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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閒並未驚訝安澄有此一問。
他平靜地點點頭:「沒錯,七位死者不能就這麼死了。身為檢察官,我們必須要給她們一個交待。」
他的目光幽然如子夜,無聲地漫過來,攀上安澄的頭頂。
「可是安安,你忘了麼,整個菲力集團又曾經做下多少重案,欠下過多少條人命?!『七』是個不小的數字,可是跟菲力集團欠下的人命比起來,就變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數字。」
「身為檢察官,我們的職責和心愿當然是肅清這個世上所有的犯罪,讓每一樁案子都得到公正審判,讓每一個罪犯都被繩之以法,讓每一個受害者都能得到交待……但是那只是理想的狀態,現實執法過程中,我們其實做不到。償」
「囿於司法制度的細節,以及偵破手段的發展,我們必須要承認有些案子是我們暫時無能為力的。那麼我們就要學會取捨。為了實現更大的目標,有時候需要做出小的妥協和讓步。」
楚閒伸過手來想要按住安澄的手腕。安澄閃開了攖。
楚閒的手便也停留在遠處,鄭重凝視著安澄:「正因為這樣的現實,所以法律才賦予我們檢察官自由裁量權,允許我們在法律範疇之內做出控辯交易。安安,在堅守法律的大原則下,我們必須學會在小細節上的靈活變通,只有這樣才可能在更短的時間內,以較小的代價去懲治打擊更多的罪案。」
「放到菲力集團的案子裡,現在菲力自己已經死了,身為他代言人的律師湯燕犀又絕不可能與我們合作,那麼我們現在只能想辦法爭取菲力其他的手下,從他們嘴裡掏出實情來。安安,菲力本人都已經死了,我們卻還沒能定他的罪名,這是我們身為檢察官的恥辱。這恥辱不能繼續背下去了,我們必須儘快將此事了結。」
安澄深吸口氣,「我明白。」
楚閒深深凝視安澄:「……你會同意並執行我的意見麼?」
安澄別開眼睛:「庭審的形勢瞬息萬變,我也不敢保證整個庭審最後會朝著什麼方向發展。不過我會考慮你的意見,而且會在結案陳詞之前,找一切可能的時機與范特伊談這個交易。」
楚閒這才微笑:「好的。安安,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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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早晨與楚閒的談話,安澄疾步出門。
距離需要去法院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先跟人約好見了個面。
是在法院後面兩條街的包大人的「蒸不過你」店面里。
安澄走向店面去,就隔著大大的窗子看見了立在裡面的人。
一頭金髮,髮絲半長垂在肩頭。身穿沙漠黃的m65風衣,一邊肩頭斜挎著一個麂皮挎包。
安澄挑了挑眉,跟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安澄走進去自我介紹,那男子也上下打量安澄,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賞;也同樣帶一點驚訝,仿佛沒想到安澄是這個模樣。
安澄留意到,那人就連眼珠兒都同樣是琥珀黃。
安澄便笑笑:「克蘭,看樣子你我都對彼此有點意外。」
克蘭琥珀色的眼睛凝著安澄,目不轉睛:「其實是你帶給我的意外更多一點。」
「譬如?」安澄心情平靜迎上他的眼睛。
「譬如你一走進來,就能認出我。畢竟我們第一次見,而且我禁止中間人將我的相貌描述給你聽。」
安澄點頭笑笑:「我明白。你也想考考我。如果我認不出你,你也不願意為我工作。其實一點都不難,因為約定地點是我選的。這間店的店面不大,裡面一共容不下幾個客人;而且以這家店銷售的貨品來說,大多數都是買了就走,很少堂食的,所以只要看見你站在店面里,我就能大致圈定是你了。」
安澄眨眨眼:「或者說,由我來選定見面地點,就是我在故意縮小選擇面,也算一種小小作弊了。」
克蘭唇角笑意擴大:「即便是作弊,不過能這樣聰明地作弊,我也還是十分欣賞。」
安澄淡淡點頭:「還有麼?」
克蘭眼底湧起笑意:「還有。」克蘭環視整個店面:「我還意外你選了這樣一個店來跟我見面。雖然有你剛剛所說的,要縮小範圍,可是附近同樣面積的店面並不少,你選定這裡一定還另外有你的意圖。」
安澄笑起來,點了點頭:「那就把這個問題留給你,當做面試的考題吧。」
克蘭長眉微挑:「哦?這就開始工作了?」
安澄眨眨眼:「我請調查員的事,是我個人付錢,所以我不希望被人知道。也請你守口如瓶。」
克蘭眸光再度閃過光芒:「你付錢,那你就是老闆。當然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安澄伸手過去跟克蘭握手:「成交。」
克蘭接住安澄的手,含笑眨眼:「成交。」
安澄點點頭,垂眸看腕錶:「那就開始工作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克蘭望住安澄背影:「……我說了對你的意外,那你呢,不說說為什麼對我也意外?」
安澄聳聳肩:「我會自己找答案的。等我想到了,會跟你求證。」
克蘭目送安澄的背影走遠,陽光明媚落在她一身黑上,叫克蘭不由得掛上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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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是安澄托簡幫忙介紹的調查員。
隨著工作的進展,安澄越發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調查員。私人的。
雖然檢察官辦公室可以調動警力進行偵查,檢察官辦公室也有固定聘用的公用調查員,但是安澄還是希望能擁有一個只聽命於自己的。
她第一人選想到過大康,可是她最終還是否決了這個念頭。
此時回想曾經,她越發相信大康其實是湯燕犀的調查員。
她也曾經想過請大康幫她介紹一位調查員。可是基於與上相同的理由,她連這個念頭也作罷了。
最後還是請簡做了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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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院碰頭。簡小心地問:「見面了?覺得怎麼樣?」
安澄笑起來:「嗯哼,當過兵的。你老公的前戰友?既然當調查員,我猜他以前是偵察兵?」
簡趕緊豎大拇指:「是你說一定要立場中立的,讓我脫離開司法系統去找。那我也只能給你找個大兵了。」
安澄點點頭:「乾的不錯。我給他面試題目,只要他答對了,他就是我的調查員了。」
安澄自己先興沖沖走進法庭去了,簡跟在後頭不由得望住安澄的背影想:為什麼老闆非要找一個私人的調查員呢?她要查什麼,卻又不希望別人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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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走進法庭剛坐下,湯燕犀就也到了。
兩人隔著過道,四目相撞。
安澄臉上微微有點熱,可是更多的——卻是身子又是莫名一熱。
仿佛還是有點餓。
見他就餓。
湯燕犀更是徑直走過來,俯身用手肘撐住桌面,近距離凝視她。
「眼睛為什麼腫了?難道昨晚輾轉難眠?」
安澄眨眨眼:「補得好。你嫉妒?」
湯燕犀好懸嗆著。
用拳堵著嘴,他只能盯著她笑。
安澄揚揚下頜:「反觀湯律師卻有點眼圈烏黑。這是虛損的症狀啊。沒想到湯律師原來這麼中看不中用。」
湯燕犀再度嗆著。
安澄滿意地莞爾:「湯律師原來也有在我面前啞口無言的時候。看來今天的庭審將對湯律師不利啊。」
湯燕犀深深吸一口氣:「還記得我早前就教過你了麼?——那個壞習慣,你在庭上與我斗得越激烈,你看見我就會越想要我……」
他故意湊近她耳畔,沙啞著說:「身子熱起來了是麼?我的小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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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塔法官走進法庭,眾人都起身。
安澄趕緊站好,拉了拉衣擺。
目光還是不由自主滑過他。等瞧見他眼角餘光迎上來,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安澄先請上來一位專家證人:犯罪心理學莫博士。
「莫博士,請你幫我們分析,死者被切割可以表現出罪犯什麼樣的心理特徵?」
莫博士點點頭:「首先我們可以看到,四位死者在外貌、臉型、發色髮型、甚至五官的比例上都有驚人的相似。由此我們可以確定,死者是經過罪犯的挑選,她們都符合罪犯對女性的審美的。」
照片清清楚楚的,所以庭上眾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而對女性有這樣固定類型的審美,通常可以認定為是性的審美。也即是說罪犯選中這個類型的受害者,是出於對她們有性的方面的渴望。」
「那麼罪犯對死者的切割,原動力同樣都來自性的目的。而正常的性,是沒有理由要對女方進行這樣嚴重的傷害;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既然發生這樣嚴重的情形,表達的是罪犯在性方面的無法正常紓解……」
安澄點點頭:「也就是俗稱的『功能障礙』,或者『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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