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一砂 第一章 求勝之法
蒼雲洞雖是一處山洞，但洞內布景和凡間帝王之家相差無幾。淡紫色的幃帳兩邊撩起，陌千幻在紫玉床上打坐，遠遠的聽到百里陽和夢雲楓吵吵鬧鬧的聲音。
「我比你的多！」百里陽聲音很大。
「我比你的大！」夢雲楓聲音更大。
「我的多！」
「我的大！」
「啊——多！」
「哼！大！」
「多多多多多！」
「大大大大大！」
「走！讓娘評理去！」百里陽很不服氣。
「哼！評就評！」夢雲楓理直氣壯。
很快，兩人跑到洞裡。
「娘，娘。」兩個孩子都爬上石床，一屁股坐到陌千幻身邊，一人抱起陌千幻的一隻胳臂。
「又怎麼了？」陌千幻看著兒女，無可奈何又百般寵愛得笑著說。
「哼！讓你先說。說啊！」夢雲楓沖百里陽做了個鬼臉，又將臉甩向一邊。
「哼！說就說，你以為我怕你啊？」百里陽面向母親，遞出手裡的竹筒，「娘，你看這是我捉到的蟋蟀，一共五十二隻，夠多了吧」，他得意地笑著，又看向夢雲楓，「哼」。
陌千幻接過竹筒，看到黑壓壓的蟋蟀擠得動彈不了，便滿意地說:「嗯，陽兒進步了！」
「看到沒？娘都說我進步了！」
夢雲楓忙遞上竹筒，「娘，這是我的」，一看到陌千幻一打開竹筒，就問，「比哥哥的大很多吧」。
「嗯，雲兒很有眼光！」
「怎麼樣？都說了娘會誇獎我，還不信。哼！」夢雲楓驕傲得瞥了一眼男孩。
「娘……」百里陽搖晃著陌千幻的手臂，「你看妹妹！我們到底誰的更好一點啊？」
夢雲楓依舊盛氣凌人，下巴翹得老高。「看我什麼？比你好看！哼！」她也搖晃著陌千幻的手臂，「對啊，娘，我們誰的更好啊」？
「你們兩個的都好。我剛剛看了，陽兒的五十二隻，雲兒的四十二隻，所以陽兒的蟋蟀在數量上占優勢。雲兒呢，每隻蟋蟀大小相近，而且都很肥碩，所以雲兒的蟋蟀在形體上有優勢。你們這叫各有所長，不過呢……」陌千幻故意拉長了話音。
「不過什麼？」兩孩子睜大了眼睛，像等著母親獎賞似得。
「不過，太陽都快下山了，恩公家的雞還能看見你們的蟋蟀嗎？」
「啊？！走！」兄妹倆說著便拉著手跳下床，向洞外跑去。
陌千幻看著跑出去的兒女，欣慰得笑了。她下床，走到一張積滿灰塵的石桌前坐下，緩緩伸出手，柔弱的手指輕輕觸了一下桌面。她收回手，看著指尖的灰塵，溫柔的眼睛濕潤了。
兩孩子看定院內無人後，偷偷靠近籬笆牆。幾隻雞都在籬笆牆邊站著，好像等了許久似的，一看到他們，都擠過來，咯咯地叫著，仿佛在說，可等到你們了！
「對不起啊，我們來晚了。」夢雲楓一邊倒著蟋蟀一邊內疚的說。
「妹妹，下次我們不比了好嗎？我們只顧鬥嘴，差點害得恩公家的雞吃不到蟋蟀。」百里陽用商量的口吻說著。
「哥哥說的對，咱們不比了。嘿嘿。」
「喂！」不知道何時，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們身後，小女孩皺著眉頭，很不愉悅，看上去也不過三四歲的模樣。
「啊！」兄妹倆嚇了一大跳。雞也被驚得四處張望。
「你們蹲在這兒做什麼？是不是想偷我們家的雞？」女孩霸氣十足。
「不是不是，我們不想偷雞，我們是餵……」夢雲楓正要說「餵雞」，百里陽立即打斷了她。
百里陽笑呵呵得說:「是為了看看它們！它們，真好看，真乖，毛都發亮呢。呵呵。」
「那當然，都是我每天給它們餵糧食。」
「就是就是，它們看到你很開心呢。」夢雲楓應和著。
「哎呀！這雞怎麼了？快來看呀！」百里陽一邊說一邊給夢雲楓使眼色。
小女孩半信半疑得走過來，他們兄妹卻小心退到後面，一轉身不見了。
「沒有啊。它們好好的呢。」女孩轉身發現兩人不見了，「真是跑得比兔子還快」，小女孩一臉鄙夷。
「華容，你站在那做什麼？」白爍水站在院子裡喊她，「天都黑了，還到處跑。快過來，吃飯了」。
「哦。」
白爍水看著她走過來，「快去洗手吧，娘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玉米稀飯，還放了薏米和綠豆呢」，白爍水彎下腰抵著玉華容的小腦袋，「很甜的哦」。
「太好了！吃稀飯，喝稀飯，稀飯是個寶，清熱去火又解渴！哦……」蹦蹦跳跳地跑到水盆邊洗手。
「娘，我剛才看見兩個小偷。」女孩神神秘秘得說。
「哦？怎麼沒把你偷走呢？」玉與飛給玉華容夾菜，好笑得說。
「他們是小小偷，偷不走我。」
「呃……什麼是……小小偷？」玉與飛饒有興致得問。
「嘿嘿，原來爹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玉華容清了清嗓子，學著平時父親教誨她時的模樣，「就是兩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看到他們偷偷摸摸得蹲在籬笆旁，一直盯著咱家的雞看。娘，就是剛才我站的那裡」。
「我們這裡怎麼可能出現小孩子？」玉與飛眉頭微收，看了看妻子。
「嗯～爹……娘，我沒說謊，真的有。」
「好華兒，娘相信你。吃飯吧。」白爍水伸手輕輕捏了一下玉華容的小鼻子。
「嗯。嘿嘿。」
夢雲楓和百里陽一前一後到了蒼雲洞前。
「每次都是你最慢。你就不能跑快一點嗎？」夢雲楓又在嫌棄她哥哥了。
「如果當初爹爹把內丹給我，現在慢的人應該是你吧！」百里陽很不平的說。
「誰讓你出生的時候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孩的？我出生的時候卻是一條又瘦又小的小蛇。不對，還是一條半死不活昏迷不醒的小蛇」，夢雲楓白了一眼百里陽，接著說，「是你非要留在浮雲谷跟小蛇們玩的。爹把內丹給我，是為了讓我跟你一樣也能成為人的模樣！這才叫公平。」
「都是藉口！我不跟你說了。」
「明天我們把內丹吐出來，變回真身再比一次，敢不敢？」
「你說的，輸了，不許哭鼻子！」
「你輸了，要喊我姐姐！」
「說話算話，誰耍賴誰不是蛇族的！」
「一言為定！哎，哥哥，我們比什麼？」
「你不是說我跑得慢嘛，明天比長跑。」
「那，從哪兒跑到哪兒呢？」
「從半山腰的雪玉竹林開始，那裡離蒼雲洞比較遠，娘很少去那裡，不容易被娘親發現。我們就跑到恩公家的屋後為止。同一條路，路徑一樣長，這樣……」
「公～平～」兩人異口同聲，相視而笑。
夢雲楓接著說：「娘每天都在曉星沉落的時候收集百花露水和晨音給我們調製萬音玉露汁。娘收集完露水和晨音，再給我們調成萬音玉露汁，至少也要一個時辰。我們就在娘走後開始吧。不過，你得想辦法把看咱們的兩個小妖打發走。」
百里陽成竹在胸，道：「交給我了。不過，這事兒千萬不要被娘發現了，不然又得挨罰了。還有，剛才遇見恩公女兒的事千萬不要告訴娘親，不然咱們以後都不能下山了。」
「這個我知道，我又不傻。」夢雲楓不耐煩地說。
「確實不傻，但也聰明不到哪去。」百里陽故意氣她。
「你傻！你才傻！哼！」夢雲楓瞪大眼睛，一副隨時開戰的模樣。
「喂，再不回去，娘可是要罵人的。」百里陽可不想跟她沒完沒了地吵。
「回來了，雞沒讓蟋蟀跑了吧？」陌千幻正在花盆裡栽花，回頭看了看他們，微微笑著說。
夢雲楓忙回答：「當然沒有啦。」
百里陽認真得說：「恩公家的雞都吃撐了，一隻蟋蟀都沒跑掉，我看著呢。」
聽兩個孩子這麼說，陌千幻滿意得笑了。
「娘在栽花啊」，夢雲楓鼻子湊上去聞了聞，「好香啊。哥哥，你聞聞，很香的。」
「還湊上去，你那什麼鼻子，我老遠就聞到花香了。娘，這是什麼花，我怎麼都沒見過？」
「這叫翠菊，是娘從很遠的地方找來的。浮雲谷和燭山都沒有，你自然沒見過」，陌千幻抬頭看了看天上高懸的明月，又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是，陽兒告退。」百里陽打著哈欠出去了。
「雲兒留下是想幫娘栽花嗎？」陌千幻見女兒還沒有要動的意思，故意笑她。
「娘……」夢雲楓嘟著嘴，似乎受了很大委屈。
陌千幻看著夢雲楓嘟嘴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你哥又欺負你了？」
「沒有。娘，我如果沒有爹的內丹，是不是還是個小蛇，變不成人？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哥哥都有自己的內丹了，雖然他的內丹又小又暗，可也是自己修來的。我卻沒有真正是自己修來的內丹。」夢雲楓低垂著頭，很傷心得說。
「傻孩子，怎麼這麼說。之前你爹的內丹沒有現在亮，你看這就是你修煉的成果啊。」陌千幻摸了摸夢雲楓的頭。
「爹的內丹真的變亮了？」夢雲楓抬起頭，似乎有些不相信。
「你的道行太淺，看不出來，但娘看得出來呀」，陌千幻安慰她，「我們家雲兒這麼聰明，只要認真修煉，娘相信過不多久雲兒就會把內丹修得又大又亮，那時的內丹就完全是雲兒自己的了」。
「真的嗎？」夢雲楓立即興奮起來。
「嗯！」陌千幻閉上眼睛，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嘿嘿，我去睡覺了，娘也睡吧。」夢雲楓說著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陌千幻看著孩子離開，起身獨自走出洞去。看著層雲漫過月亮，洞邊的流水衝散落花。她站在小橋上，看著流走的花瓣，不禁感慨:縱然過去花前月下千般好，如今也只能回想；即使現在傷心欲絕，此刻也只能舉步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