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九年的除夕之夜,山西雁門外的一處秘密山洞內,燈火通明,幾百名一身白色勁裝,白巾蒙面的大漢手持火把,把這處能容納千餘人的大洞照得纖毫畢現,大洞的後端,一尊彌陀佛正笑嘻嘻地坐著,只是與一般寺廟裡的彌勒佛不一樣,這尊彌陀的手上,托著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裡正是白蓮教的一處臨時總壇,也是今年白蓮教召開例行年會的地點,由於關內被官府和正派武林人士們追捕得很兇,今年白蓮教徒們選擇了這關外的雁門關,作為年度大會的開會地點。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大會不是由趙全和李自馨主持,閻浩坐在了主位上,看著下面三十多個香主,面色陰沉。
天狼蒙著面,坐在山洞正中的一個席位,每年的這種宴會都是一人一個小桌子,盤膝而坐,前面的酒肉都不是大家關心的,宴後的那顆解藥,才是所有人真正操心的事情。
白蓮教的實力隨著蒙古的入關一戰,損失極大,從今天與會的人數就能看出,往年滿滿當當有一兩百香主,今天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三十多個,位置空了一大半,顯出一副冷清和詭異,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高高在上的閻浩,許多人都在心裡犯起了嘀咕,今天二位教主到哪裡去了?
天狼卻是心知肚明,那趙全和李自馨都在鐵家莊一戰中被自己重創,這會兒只怕還沒有痊癒,不知道貓在哪個地方養傷呢,所以今天的除夕之會,是由閻浩來主持,今天來這裡之前,他被人引著從秘道出了雁門關,然後眼睛給蒙上了黑布到達此地,只是以他獨特的判斷能力。一路之上所經過的道路,全都了熟於心,而且他還通過鳳舞的那種瑩光粉,一路之上留下了標記。這會兒大批錦衣衛的殺手,只怕已經潛入到這山洞的附近了。
天狼的心中還是微微有些遺憾,今天趙全和李自馨不在,最多只能抓到閻浩這個堂主,和預料中的戰果相比,還是有些差距,可是能把所有的白蓮教香主堂主,連同這些總壇衛隊一網打盡,對他們的組織也是毀滅性的打擊了,經此一擊。趙全和李自馨也就成了光杆司令,想要再建立起這種規模的勢力,只怕非數十年不可了,再加上這二人以後無法在關內立足,白蓮教也可以說名存實亡。
閻浩站起了身。對著下面坐著的六七名堂主和三十多名香主,拱手道:「各位,我白蓮聖教正值多事之秋,幫主和副幫主因為另有要事,今年的大會不方便出席,特命我來主持今年的除夕大會,趙幫主說了。今年是我們白蓮教勝利的一年,戰鬥的一年,被朱明走狗們壓制了一百多年後,我們白蓮教終於雄起了!」
此話一出,洞內的喝彩聲一片,連那些守在外圍的信徒們也都晃著火把。齊聲高叫:「明王降生,彌勒出世,白蓮,白蓮,白蓮!」
天狼跟著嘴在動。卻是一聲也不發,他的心中冷笑,心中一股嗜血的*在慢慢地開始燃燒,一會兒如何放手大殺,如何能拿下閻浩,已經是他現在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了。
閻浩等到這些狂熱信徒們喊了三遍之後,把手向下一壓,洞內搖晃的火光又恢復了正常,閻浩哈哈一笑,繼續說道:「今年我們白蓮聖教,借著蒙古大軍的勢力,重創了朱明的狗皇帝,狗皇帝嚇得縮在北京城,出都不敢出來,趙教主他老人家在北京城下衝著皇宮撒了一泡尿,就是這樣朱明皇帝也不敢動,最後我們白蓮聖教跟著蒙古大軍一起,洗劫了北京周圍,搶了二十多萬人口,回草原去了。」
「這裡也不妨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教主和副教主兩位現在正在俺答汗那裡做客,商量著我們建國的事情,大家以後再也不用做朱明的子民了,這次教主讓我來召集大家,就是為了把大家給接到大漠,從此我們可以在草原上奔馳打獵,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向誰低頭啦!」
在場的白蓮教眾們又是一陣歡呼,天狼卻皺起了眉頭,聽閻浩這意思,白蓮教可能真的無法在中原立足了,可能俺答汗為了保持和嚴世藩的交易,勒令趙全和李自馨把白蓮教遷往關外,要這樣的話,以後想深入蒙古把他們一網打盡,也就更難了。今天如果能把這些白蓮教徒們一網打盡,那趙全和李自馨也就成了光杆司令,對於俺答汗,成了食之無味的雞肋,想要除掉他們,也不是太難的事了。
正當天狼仔細思考的時候,只聽閻浩說道:「現在,我們就要發放解藥了,今年教主特別吩咐過,解藥第一個發放的,是拯救了我們白蓮教的大英雄,劉香主,請上來吧!」
天狼心中一動,在一片羨慕加嫉妒的目光中,走上了高台,他的耳朵很靈,分明聽到有幾個傢伙在交頭結耳:「這傢伙怎麼成了大英雄了?不是聽說他沒成事嗎?」
「哼,就是,平時也是他發牢騷最多,說什麼我們白蓮教給蒙古人當走狗。」
「姓劉的當年入教時就是在閻堂主手下的,閻堂主要是處罰了他,就是打自己的臉,今年的大會是閻堂主主持,還不是他說了算!」
「就算是他說了算,也不能賞罰如此不明吧。我們這麼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李堂主親自帶人炸開了大同的城門,放蒙古兵入關,這都不算功勞第一,卻給了這個沒完成任務的劉平一,這也太過分了吧。」
下面議論的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閻浩聽到這些閒言碎語,面沉如水,而階下的幾個堂主雖然一言不發,但都一口一口地喝著悶酒,顯然也是對這個決定相當地不滿,天狼滿不在乎地站在台階上,正面衝著閻浩,背對著眾人,面無表情。
閻浩擺了擺手,示意下面的香主們都閉嘴,等聲音平息下來後,他沉聲道:「各位的話,閻某都聽到了,你們是不是認為我處事不公?」
沒有人回答,閻浩自嘲式地笑了笑:「各位恐怕有所不知,劉香主對於本派的大功,不在於攻下滄州,而是查出了叛徒,如果不是劉香主,只怕今天我們所有人,都要被一網打盡了!」
此話一出,如同激起千層浪,台下一片譁然,就連幾個堂主,也都勃然變色,那個名叫李一春的堂主站起身,沉聲道:「閻堂主,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內奸?我們聖教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閻浩朗聲道:「張十四就是官府的內奸,他先是在劉香主他們去滄州的時候告知了官府,派明軍半路截殺,一行兄弟全部殉難,只剩劉香主一人,他事後還想誣衊劉香主是叛徒,然後騙取我的信任,帶他來今天的大會,幸虧劉香主及時識破了他的陰謀,不然的話,我們今天只怕都難逃一劫了!」
這下台下的眾人全都換了一副感激的目光看向了天狼,再無人提出半個不字,那李一春高聲道:「劉兄弟,以前我姓李的對你多有得罪,是我的不是,這裡向你賠禮道歉啦!」說著舉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
天狼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對著閻浩說道:「閻堂主,為聖教出力是應該的,只是我那兄弟李平陽,為了掩護我死得慘烈,能不能把他的解藥也一併給我?去關外前,我還要最後拜祭平陽一次,就用這個解藥給他上墳了。」說到這裡時,天狼的表情變得黯然,幾乎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