謝英哥包的利是?」
「安仔客氣了,應該的,你是水哥兄弟嘛,一點小意思,生意興隆!還有啊,上次的事還沒跟你說聲對不住呢。」
被稱作英哥的男人臉上笑呵呵的,像商人多過像黑社會。
不認識的人第一眼看上去,很難把眼前這個滿臉和氣的男人與東福合名義上的坐館聯繫在一起。
「哇,英哥,你今天要是不提起來,我都忘記了有這回事。」
李安打了個哈哈。
又笑著說了句場面話:
「再說,不打不相識。都在碼頭混飯吃,事情都過去就不用放在心上。」
說白了,李安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安仔說的不錯。」
男人贊同的點點頭,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錯了還是要認的。」
他轉頭瞪了一眼身後大眼明,貌似嚴厲的說:
「阿明,啞巴了,上次跑到人報檔來鬧事,現在當面,還不主動說聲對不起。」
聽見這話,大眼明不情不願的上前: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對不住。」
李安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低頭說話的大眼明,
等對方說完,沖他笑了笑,擺手示意:
「剛才說過的,事情翻篇了。」
大眼明在李安面前站了會,默不作聲的來到男人身後。
男人瞥了他一眼,對李安客氣說道:
「安仔,我去找水哥有點事。伱先忙,改天我請你吃飯。」
「好呀。」李安點頭。
男人笑了笑,離開報檔,一行人匆匆往碼頭走去。
等遠離報檔,男人笑容收斂,平淡開口:
「怎麼?不情願呀?」
「大哥,有必要和他這麼客氣?反正今晚。」
跟在後面的大眼明嘴裡不服氣的說著。
見男人忽然停下腳步,這才意思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上嘴巴。
「話不要講的太早。」
「.知道了,大哥。」
「安哥,豪哥。」
大口英一行人離開後,大威、細威、啞七三人正好來到了報檔。
「喊我李安就可以了。說了幾次了,我才二十歲,喊安哥,我還真不習慣。」
李安看著三人,頗為無奈。
其實,對於稱呼,李安並不在意,特別是對方年紀比自己還大。
「豪哥讓我們喊的嘛。」細威嬉笑著說道。
幾人開了會玩笑,李安說道:
「好啦,忙了一天,現在時間也不早,先去吃點東西。」
和報檔夥計知會一聲,就在報檔附近隨意找了個攤位。
填飽肚子。
伍世豪先行離開,準備去聯絡他那些同鄉。
李安打包了一點吃的,給報檔夥計送過去後,和阿新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三角碼頭,往眾坊街武館而去。
夜。
位於中上環交界的林士街。
噠噠噠.
街道上,腳步聲清晰可聞。
「水哥,似乎有點不對勁?」
阿傑打量著眼前往日這個時間段人潮擁擠的街道,如今卻是冷清一片。
「我知道啊。」
三江水面色平靜,手上拿著長條狀的物件,被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沿著街道徑直往前走,身後還跟著兩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兩旁的商鋪招牌燈光熄了大半,映得四人身影半明半暗。
走了一會,三江水好似察覺到什麼,忽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身後三人隨之停下。
繼而,雜亂的腳步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由遠及近。
很快,道路兩頭,隱隱綽綽的冒出大概五六十個人,穿著緊身短衫,臉色不善,昏暗燈光下隱約可見手上拿著的傢伙。
「水哥,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隨著說話的人步入場內,三江水對面的人群潮水一般退開。
兩頭被堵,三江水臉上不見慌張,只看著面前的黑壯男人,嘿的一聲,開門見山的說:
「怎麼會?大口英,你知道我這人心軟,放心不下跟我做事的苦力。
你他麼還特地找我借了五十多個苦力合義堂總共才幾個人,講數用得著借這麼多人?
你這樣處心積慮,不就是想引我過來?」
大口英臉上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錯愕。
他換上一副笑臉:
「水哥,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這是請你去做個公證人而已。」
「還裝啊?我們才四個人,你這少說五十多人,還拿著傢伙,勝券在握。
難道你還怕我們一個打二十個啊?真當我們是超人?」
三江水語氣誇張,頓了一下,繼續說:
「我聽李sir說,你拜門大哥肥豬佬最近要出來了。
東福合在你手裡這麼多年,靠著碼頭的煙館、賭檔,大把大把的港幣往口袋裡裝。
現在憑空多了個大佬,你會甘心?黑心華答應你什麼了,讓你甘願做出頭鳥?」
聽到這,大口英臉色終於一變。
本以為今晚的事會天衣無縫,卻完全沒想到三江水會說的八九不離十。
「這麼說我猜對嘍!哇,你說巧不巧,先前在碼頭,你前腳剛離開,後腳合義堂的人就來了碼頭.」
三江水見大口英臉色變得難看,嘿嘿一笑。
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跟我說和合義堂講數?唬鬼呢?叼你老母!真他麼以為老子是白痴!」
似乎說的有些口乾,三江水抿了抿嘴。
「你東福合也沒這麼多人,應該一大半是聯公樂的人吧。說,黑心華呢,他就沒來?」
大口英沉默了一下,今晚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可事已至此。
他雖然很想搞定咄咄逼人的三江水,但見對方有恃無恐,他猶豫再三,不相信三江水明知是陷阱會沒有準備。
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沒來。水哥,今晚的事我認栽,我先回碼頭,處理完合義堂的事,我再當面向你賠罪。」
「大口英,你這話什麼意思?」
說話人大概三十歲左右,一臉的橫肉,眼睛圓睜,表情兇惡的用刀指著大口英:
「好歹也是東福合坐館,被四個人嚇破膽!背信棄義,你就不怕得罪我們聯公樂?」
三江水瞥了他一眼:
「你哪位啊?」
「聯公樂四二六紅棍,刀。」
「我沒興趣知道。」三江水擺手打斷對方的話。
自稱紅棍的這人對著三江水怒聲道:「你。」
「阿傑!」三江水喊了一聲。
接二連三被人打斷,這人臉色一片漲紅,快步上前,提刀對著三江水當頭劈下。
身後的阿傑跨步上前,左拳後發先至砸在對方拿刀的手腕上,墊步近身,右拳穿劈而下,呯的一聲,一記劈拳重重的砸在這人的耳下。
「嘭!」
這人雙眼翻白,整個人腦袋著地重重的磕在地上,鮮血瞬間從接觸地面的位置沁出。
大口英被嚇了一跳,開口道:
「水哥,今晚的事,你看?」
「上次跑我師弟報檔收保護費,沒燒你煙館就不錯。真當我好脾氣?當出頭鳥?就要有做炮灰的準備!!」
三江水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沖身後喊道:
「動手!」
話音剛落,大片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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