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暗地裡,周洪露已經是共產黨員
這樣看,周洪露,確實是一個難得的軍事人才了。
難怪,他們這樣的記掛他。
但是,眼前的國辛和李文德、四老虎,不知道的是,周洪露,暗地裡,已經由同情八路軍,經王雪山動員介紹,已經暗暗地、加入到了地下共產黨,是王雪山直接領導的情報人員。
他要說的為國民黨做事的話,叫國辛解讀為,他想,抬高身價,邁進這皇協軍大門的坎。
國辛見周洪露入圈了,忙不迭地鋪路搭橋。
畢竟,他們曾吃過國民黨一個鍋里的飯,和尚不近帽子親。
可是,周洪露又跳出圈兒來,「對不起,國先生,俺老周,現在是跳出了三界外,只願意種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護好湖西各村的院兒,什麼 「皇」軍、「綠」軍的,俺一聽頭就大。」周洪露伸伸腿兒,把自己坐的舒服些,然後再繼續的推諉,「國先生,您,別是,大老遠地,跑到俺這小廟裡,來扯閒篇的吧?」
周洪露說著說著,話音兒有些惱,站起身子來,有些惱地,要送客。
「別別別,周大叔,大叔!」
徐振山黃了臉,他看出來了,這是周洪露的逐客令,「有話好商量。畢竟,咱都是喝著微山湖的水的,一捺哪有半指近?」
要是這樣的國辛被趕出去這麼門,那麼,他,也就別想再進去李文德的那個門了。
「哈哈哈!」國辛卻一下子大笑起來了。
國辛站起來,朗聲大氣地說,「周先生,爽快!我就愛交這樣的朋友!」
國辛笑著說著,走到了周洪露的身邊前,「周先生,國某,這次登門討教,只為一件事,請周營長出山,帶領湖西的杆子會、紅槍會窮兄弟爺們,像過去打皇軍一樣,打八路,為皇軍出力!」
國辛跟王子玉前,是中統,鬼子進湖西時候,國民黨中原省黨部,來了個中統、軍統大匯合。
國民黨的中統兵,個個像他們的上司徐恩增,腦瓜子轉的就是靈。
「為皇軍出力?那不成了漢奸?!」周洪露一下子瞪圓了眼。
「這個——」國辛猝不及防,支吾一會兒,接著,腦瓜兒一轉,侃侃洋洋,「周先生是經過場面的人,想必知道,時過境遷的道理。為皇軍賣力氣,就是當漢奸,那是抗戰開始那會兒的道理,現在,曲線救國,你看,國軍裡頭那些個高官、將軍的,多少當了皇協軍?不說別的,你現在,再大的本事,也都改變不了各地的漢奸人數,始終比日軍多,這一事實?還有,汪精衛、陳公博,多大的官兒?還有湖對岸的國軍軍長吳化文,把咱國軍全殲滅,到今天,這麼大個湖西,沒一個能穿咱國軍軍裝的。難道他們不愛國?不知道當漢奸啥下場?所以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怕啥?一句話,只要心裡有中國、有祖宗就成,曲線救國,咱們的副主席汪精衛,說過的。」
周洪露連連點頭,似乎,他被國辛說的服氣了,「國先生的話,有幾分道理,我看出來了,這年月,有槍就是草頭王。有多少人槍,就有多大分量。」
周洪露嘴上這麼說著,給國辛下台階,心說卻罵,賣國還有道理,那死難的多少英烈不屈了?還給俺耍心眼,看俺不把你的肝花腸子捋清楚。
——「國先生,你該知道,江湖上有句老話:糊弄人,管一會兒;交朋友,交一輩兒。國先生的襖里襖面,都不翻給俺看,咋知道你須籠(微山湖逮魚的一種工具)里,逮的是屎侊子(大肚子小魚)還是白米蝦?」
「俺的須籠里光想逮八路!」國辛脫口而出,但是,他馬上意識到,話說得有些急,就笑笑,緩和了一下,「八路是攪禍頭,攪和得咱湖西,四鄰不安,皇軍聽了咱的進言,想把咱湖西的杆子會、紅槍會集合起來,跟他八路軍干!周先生是江湖中人,該為皇軍出力呀。」
國辛又覺不妥,心想,對這樣的武夫,說深刻了,他們不懂,於是,補上一句,「就像您說的,護好湖西的治安,才是根本。」
周洪露聽了這話,沒言語,坐下來,端起茶碗,慢慢地喝茶。
周洪露一邊喝著茶,一邊慢慢地品著茶葉的味道。
國辛站在他身邊,信心百倍地等著。
周洪露喝了好一陣子茶,才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語言,出奇的慢,「俺老周,是粗人,當面鑼對面鼓,還是明敲的好。」
周洪露說著,抬頭看國辛,「湖西,有句老話,無利不起早五更,給老少爺們護院,各村還給一把穀子嚼,沒啥好處的,咱跟他日本磨墩兒攪和啥?」
國辛長吁一口氣,欣喜地一拍桌子,「日本人個矮,可出手大方!咳,俺剛才說了這滿湖灘的話,歸攏歸攏就一句:鄧司令捎話來,讓你當咱鄉的鄉長,外加警備隊長!咱成立的這支隊伍,也歸先生管。周先生,這方圓十幾里,往後,可都是周爺的天下嘍。」
「你剛才說誰?」周洪露「咣」地放下茶碗,面露氣惱。
「鄧司令,怎麼了?」
國辛迷惑了,這湖西,還有不巴結四老虎的?
周洪露一嘟嚕嘴,「跟個殺人越貨的土匪?那不叫人笑掉大牙,咱堂堂的國軍,走南闖北的,丟不起這個人!」周洪露滿眼裡鄙視。
「哦,是這樣,」一陣緊張的國辛,如釋重負,周洪露一句話,勾出了他肚裡的痒痒蟲,也一下子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國辛,何嘗不如此想法?
想當年,他們哪把四老虎五老虎的看在眼裡面?看到的是湖西大格局,看到的是重慶委員長。
但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是四老虎當道,這個殺豬的,以前是殺豬的,以前是土匪,以前是亡命徒。
但是,那是以前,現在,他是湖西的老二,不,嚴格地說,他是湖西的老大,他國辛,別說看不起他,就是拍馬屁拍慢一點,就是殺身之禍,這個殺豬的,三稜子眼一立睖,就不知道到,馬上的,誰的腦袋落地上。
對這樣的狂徒,你能怎麼樣?國辛嘆口氣,對著周洪露搖搖頭,「唉,老哥,咱吶,同是天涯淪落人,」說著,竟接著掉下兩滴眼淚,但一想,不對,現在,不是激動的時候,趕忙擦掉,掏出一把鈔票,把臉一沉,轉過身子,對著徐振山,「振山,你去打壺酒,再買倆燒雞,我要和周先生喝一盅。」
周洪露知道,他攆走徐振山,要說心裡話, 就不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