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百還是頭一次乘坐軍用卡車。何老師跟高小山一人跟一輛車,當然是坐在駕駛室里。金一班的全部十七個男生,和六個女生坐在前一輛車裡,其他女生坐另一輛車。韋佳妮主動要求坐在這輛車上,而且在丁百正對面。王世強和馬國玉像哼哈二將似的分別坐在丁百左右。
第一天的軍訓生活挺忙碌的。分營房、學內務、學條例、學口令、學吃飯......總之部隊上什麼都要重新學。丁百挺興奮的,這種有規律的團體生活,他還是頭一次經歷。可是卻苦了王世強三人。一肚子問題,也找不到機會問。只能等晚上了,好在丁百偷偷找高小山,將四個人的鋪位調在一個營房裡。
晚飯是十七點三十分開,十八點五十分結束。然後教官們集體到電教室收看新聞聯播,所以學生們有四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看著一群猶如脫韁野狗似的少男少女,各個老師也只能無奈的高喊著「聽見集合廣播後去大操場站隊!」
王世強急不可耐的拉著丁百來到操場的一角,問道:「老丁,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麼妖孽來找你了嗎?」看著他緊張的樣子,丁百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放心吧,你不會有問題的。你是不是昨晚聽見有樂曲聲了?」丁百問道。
「有啊!那聲音真是好聽!我聽了之後覺得心裡可舒服了,一點煩心事都沒有了。那是什麼音樂啊?」王世強一回憶起那音樂聲,臉上的急切都淡了些。
「那就是所謂的天籟之音。」丁百臉現微笑,令人感覺高深莫測。
「啊?那我們怎麼什麼也沒聽到?」馬國玉和齊彪不約而同的問道。
丁百看著兩人,淡淡的道:「你們從小就接觸各種妖修。身體裡的氣息受到很大的干擾。反而不容易感受到最自然的氣息波動。換句話說,你們現在心門已閉,想修煉,有些晚了。」說完還遺憾的搖了搖頭。
兩人都很沮喪。原來以為自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誰知道竟然是這個結果。「不過你們也不用難過,各人都有緣法,強求不得。你們雖然心門關閉,但是卻也有好處,那就是你們不會隨意沾染因果。像我,雖然修行有小成,但是同樣的,也是受到了五弊三缺的束縛。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丁百說著臉現凝重。
王世強也不明白什麼是五弊三缺,就問了一嘴。沒等丁百說話,齊彪就回答道:「五弊就是鰥寡孤獨殘,三缺就是權命錢。這八種東西,出馬的至少會犯一樣。」王世強還是不明白,就轉頭看向丁百。
「鰥弊是娶不到妻,或者娶了就死;寡是指什麼都缺,任何一樣需求都不能得到滿足;孤是六親不得力,有不如沒有;獨則是指無後,不生還好,生了必死;殘嘛,就更可憐,就算外形完整,功能上也肯定是缺失的。」丁百說到這,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王世強的下身。看的王世強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開什麼玩笑?變成無能嗎?那還不如死了!只聽丁百又繼續說道:「權缺不是不能當權,那不算苦難。苦難的是權缺之人總會當權,但永遠不會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命缺也一樣,不是犯了命缺就會死,而是生不如死,卻偏偏死不去。錢缺自然就是有錢,但永遠不夠用。這才是五弊三缺。」
不光是王世強,連馬國玉和齊彪都目瞪口呆!乖乖!這犯了一樣,都不如死了算了。齊彪突然醒悟過來,問道:「那我乾爹說他命犯孤弊,卻告訴我是不能夠娶妻生子,為什麼?」丁百憐憫的看著他,那眼神,嘖嘖!
「那是因為你那個乾爹就是個神棍!」韋佳妮不知何時出現在丁百身後。她滿臉輕蔑的瞪了三人組一眼。揚起下巴,對丁百說:「看來你小子還是有些門道的。你說的這些和我媽從小說的一樣。」言外之意就是承認他是個真的修行者了。馬國玉可不幹了,仗著膽子說道:「韋大仙兒!你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也不知道這些,可我姥姥那也是修行界有名有號的!我家和百哥的家裡那是有很深的關係的!」韋佳妮凌厲的眼神一轉向他,他的聲音立馬小了,卻還是憤憤的說:「至少,至少我姥姥不是假招子!」
「韋佳妮同學,我也不同意你的觀點。」丁百朗聲道。「齊彪身上的魂火駁雜,就是經常接觸各種妖修的證據。也許他乾爹被自己的老仙騙了,或者出於其他考慮,沒有說實話,並不能表明他就是騙子。」齊彪覺得丁百說的太對了,於是從他身後伸出腦袋來玩命點。
「什麼是魂火?」這下輪到韋佳妮蒙了,老媽當初給自己將這些東西的時候,自己根本沒心思聽,只不過是一知半解而已,沒想到這麼快就丟醜了,真是報應來得快。丁百現在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面對一群根本算是萌新的隊友,難道自己要從頭給他們上課?你說不講吧,自己獨木難支,需要他們幫襯;你說講吧,那些知識自己是用了好幾年時間積累的,怎麼可能一次性傳遞給他們?現在那個妖孽隨時都會來找麻煩,他決定還是先把普及教育這件事情放一放。
於是他開口道:「先不要管這些,現在當務之急是應對那個隨時都可能來找麻煩的妖孽。」還不等他說完,眾人身邊的幽暗小樹林中,走出一個身影來。只見那人一身銀灰色瓦薩其西裝,身材幾乎和丁百一樣高大,只是略顯瘦弱。來倒眾人面前時,他那兩撇烏黑油亮的小鬍子,尤其惹眼。
他嘿嘿一笑,對丁百說道:「你就是丁家的小弟吧?嘿嘿嘿,我是灰家在本地的總管,灰青冥。」說罷,他朝丁百伸出了手。身為丁家的嫡孫,丁百是絕對不能失了禮數的。他只好禮貌的和來人握了握,卻發現這隻手出奇的小,和他的身高根本不成比例,而且感覺枯瘦如柴,更像一隻爪子。看來這不是他借用的生人身體,而是這灰青冥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說他已經達到了妖修的第三個境界——凝魄。
灰青冥嘿嘿一笑繼續道:「要是從我家當家太奶那裡論呢,你應該叫我一聲世伯的,不過咱們修行人,不講那些俗禮,我攀個大,你叫我一聲三哥,怎麼樣?」
見丁百微笑不語,那人也不生氣,乾笑了兩聲,又說:「想必賢弟你已經猜到了我的來意。昨晚的事情,是我屬下背著我做下的,給你惹了麻煩。三哥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了,呵呵,賢弟放心,所有關節我都已經打通了,絕不會給你帶來更進一步的影響。至於這個孽畜......」灰青冥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紙,口中默念咒訣,只見那符紙紫芒閃動,接著噗的冒出一陣濃煙,待煙霧散去,一隻足有狼狗大小的狸貓蜷縮在眾人面前!
五鬼搬運符!丁百心裡一緊,這灰青冥果然是境界和道行都已經全面超越了自己的存在。這張符一式兩份,一份貼在要搬運的東西上,另一份搬運的人拿著。什麼時候需要,只要念出在畫符時確定的特殊咒訣,被搬運的東西就會出現在面前。難點在於需要同時書畫兩張符紙。
說到這裡,又不得不提一下世俗人的謬誤。很多電影作品裡,符紙,好像不要錢的擦屁股紙一樣,一把一把的撒。其實那是不可能的。試想一下,銀行會不會把能打開金庫某一部分的權限卡,隨意分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符籙,就是一把鑰匙。它掌管的,是某一種天地之道的運行。也就是說,每一張符籙,都可以在制符人需要的時間、地點把天地大道的某種運行規則,演示一遍。還會有人覺得符籙可以被簡單的製作和使用嗎?別說是符籙,即便是一張轉賬支票,要是背書不明確,印章不清楚,甚至是有了摺痕,銀行都是不會收的!
在修行界,能否製作符籙,是一個徒弟有沒有資格獨立修行的標誌。丁家是人修世家,當然不會簡單的允許族內後輩僅僅能夠畫出一張自燃符就給予獨立修行的機會。所以丁百是畫出了一張天工行竅符才通過的考核。由此可見,製作符籙,是相當高的道行才能做出的行為。而同時書畫兩張符籙,更是只有超高的道行,才可以辦到的。更要足夠的境界配合,否則失敗的幾率,簡直就是個天文數字,高到離譜!
按照人修的標準,境界分為:煉精化氣,引氣入體,鍊氣化虛,煉虛合道四重。而妖修則不同。他們因為沒有命魂,就多了三個境界分別是:聚氣、點魂、凝魄然後才開始走人修路線,領悟境界。境界、道行、實力這三者,互相影響,但並不能絕對的比較。境界,表示了修行者和天地之道有多大的契合度;道行,則是在當前契合度之下,能夠調動和運用多少規則和技巧;而實力卻是修行者所調動的規則或展現的技巧,對現實世界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境界深,實力強,但如果相應的道行低,就顯得粗暴。境界淺,道行高,實力強,會表現出極大的破壞力,可範圍很小。
灰青冥的境界雖然比丁百還低一些,但是道行和實力絕對是現在的丁百拍馬不及的。他踢了一腳那瑟瑟發抖的狸貓,對眾人說:「今天你們幾個小輩也算是個見證,這畜生,我交給丁賢弟,殺剮存留,全憑你一言而決!今後在龍源這一畝三分地上,你丁賢弟說句話,我灰青冥絕不含糊!怎麼樣?」一番話說得豪氣干雲,丁百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大方就交出了罪魁禍首,當下也表態:「既然灰家三哥這麼說,那我丁百就不能不識抬舉了。好,這妖孽我會妥善處置,灰家三哥也別客氣,今後但凡有用到我丁百的,儘管言語。這妖修人修同是修行輩,自當守望相助。」
之後兩人又虛頭巴腦的客氣了幾句,灰青冥就丟下狸貓,消失在那一片小樹林中。他前腳剛走,後腳林中就竄出一隻灰黃色的野兔。王世強眼尖,高喊了一聲「兔子!」就想去抓。卻見那野兔幾個轉折,就把他拋在身後,來到丁百面前,兩個前爪一搭,不住地鞠躬。三瓣嘴吐出人言:「求丁爺爺開恩,饒了我姐姐性命!灰無二願意粉身碎骨,報答丁爺爺!求爺爺開恩......」
王世強都已經趕上來抓住了兔子的後頸,一聽他說了話,嚇得鬆開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靠!連兔子都會說話!嚇死我了!」說罷還不住的拍著胸口給自己壓驚。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普通人,馬國玉、齊彪和韋佳妮都一臉嫌棄的看著他,雖然他們也震驚,但是好在家裡都見過這種場面。韋佳妮開口道:「瞅你那熊樣兒!那麼大個妖怪,都變成人形出現了,你不害怕;長得比狗還大的貓憑空出現在你面前,你不害怕;這么小個兔子說人話,就把你嚇出尿啦?」
眾人都笑了,王世強訕訕的站起身,滿臉通紅,強辯道:「誰,誰尿了?小爺就是沒站穩!」丁百示意大家安靜,又掃了一眼周圍,滿操場的新生都在各自組建小圈子,似乎沒人在意這邊。於是他對那隻兔子道:「你先別叫爺爺,說說,我為什麼要留著這妖孽的性命?」
那兔子仍然不住地鞠躬,說道:「我這姐姐,也是百來年修煉,上天有好生之德,您也不忍心她多年修行毀於一旦不是?再說了,她有多大膽子?敢私自在灰家管家的眼皮子底下奪舍附身?這都是......」
他剛想接著說,只見那一直蜷縮在地的大狸貓,突然開始痛苦的掙紮起來。嘴巴張的似乎要將嘴角都掙裂開來,卻發不出一絲聲息。渾身戰慄,渾身的皮毛,開始脫落,整片整片的,就像乾旱龜裂的河床!皮膚下的肌肉,血紅而閃耀著一層詭異的紫芒。四隻足有兩公分長的貓爪噌的伸出來,拼命地抓撓著那些龜裂的皮毛和肌肉,一下一下,仿佛那皮肉有火樣的滾燙,恨不得趕緊脫離它的覆蓋。沒抓幾下,那貓就渾身血肉模糊,胸腹都被利爪撓開,急速跳動的貓心,緩緩蠕動的青黑色腸子,流了一地!
韋佳妮嚇得面色慘白,顫抖著靠在丁百身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令她得到些許安全感。那狸貓還在不斷地抓撓,馬國玉和齊彪已經受不了了,奔到一棵小樹旁邊嘔吐起來。王世強雖然之前也砍過人,還有一次把一個對手的肚子劃開,親眼見識過流出體外的腸子,是什麼樣子的,但是那是被砍啊!這是自己親手抓開!那震撼程度可不是一個量級的!他雖然沒吐,但是也看不下去了,轉過頭,看向別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