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秦州亦名「天水」,相傳是伏羲、女媧、軒轅的故里,自古乃西北重鎮。城東南十數里外有一小城名的「武田堡」,位於籍河河畔,背靠大山,乃是進出軒轅凌雲城的必經之地。居住堡中的人家十有八九出自軒轅門,或是忠心耿耿的外門弟子,或是七大世家的旁支,將武田經營得猶如鐵桶一般。每隔三年,秦州、成州、階州、鳳州、渭州、岷州等西北各州的傑出少年,便會雲集於此,進行一輪殘酷激勵的比拼。
而軒轅門號稱白道第一門派,以西北為根基,勢力早延伸到了山東、中原、江南、嶺南等地,派出不少外門長老搜尋和培養習武天才。所以到了最後,各地選拔出的優秀弟子還將匯集凌雲城,進行一番龍爭虎鬥,決出最終的勝者!
自陸家山莊到秦州,一路跋山涉水,非只一日。黃旭等少年心知時間寶貴,在趕路途中也不忘默念心法口訣,不時相互拆招餵招,抓緊每一寸光陰提升實力。畢竟習武少年誰沒有成為英雄俠客的夢想?誰不想登上武林之巔萬眾矚目?但數千外門弟子,能如願以償的屈指可數,而失敗者將基本上與上乘武學無緣,從此淪為籍籍無名之輩。
這日黃昏,一行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雖是隆冬時節,冰雪蒼茫,堡內卻人潮湧動,一片喧囂。每三年才有一次的盛會,不僅僅吸引了一心爭勝的軒轅弟子,還有各州頭腦精明的生意人。各種買賣之中,尤其以兵器、盾甲、丹藥、駿馬及武功秘笈最受歡迎。當然,客棧、酒樓的生意也是十分之火爆。
眾少年是首次踏足武田堡,東張西望,樣樣都覺新鮮。喬鑫如魚得水,時不時鑽進人群中問東問西,四下打探消息,笑呵呵的也不知在盤算什麼。黃旭嘆道:「可惜三弟下落不明,不能跟我們一起比武爭雄了!」蘇靖道:「老三命格夠硬,不是早夭之相,或許會因禍得福,另有奇遇也說不定。」葉白宇恨恨道:「若是知道是誰挾持了老三,我定要斬了他!」羅一菲撇撇嘴道:「少吹牛!雖然不清楚是誰在暗處使壞,但他的武功絕不弱於師父,你哪裡打得過人家?」葉白宇道:「現在打不過,難道將來還打不過嗎?終有一日,我要一劍蕩平天下!」黃旭等不禁豪氣滿懷,紛紛大聲應和。
就在這時,忽聽右側傳來一聲嗤笑:「師兄,一群土包子在街頭胡吹大氣,不知天高地厚!」這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鄙夷不屑的意味,毫不掩飾自己的高傲。
眾少年順著聲音望去,橫眉怒目。
只見一行十餘人正牽馬行來,風塵僕僕,同樣是剛剛抵達武田堡。他們衣服鮮亮,座騎雄壯,人人精氣飽滿,如同鶴立雞群,所過之處人潮紛紛避讓。為首的兩名中年男女分負刀劍,一位魁梧雄壯,一位輕盈秀麗,兩側太陽穴均高高隆起,分明是內功精深的高手。跟在他們身後的少年男女們,一看便是百里挑一的俊彥,平日裡眼高於頂。其中最為突出的是一對並肩而行的少年,右側之人面紅如赤,骨骼雄壯,身背一柄又寬又長的厚背**,年紀輕輕已有氣吞山河之勢;左側使劍之人俊眉星目,白衣如雪,相貌氣勢竟和葉白宇頗為相似,堪稱一時瑜亮。那使劍的少年冷笑道:「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們!」
黃旭等氣得面孔通紅,恨不得衝過去把他痛扁一頓。費成田輕咳一聲示意徒弟們不要衝動,抱拳笑道:「張師弟、柳師妹,幸會幸會!三年未見,賢伉儷風采依舊,令人好生羨慕啊。」
原來這對中年男女一名張川雄,一名柳玉香,是鳳州武林鼎鼎有名的夫妻俠侶。張川雄哈哈一笑,道:「聽說費師兄收了兩位好徒弟,連掌門都格外關注,看來真是轉運了!恭喜,恭喜!」柳玉香的目光掃向黃旭等人,抿嘴笑道:「是誰曾得了掌門的親口讚許?站出來讓我瞧一瞧!」
葉白宇踏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晚輩葉白宇,參見師叔!」
柳玉香眼前一亮,忍不住贊道:「好一個卓爾不凡的美少年!」頓了一頓,又問:「還有一人呢?」
費成田接口道:「我另一弟子因家裡出了意外,無法參加武田大比了。以後若有合適的機會,再請師妹點評罷!」關於傅驚濤失蹤一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索性略過不表。
柳玉香和張川雄相視一眼,搖頭嘆道:「難道那孩子分不出輕重緩急嗎?哪怕家中有天大的事都得先拋開呀!三年一次的機緣,一旦錯過將遺憾終身!」張川雄道:「玉香你別瞎操心了!如果掌門果真看中了那小子,即使不經過比試,一樣可以破例收入門下。」柳玉香皺眉道:「掌門素以公正嚴明著稱,豈會為了一小輩而壞了規矩,引人詬病?」張川雄聳聳肩道:「掌門的心思,誰又能猜測透徹?好比如這回大比提前,竟然毫無預兆,不知會便宜什麼人?希望凌雲峰的人能一碗水端平,選出真才實學的弟子。」
費成田一笑,道:「聽張師弟言下之意,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張川雄咧嘴笑道:「那是當然!」回首喚道:「熊鈞、郭霆,過來拜見費師伯!」
那使厚背砍刀的是熊鈞,使劍的是郭霆,兩少年傲然踏前,齊聲道:「見過費師伯!」
張川雄得意的道:「熊鈞天生神力,內外兼修,已得了我刀法真傳,手中的**重四十九斤九兩,敢說橫掃同齡之人無敵手!而郭霆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之奇能,學劍練劍均能體察入微,舉一反三,將來的成就定在玉香之上。只要這次武田大比公正選拔,他們倆進入前十乃是輕而易舉,關鍵是看能否躋身前三甲!」
黃旭等聽罷滿臉的不服,自吹自擂誰不會呀?銀樣鑞槍頭的草包多了去了!葉白宇道:「真巧,我擅長的正是劍法!日後若有機會,請郭師兄費心多指點!」
郭霆眼睛微眯,沉聲道:「好啊!」話音未落,陡然振腕發劍,倉的一聲清吟,電光飛射,直刺向葉白宇面門。
「卑鄙!」「住手!」「老四小心!」
郭霆忽然出劍進襲,按理說不合禮數,但費成田、張川雄、柳玉香均未出手制止。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劍光刺到了葉白宇跟前,他卻一動不動地佇立原地,既不閃躲也不拔劍反擊,甚至連眼皮都不多眨一下!
長劍忽凝,劍尖距離葉白宇鼻尖僅有半尺。
四目相對,目光在空中如閃電交擊,濺起無數火星。
葉白宇淡淡笑道:「郭師兄是想請我欣賞你的寶劍嗎?須知劍有靈性,最不喜無緣無故暴露人前!」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洗禮,他的心智早超越同輩幾個層次,輕易不會動氣,更不會喪失理智。
郭霆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刷的反手回劍入鞘,笑道:「希望葉師弟名副其實,劍術和口舌一般犀利!」
葉白宇道:「郭師兄,街頭鬧市,不宜拔劍擾民。你真想見識我劍術的話,不妨來我的住處私下探討一番。」
郭霆哼了一聲,提高聲音道:「憑什麼要我去上門找你?難道你來我這邊不行嗎?」
柳玉香麵皮微熱,郭霆妄自拔劍在先,此刻的表現又大失風度,豈不是讓人笑話嗎?輕叱道:「霆兒,不許胡鬧!武田大比期間,同門師兄弟嚴禁私鬥,否則取消比武資格。你辛苦習武數載,為的是什麼?究竟是意氣之爭重要,還是你的前程重要?」
郭霆忙垂首退後數步,低聲道:「師父,弟子知錯了。」
費成田笑道:「柳師妹,年青人畢竟是血氣方剛,言行衝動實屬正常,你就不必太較真了。眼看時辰不早,我們先告辭了!」
「師兄慢走!」
目送著費成田和一幫弟子遠去,柳玉香臉色驟然陰沉,低聲道:「雄哥,你怎麼看?」張川雄皺眉道:「姓葉的小子果然棘手,不動則已,一動必然風雲變色!今年老費或要鹹魚翻身,大大露一回臉了!」柳玉香道:「以費師兄疏懶的性格,怎會教出這麼傑出弟子?」張川雄道:「聽說老費外出逍遙時,是程通師兄親自指點葉白宇他們練武,所以這幫小子身手格外了得,在年青一輩中堪稱佼佼者。」
熊鈞不服氣道:「師父,難道我不如葉白宇他們強嗎?」
張川雄搖頭道:「強或不強,光是我一個人說了不算數。你要想證明自己的實力,就得把所有對手打趴下!讓掌門,讓凌雲峰上下知道你熊鈞的大名!」
熊鈞下意識地握緊雙拳,沉聲道:「好!」
費成田乃識途老馬了,領著眾弟子徑直來到一處大宅院。遠遠的,便見大門牌匾上寫著「階州英豪」四個大字,鐵鉤銀劃,氣勢非凡。踏入門中,轉過照壁,眼前豁然開朗,只見練武場上人影翻飛騰挪,赫然有許多張熟悉的面孔,包括霍鎮、谷翩翩、馬一鳴、常搏、秦櫻、曾可等。原來在大比期間,為了避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軒轅門特地將各州的長老及弟子分開,不允許他們混雜相處。因此費成田等來到這階州別院,而張川雄一行則要去往鳳州別院。
「師兄!」「費師弟,你終於來了!」
谷翩翩等喜動顏色,紛紛出聲招呼,並示意眾弟子暫停練武。費成田一一還禮,彼此寒暄問候。
曾可雀躍奔近,卻轉瞬間滿臉的失望,脆聲問道:「費師伯,傅師兄怎麼不見蹤影呢?」
費成田嘆道:「驚濤回家過年時遭遇意外,如今下落不明,鐵定無法參加內門選拔了!」
「什麼?!傅師兄失蹤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他豈不是錯過了登上凌雲峰的大好機會?」眾少年聞言大為震驚,有人難過,有人惋惜,有人暗喜。
谷翩翩皺眉道:「我聽說黑旋風不久前曾深入宋境,偷襲了仙洮鎮,莫非你的寶貝徒弟就是那時候失蹤的?」
費成田點頭道:「正是!」當下把傅驚濤失蹤之事簡要說了一遍,其中的疑點也一一列舉。
谷翩翩等聽罷都是皺眉,以他們的江湖閱歷,自然曉得傅家憑空消失一事絕不尋常,多半牽涉到某個龐大的門派。除非軒轅門肯全力發動,追查一切蛛絲馬跡,不然如何能找到傅驚濤的下落?馬一鳴扼腕道:「劉家雙虎不在,傅驚濤又失蹤了,少了這幾個最傑出的弟子,今年我們階州的形勢不容樂觀啊!」
要知道內門弟子的選拔極為苛刻,每一州能拿得出手的屈指可數,大多數人僅是陪襯而已。而在階州地界,公認武功出類拔萃的不過十人,其中劉氏兄弟一死一失蹤,再除去生死不明的傅驚濤,僅剩下七八人真正夠格參加競爭。假如最終成功入選內門的弟子太少,馬一鳴等長老便顏面掃地,倍受同門奚落了。其實每一次軒轅大比,最在乎結果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些言傳身教的師父們!
費成田道:「馬師弟不必悲觀!秦櫻、曾可、馬飆、常搏、邱建等等,論實力都不弱於傅驚濤,一樣能打出咱們階州的威風霸氣!」
秦櫻、馬飆等被點到名字的弟子,不覺挺起了胸膛,眼中燃起熊熊鬥志,只差在臉上寫下「捨我其誰」四個大字。
霍鎮笑道:「費師弟怎麼忘了點評自己的徒弟?我看他們幾個都很不錯!」環視了一圈眾少年,揚聲道:「你們都聽著,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到了大比之時,你們要同心協力、相互照應,一路闖關奪旗!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要輕言放棄,不要辜負你們師父的期望!」
「是!」眾少年轟然答應,震耳欲聾。
霍鎮、費成田等相視一笑,督促弟子備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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