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八路軍起用了蛤蟆兵
葛世源站在地基上,就覺得,地下的冷風,像地老鼠,嗖嗖地往他褲腿里鑽。
他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就在他,將要揭開那一塊土坯的時候,一股妖風猛地吹來,接著感到一陣子腥甜,一個黑鬼,拉著長長的舌頭,瞪著通紅的眼睛,大張著嘴,披散著頭髮,猛地向他撲上,那鋒利的牙齒,一下子切斷他的喉嚨,他的血,一下子噴到冤死鬼的身上,冤死鬼得到鮮血,吸到陽氣,轉化到人身,站起來,嘿嘿笑著,發出異樣的怪叫,從地基里站起來,再撲上別的人。
但是,土坯下面,還是乾乾的土坯,還是啥也沒有。
沒有,比有,更害怕。
但是,害怕歸害怕,拆除地基的活兒,還是不能斷。
他就這樣的,渾身哆嗦著的,害怕著的,挖,拆。
一塊土坯起出來,地基里沒有啥。
又一塊土坯起出來了,地基里,還是沒有啥。
但是,那樣的哭泣聲,仍然沒有停。
不光沒有停住,又開始變了調兒,那聲響,就像秋末,冬臨,野外,漆黑的深夜,走在遍是鬼火兒的亂墳崗子前,吹起小風,下起小雪,枯枝摩擦的,那種相互混合著的聲音。
葛世源,大滴的汗珠子,已經掛滿臉了。
他的後脊梁骨,一陣涼風兒吹過,發出透心的涼。底下,有強烈的,尿的感覺。
耳朵,也「嗡嗡嗡」,越發的響。
就在他就要扔下手裡的,將要揭開的土坯,將要轉身逃跑的時候。
奇蹟,出現了。
極其平常的,普通的奇蹟,出現了。
土坯的下層,又一塊土坯,對外的那一面,有一塊小小的缺口,缺口朝著外面。
缺口裡面,剛好,趴著一個綠綠的蛤蟆。
綠綠的蛤蟆,發出如歌如泣的聲音兒,兩隻鼓鼓的圓眼珠子,瞪瞪地看著他。
那綠綠的蛤蟆,看樣子,從小就生活在這個缺口裡,身子大了,但也爬不出去,就滿滿地占滿了這個土坯的空隙。
綠綠的蛤蟆,見到終於有人,來解放它了,就再咕咕地叫一聲。
又一種音兒,歡快,舒展,愜意。
葛世源聽了,再不讓人發憷了。
蛤蟆的綠綠的顏色,葛世源到不在意,他知道,蛤蟆長期的不見太陽,身子就是這樣的顏色。
他在意的是,這個蛤蟆,為什麼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常年生活在微山湖邊上,葛世源當然捻熟蛤蟆的叫聲,甚至熟悉到了憑著蛤蟆的叫聲,他能知道蛤蟆,是遇上蛇了,還是遇上狗了。
但是,這樣的聲音兒,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過。
葛世源,完全放下心來的,俯下身子,近距離的查勘這個綠綠的蛤蟆,與別的蛤蟆,到底的有什麼的不同。
蛤蟆輕鬆了,從囚籠般的缺口裡,跳到土坯上來,舒展著四肢,鼓起來圓圓的腮,發出來舒服的咕咕的叫聲。
與別的蛤蟆,沒有任何的區別。
這時候,葛世源就是葛世源了。
人的能力,首先在於他的秉性。
葛世源的秉性,顯示出來了。
精細,縝密,沉著,多思。
葛世源抓起來那隻綠綠的蛤蟆,仔細地觀察著,觀察著。
他知道,這隻蛤蟆,一定有它的另類的叫聲的道理。
要是別人,就會順手地,一扔,繼續著幹活了,活著一腳踩死,對它的怪叫聲的嚇人的泄恨。
要是那樣的話,就沒有把據點裡的鬼子,死啦活呀的逼出來餓後話了。
他葛世源,也就沒有後來,一路的輝煌了。
葛世源仔細地觀察著,研究著。
終於,他看出了問題。
這個綠綠的蛤蟆的屁股眼兒,有微微的發腫,發紅。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區別了。
葛世源迷糊了,但也越發的仔細了。
他知道,綠蛤蟆的屁股眼兒的差別,一定有它的道理,這個道理,很可能,就是那樣的怪叫聲的來源。
葛世源手攥著綠蛤蟆,蹲在了土坯上,慢慢、仔細研究著下面的這塊土坯。
土坯是和其他的土坯一樣的土坯。
常年的蓋房子,葛世源對土坯,非常的熟悉,這房子的土坯,出自一個人的手,一樣的泥土,一樣的麥草,一樣的晾乾的時間。
葛世源蹲在土坯上,哈下身子,仔細看那缺口。
土坯的缺口,讓蛤蟆柔軟的身子,身子上分泌的物資,摩擦得發亮、發黑。
缺口沒有什麼問題。
葛世源到底是葛世源,並沒有站起身子,一走了之。
葛世源從缺口處,細細地搜尋,查找,屏住呼吸,企圖發現一絲的蛛絲馬跡。
鴨蛋大小的缺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滑溜,沒有任何的可以懷疑的地方。
葛世源當然不會放棄,順著缺口往外找,缺口,被一支花椒枝的枝幹硬硬的橫著抵住。
葛世源把蛤蟆,照原樣兒放在坑裡,發現,花椒枝子正好抵住蛤蟆的屁股眼兒,蛤蟆一動,就摩擦花椒枝子,一摩擦,蛤蟆就發出來那樣的怪叫。
葛世源一下子笑了。
他找到蛤蟆怪叫的結症了。
躲在遠處的村民們,慢慢地踱過來,小心地蹲在葛世源的身邊,也一同細細地看蛤蟆。
葛世源嘴裡喃喃,「你們說,為什麼,蛤蟆讓花椒枝子,這麼一摩擦,就這樣的怪叫呢,」
村民們正為剛才逃跑的怯懦而羞愧,見葛世源這麼一問,就當做解嘲的台階,爭前恐後的下。
「蛤蟆的屁股,肉嫩,花椒枝子這麼一摩擦,就發癢,一發癢,就會怪叫唄,咱要是被馬蜂蟄了,不是也痛得大哭小叫的嗎,」村民甲。
村民乙立即反駁,「不對,是花椒發麻,把蛤蟆麻的才這樣的不同以往的怪叫。」
村民甲也覺得村民乙說得有點道理,就下意識,從花椒枝子上摘一顆花椒粒子,放在嘴裡,兩牙一磕,果然發麻,連忙吐出來,「乖乖,還真的發麻的,蛤蟆叫,很可能就是讓這花椒枝子,麻了腚眼。」
村民乙腦袋瓜兒靈性,馬上從村民甲的話里,發現了破綻,趕緊地趁火打劫,擠眉弄眼地笑話,「就是,您嘴裡嘗出來了麻,蛤蟆的腚眼裡,當然也是發麻嘍。」
「哈哈哈,」村民丙丁一乾的人,全都醒悟,全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了。
村民甲腦袋瓜兒也聰明,剛才的話兒,從嘴裡一出來,馬上就知道自己說露了嘴,一定會被他們抓住的,果然,被他們笑話了,自己個把自己的嘴,當成了蛤蟆的腚眼兒。
但是,能解剛才怯懦的嘲,被他們笑一笑,也是顯得自己比他們強,最起碼,能得到葛世源的高興。
於是,他誇張似的,朝自己的嘴巴子,作模作樣的扇一下子,再偷瞧葛世源。
葛世源並沒有笑,而是手攥著蛤蟆,看著花椒枝子,愣的出了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