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慕白哈哈一笑:「林師姐這話可是說到點子上了,以前我們要和魔教開戰,又得顧及朝中徐閣老和嚴嵩父子的關係,對於魔教東南這一塊,無法插手,現在好了,天狼這回把魔教從東南趕了出去,而倭寇也眼看就可以平定,他現在立足未穩,所以才想花錢買平安,想讓我們不與他為敵,等他緩過這口氣來,獨霸了東南沿海的貿易,到時候我們就是聯手,也只怕無法消滅他了。」
沐蘭湘冷笑道:「所以展師弟的意思是,趁這回黑龍會立足未穩,而我們伏魔盟四派齊聚南少林之機,對他們發動突襲,將之消滅,然後由我們來獨霸東南一帶的海外貿易,是不是?」
展慕白的臉微微一紅,打了個哈哈:「差不多就這意思吧,不過東南一帶的貿易,是朝廷的事情,我等江湖武人只怕也不好過多插手,所以這些還要收歸朝廷,倭寇消滅之後,徐閣老他們必然會趁機掃清東南一帶的嚴黨黨羽,換上清流派的官員,到時候這錢歸了清流派的眾位大人,對我們的支持力度也會加大。」
沐蘭湘哈哈一笑:「師兄,林師姐,你們都聽到了嗎?這就是展師弟的俠義為本,恩將仇報,背信棄義,我算是見識到了!」
展慕白給罵得心頭火起,怒道:「沐師姐,請問我姓展的哪裡得罪你了,要給你這樣冷嘲熱諷,展某再不濟也是一派掌門,咱們伏魔盟的掌門議事。還不需要你發表高見吧。」
沐蘭湘恨恨地說道:「你的這些話聽了我都嫌髒耳朵,師兄。你們慢慢商量,我是沒心思繼續奉陪了。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俠義為本,這四個字任何時候都不能丟。」她說著,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就要向前走。
徐林宗厲聲道:「師妹,不得無禮!今天是三派在我武當商議大事,你作為武當的妙法長老,自然有資格列席發表意見。」
展慕白的臉上現出一陣無奈,腮幫子鼓鼓的。但還是強忍著向徐林宗一拱手:「小弟一時失言,唐突了尊夫人,徐師兄大人大量,請不要放在心。沐師姐,對不起,剛才展某衝動,得罪了你,還請海涵。」
沐蘭湘重重地「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坐回了座位。一言不發。
徐林宗的聲音柔和了一些,緩了口氣,說道:「展師弟,華山派的意思。就是想趁著開會的時候突襲黑龍會,擊殺天狼,對嗎?」
展慕白張了張嘴:「擊殺嘛。就有點過了,只怕天狼武功蓋世。也能逃得掉,我的意思是。咱們先禮後兵,不收他的錢,只是要他退出浙江福建,回到塞外,我們還可以繼續作朋友,反之,咱們就聯手攻擊,滅了他的分舵再說。」
林瑤仙微微一笑:「展師弟說得輕鬆,你想過沒有,現在天狼還沒有正式開宗立派,他的這個所謂的黑龍會,現在只不過是幾千江湖高手組成的一支軍隊,掛靠在戚繼光將軍的名下,是明軍的正式部隊,你說要攻擊他,那是不是就是向官軍宣戰?這種行為好象是造反吧。」
展慕白微微一呆,張了張嘴:「可天狼的那些手下只不過是披了一身官軍的皮罷了,並非真正的官軍,這回因為分贓的關係,把正牌的官軍,戚將軍的部隊都氣得回浙江了,現在福建境內,只有天狼的幾千部下,並沒有真正的官軍。」
徐林宗「哦」了一聲:「展師弟這消息倒是很靈通啊,請問是從何得知的?」
展慕白張了張嘴:「是洞庭幫的楚幫主告訴我的,此事現在東南人盡皆知,我想不會有假。」
徐林宗微微一笑:「我聽說楚幫主原來還想去援救那福建倭寇首領毛海峰,後來敗在了這個天狼的手下,不得已才退出了福建,他當然不會說天狼的好話,展師弟,是不是有些偏聽則暗了呢?」
展慕白有些急了,聲音也變得尖細起來:「徐師兄,不管那楚幫主是何用心,天狼搶奪倭寇的戰利品,把官軍氣得都回師了,這事總假不了,現在他沒開宗立派就已經公然地搶奪倭寇的藏寶了,以後若是站穩了腳跟,還不扯旗造反呀,所以咱們若是出手攻擊他,談不上什麼攻擊大明官軍,而是為國家除害。」
林瑤仙搖了搖頭:「朝廷沒有任何正式的公文宣布天狼他們就是叛軍,現在倭寇還沒有全部消滅,展師弟你就要做這種攻擊抗倭力量的事情,那不是親者痛仇者壞的事嗎?楚天舒此人,勾結倭寇,並非俠義所為,不管他出於何原因,我覺得跟此人都是保持點距離的好,這回他利用我們在正面對付屈彩鳳,卻又在背後暗地監視,可見跟我們伏魔盟並非真心合作,我倒是覺得對他需要防著一手。」
沐蘭湘也點了點頭:「我同意林師姐的意見,這洞庭幫當初崛起的時候,行事手段就非常狠辣,絕非正派人士所為,而且強硬地拒絕我們武當插手這湖廣一帶的鏢局生意,壟斷了兩湖的行商走賈的買路錢,若不是當時看著他跟魔教是死敵的份上,我們武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但跟此人,我們也不想多來往,而那天狼所做的都是俠義之事,如果讓我選的話,我寧可和天狼合作。」
展慕白咬了咬牙,轉向徐林宗:「徐師兄,這算是武當的正式表態嗎?」
徐林宗看了一眼沐蘭湘,只見小師妹的眼裡,也是充滿了期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對於這位天狼,我們確實一無所知,只是有過數面之緣而已,但在徐某看來,其人所做所為,並不失俠義,現在又有個官軍的身份,家父來信上。並沒有說要與之為敵,只說是在南少林那裡召開伏魔盟四派的大會。商討這個問題,所以我想到時候還需要根據天狼的態度。作出最後的決定。」
展慕白哈哈一笑:「說來說去,徐師兄就是不想跟天狼為敵,對嗎?」
徐林宗堅定地說道:「展師弟,如果天狼和他的黑龍會明顯地與魔教或者是英雄門勾結,危害蒼生,那我武當上下會堅決地將之消滅,但現在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這一點,而且天狼現在還在抗擊倭寇,所以我以為對此事應該慎重才是。不能只憑你的猜測。就決定與之為敵。」
展慕白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對林瑤仙說道:「林師姐的意思只怕更不用說了吧,你是完全站在天狼這一邊了,對吧。」
林瑤仙的秀眉一蹙:「展師弟,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說話方式,從頭到尾,大家都沒有說過什麼你華山派站在洞庭幫這一邊的話吧,為什麼要這樣說我們?峨眉的態度和武當一樣,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之前。並不認為應該與黑龍會為敵,這跟錢沒關係,純粹是出於俠義的角度。」
展慕白哈哈一笑:「俠義?別說這個可笑的理由了,林師姐。不就是因為天狼是你的舊識,給你開出了更好的條件嗎?」
林瑤仙的柳眉倒豎,沉聲道:「展師弟。請你把話說清楚,什麼舊識。什麼更好的條件?!」
展慕白咬了咬牙:「天狼為了取信於我,把他的身份告訴過我。想必也告訴過你林師姐吧,若非如此,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屈彩鳳?!」
林瑤仙冷冷地說道:「不錯,但林某發過誓,不把此人的身份泄露出去,怎麼,展師弟,你是不是打算把他的身份公之於世了?」
展慕白重重地「哼」了一聲:「果然告訴過你了,怪不得你峨眉這麼護著他,看來今天我們是達不成共識了,展某告辭,到時候南少林大會上再公開辯論吧。」
徐林宗沉聲道:「展師弟且慢,這天狼是何身份,能否向徐某說明?」
展慕白本來已經站起了身欲走,一聽徐林宗的話,又轉回了頭,冷笑道:「徐師兄何不去問林師姐?」
沐蘭湘笑道:「林師姐剛才說得清楚,她立過誓,不能泄露人家的身份,展師弟,你好象沒立過誓吧,為何不能告訴我們?」
林瑤仙突然說道:「沐師妹,這天狼不希望把自己的身份公之於世,我也覺得現在並不是他公開自己身份的好時機,如果沐師妹真的對這個有興趣的話,我想還是在這次南少林之會上當面問他的好。」
沐蘭湘的小嘴一下子又撅了起來:「林師姐,今天一開始還說了,以後有什麼事情應該公開,這樣只有你們知道,我們武當卻不知道,恐怕不好吧。」
林瑤仙幽幽地嘆了口氣:「這事跟別的事情不一樣,沐師妹,雖然你早晚會知道天狼的身份,但我希望你是當面親自問他,而不是通過我們來轉述。」
展慕白心念一轉,他本來存了心思想要跟洞庭幫合作,楚天舒向他許諾過,如果能把黑龍會趕出東南,就會轉而支持他在東南一帶開宗立派,這巨大的海運利益讓展慕白無法拒絕,而且他本就出身福建一帶,對那裡的情況也是很熟悉,有一個能回老家的機會,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就想在這次四派大會上慫恿四派一起攻擊黑龍會。
可是他沒想到天狼居然把身份也向林瑤仙透露了,峨眉如此堅定地支持黑龍會,那他的計劃就失敗了一半,而武當上下若是知道天狼就是李滄行,那多半也不可能支持自己的提議,當今之計,還是使出第二套方案的好。
於是展慕白哈哈一笑,又坐回了椅子上:「沐師姐,並不是我等有意隱瞞天狼的身份,實在是向他立過誓,不得把他的秘密公之於世,不過這次四派大會上,你應該有機會見到天狼,到時候你和徐師兄也可以當面問他的身份,你說呢?」
沐蘭湘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厲害,從展慕白和林瑤仙的眼神中,她讀出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這個天狼,跟自己有莫大的淵緣。而在她心裡持續了多年的那兩個影子,越來越重合在了一起。她的臉開始脹紅,連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了。
徐林宗心如明鏡。沐蘭湘的所想也是他剛才一直所懷疑的,從林瑤仙那副欲說還休的態度,他已經確定了一大半,只不過這個謎底需要自己親手揭開,而一想到當年天狼抱著屈彩鳳時,衝著自己冷冷的話:「徐林宗你記住,屈彩鳳永遠是我天狼的女人,我不許你再碰他!」他的心就開始滴血,眼中竟然開始泛起了淚光。嘴唇也微微地哆嗦起來。
展慕白一看到徐林宗這樣子,心裡也猜到了個大半,暗自冷笑,嘴上卻說道:「徐師兄,既然咱們在對付黑龍會的事情上無法取得一致,就暫時擱置爭議,到時候在南少林的大會上討論吧,小弟還有一事,想先跟二位商量。」
徐林宗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定了定神,說道:「展師弟有何指教,但說無妨。」
展慕白微微一笑:「小弟覺得,這些年來。咱們伏魔盟四派,雖然有事都商量著來,但這種制度仍然無法應對突發情況。我們四派相隔千里,彼此間就是聯絡通氣都需要很長時間。而且有很多時候,都會象這次一樣。四派的看法不一,最後鬧得不太愉快,各派自行其事,難以形成合力。」
林瑤仙點了點頭:「展師弟所言極是,你有什麼好的提議或者辦法來解決這一問題呢?」
展慕白笑了笑:「展某不才,也就先拋磚引玉了,我覺得這次南少林之會上,在商量如何對付天狼和黑龍會之前,不妨我們四派先舉行一個盟主推選之會,推出一位盟主出來,以後在盟主的任職期內,如果四派意見相持不下的話,那就以盟主的意見為最後決定,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也要聽盟主的號令行事,如何?」
林瑤仙的秀眉微微一蹙:「展師弟,這個盟主如何選舉,你可有何計劃?」
展慕白笑道:「我看現在四派的掌門人,少林派的智嗔師兄,還有我們三人,都差不多是同齡同輩,資歷相當,要推選一人為盟主的話,還是按武林的方式,比武奪帥,如何?」
沐蘭湘突然笑了起來:「我道展師弟有什麼好的辦法呢,搞了半天是要來個比武大亂鬥,誰的武功高,誰當盟主,這自然對你華山派是有利的,華山派新敗於英雄門,連總舵也無法奪回,弟子人數也是四派中現在最少的,若是一對一的比武,展師弟就給自己爭取了可能,你這算法還真是精明哪。」
展慕白給沐蘭湘一下子說破了心事,臉皮一紅,卻無法反駁,只能說道:「沐師姐,華山雖然現在遭遇大難,但正道俠士,名門大派,不能只看一時興衰吧,當年先師岳掌門在的時候,我華山派只有數十弟子,可是紫光掌門也沒有因此看不起我們華山派,將我們排除出正道大派之外吧。」
沐蘭湘自知也有些失言,粉臉微微一紅,低下了頭,徐林宗站起身,向著展慕白正色行了個禮:「展師弟,內子剛才一時說話不慎,冒犯了您,還請抱歉,武當上下絕無輕慢華山之心,還請不要誤會。」
展慕白得理不饒人,冷冷地說道:「展某也知華山現在情況艱難,無法與你們幾派相比,但是論及俠義之心,展某自認為不輸於他人。」
林瑤仙開口道:「展師弟,並不是我們有意小看華山派,但是如果決出一個盟主,那四派都要聽盟主一人的號令,即使三派的意見與盟主不合,也要聽這盟主一人的決斷,對嗎?」
展慕白搖了搖頭:「這只是對重大之事,各派意見僵持,無法決斷的時候,才由盟主一言定乾坤,平時各派的內部事務,盟主不得干預。」
林瑤仙追問道:「什麼叫重大之事,什麼叫意見僵持,展師弟,能舉個例子嗎?」
展慕白「嘿嘿」一笑:「象這次對付新興的黑龍會,我們伏魔盟要取何種態度,或者說接下來對魔教,英雄門這些敵對幫派的大規模行動,這就是重大之事。至於說意見僵持,是指二對二,或者四派各自有主意,沒有形成絕對多數,也就是三派以上共識的情況。比如這次如果對黑龍會,武當和峨眉要是能讓少林也採取你們同樣的態度,那我即使是盟主,也不得把意志凌駕於三派之上。」
林瑤仙聽了以後,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展慕白一看林瑤仙已經默認,便轉向徐林宗問道:「徐師兄,你意下如何呢?」
徐林宗沉吟了一下,撫了撫自己的三縷長須,微微一笑:「展師弟的提議很不錯,我們武當會好好考慮的,這樣吧,我看展師弟把這個意思也傳遞給少林派,如果他們也明確支持的話,到時候就依你所言行事,在南少林之會上,先集體表決你的這個提議,都同意的話就選一盟主,再由盟主主持討論對黑龍會的態度,展師弟以為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