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慢一點,喜歡麼?(2更)
那天她在他辦公室里盤桓了好久。她想走,他不讓。
她怕了他,一再警告,是他說的只要她「吻一次」就行了。她發誓她真的是認真了的,他要是還纏磨,就是說話不算話!
他笑了,抱著手臂坐在桌沿兒上瞧著她一臉通紅,手舞足蹈地跟他急。
等她再也找不到新鮮詞兒,他才笑著點點頭:「誰說不讓你走,就是還想要你更多的吻了?」
他眨眨眼:「就是這樣看著你,跟你說說話,也不行麼?」
她有點傻,盯著他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他輕輕嘆息一聲,垂下頭去:「其實想想,我們兩個從三歲相遇,認識了幾乎一輩子。可是竟然卻沒什麼機會好好說話。」
可不是,一見面就吵。不吵都不習慣了。
她一肚子的防備,不知怎地忽然就泄了。她轉身走回靠近門口的沙發上坐下,仰頭靜靜看他:「你想說什麼?」
他仰仰頭,做認真思考的模樣:「就說說……你在中國學的舞台表演吧。第二學位。」
她臉紅了紅。
他什麼都沒說,可是他卻也什麼都說了。舞台表演曾經是她想學的第一專業,可是回了中國之後卻變成了第二學位。
第一學位,竟然是……該死的法律!
「不知從何說起,」她蹙眉避開他目光:「湯律師說得也太籠統,不知道你具體想問的是什麼。」
「嗯~」他抱著手肘,微微聳了聳肩:「其實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愛聽。
」
他輕輕合了合眼:「對於那四年……我什麼都想知道。」
她皺眉:「對不起,我沒有那麼多空暇。」
「嗤……」他卻報以輕笑:「空暇麼,幾十年還是有的。」
她心下一嘆,卻只涼薄回他:「這麼說來,倒要預祝湯律師長壽。幾十年的空暇,總要活成千年的活物才能擠得出來。」
「哈……」他竟笑了。
辦公室里的氣氛又有點奇怪了起來。本來是他要挾,是她勉強,怎麼卻忽然就換了,變成現在的眉眼春風,相對而笑?
她皺眉,輕咳了兩聲:「湯律師快進正題吧。說完了,那兩位目擊證人還在會議室等著呢。」
他點點收了微笑,眉眼之間卻並未重新換上涼薄,反倒是平和澹澹,柔情轉轉。
「那就說說……是不是因為學了舞台表演的第二學位,每天都要練台詞,所以不結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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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了張嘴,抬眼望他。
是這個原因麼?是有關的吧。
可是都是只因為這個原因麼?她也不知道啊。
只是知道從m國離開回到中國去之後,儘管又是全新的環境,面對各色陌生的人……可是她卻離奇地不再緊張,無論面對任何情勢、任何人,都能坦然平靜,於是自然而言就不結巴了。
也許,任何人都比不上他曾經帶給她的壓力,沒有人比得上他的言辭如劍,也沒人能——再如他那般牽得動她的情緒吧。
她卻只垂首淡淡點了點頭:「是。」
「嘁……」他竟然又笑了,卻沒有不依不饒,只是偏著頭,那麼若遠若近地看著她,含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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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目擊證人望穿秋水,終於盼來了安澄和湯燕犀兩個人現身。
安澄有些不好意思,給二位誠摯致歉。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只覺那兩個人見了湯燕犀進來,便都有些緊張。
他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在桌邊坐下,拿著筆凌空點了點漢斯:「你有什麼顧慮?」
安澄看見漢斯兩臂貼緊身子兩側,肩頭微微聳起。
他看了一眼湯燕犀,目光隨即快速躲開:「……我的職業是中學數學老師。出庭作證就等於自揭醜聞,所以,我……」
「所以你本意是不想出庭作證,嗯?」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可是靜靜里卻藏著隱隱雷霆之力。
「不,不是的,」漢斯連忙擺手:「湯律師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就好,」湯燕犀依舊淡淡的,甚至連看都沒多看漢斯一眼:「所以我才願意聽聽你在顧慮什麼。」
他垂首捏著筆在白紙上仿佛寫了什麼。安澄眼尖,卻見他根本不是在寫什麼,而只是隨便畫了幾個圈圈。
「漢斯,你很在乎你的職業。」他仿佛在下評語。
漢斯黯然點頭:「是啊。我一旦出庭作證,我的工作怕是就要丟了。
無論是學校還是學生和家長,都不能再接受我這樣一個老師。」
湯燕犀卻無聲地笑了:「你想讓我get到的,是你很愛你的事業?」
漢斯抬眼怯怯看了湯燕犀一眼:「我是熱愛自己的職業。」
「哈!」湯燕犀卻忽地一笑:「你熱愛你自己的職業的話,就不該用那樣的目光盯著那些青春的女孩子們看!為人師者,怎麼會對自己的學生產生那種渴望?」
漢斯張大了嘴,目光夾著一絲慌張,滑過安澄。
安澄也吃了一驚。原來漢斯是這樣的老師?!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反倒覺得有理,否則他怎麼會是一個去買肉的男人,而且最初接觸他,他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一點猥瑣。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熱愛自己的職業,」湯燕犀凌厲指出:「你是依靠這份職業罷了。因為你需要薪水,需要生存。」
漢斯咬住了嘴,面上肌肉有一絲絲的抽.搐。
「可是你怎麼會忘了呢,你現在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自己。」湯燕犀目光平淡,沒有褒,也沒有貶,「你怎麼忘了,你剛中了彩票大獎,已經不用再依靠那份菲薄的薪水過活。」
安澄看見漢斯眼中呼啦一亮。
彩票中獎永遠是生命中的偶然,而職業才是必然,偶然和必然比起來,總會在頭腦里被排在後面。
「所以……去他的畏首畏尾,去他的假仁假義,為什麼要繼續活在校董會、學生和家長的眼光里?你應該好好做一回你自己,用你自己獲得的獎金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湯燕犀面上依舊淡淡的,可是說出的話卻充滿了蠱惑。
這種平靜之下的蠱惑……安澄最懂那毒性有多大。
「所以這次出庭作證,不是當著眾人的面被迫掀開自己的面具。正好相反,是你主動向這世界發出的宣言——你從此要做真實的自己,你要自己來掌控自己的人生。別人的看法?偏見?見鬼去吧。人生只有這麼短短的幾十年,誰的看法比得上自己的真正快樂?去告訴他們,讓那些曾經看扁了你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看你的表演!」
安澄看見,漢斯臉上的頹然、閃躲,一點點全都不見。代之而起的是傲然,是輕蔑,是不屑一顧。
湯燕犀話音落下,漢斯已經激動得一拍桌子站起來:「你說得對!」
漢斯還是那個漢斯,可是卻又分明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安澄目光滑過湯燕犀,只能瞠目結舌。
湯燕犀歪頭迎向她,略帶調皮地挑了挑眉。
安澄明白,這麼三言兩語之間,漢斯已經搞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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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本以為接下來湯燕犀又會如法炮製去開導皮露露。可是,湯燕犀卻只是起身走到皮露露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說他手頭還有工作,先走了。
這又算什麼?
安澄趕緊跟出來,「……你難道,是想把皮露露留給我。讓我按著你教的方法,也對他實習一番?」
應該就是這樣吧,他哪次教她,不是教一半留一半呢?
湯燕犀卻挑眉望來:「可是你覺得我對漢斯的方法,同樣也適用於皮露露麼?」
安澄使勁想了想,搖頭:「不適合。」
漢斯是悶搔型,她明白湯燕犀的法子是將漢斯的外殼剝開,引導出內里那個有些狂妄的真實自我。可是皮露露這個人卻不是漢斯那個型的。
「所以我沒有把皮露露留給你,」他眯眼看她:「況且皮露露不是什麼好人。他做的那種生意,你們女人都討厭。而且他凶,你有點怕他。」
安澄咬了咬唇:「……那怎麼辦。」
他沒說話,卻伸手來捉住她的手。她以為他有什麼要緊的要說,便沒撤開。
他微笑,將小指穿進她指縫裡去……
她一驚,緊張得屏息。
這是律所的走廊……雖然27樓沒有那麼人多眼雜,但是也有可能隨時有主辦律師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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