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藩的臉色微微一變,沐朝弼也皺了皺眉頭,不再說話,李滄行一看二人的架式,就知道自己說到他們心頭上去了,楊慎說得不錯,修仙者最大的對手,最需要防備的對象不是別人,而是跟自己一起修仙,知根知底的同伴,如果真的只有一隻蠱蟲的話,他們絕不會拿出來與人分享,而是會殺掉每一個跟自己競爭仙人名額的同夥,就連親生的父母,也不可能放過的!
李滄行微微一笑:「小閣老,我想你們還是以後先解決一下這個金蠶蠱蟲到手之後,如何分配的問題才好,不要說沐王爺了,只怕就是那冷天雄,還有萬蠱門主,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修仙得道的,尤其是那個萬蠱門主,他既然可以黑了楊慎,那自然也不可能對你小閣老付出真心,對吧。」
嚴世藩剩下的那隻獨眼裡光芒閃閃,他臉上的肥肉跳了跳:「好了,李滄行,我也不想跟你太多廢話了,只想問你一句,楊慎死時,體內的那隻蠱蟲有沒有給他消化?還是他反過來給那蠱蟲控制和吞噬了?」
李滄行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嚴世藩等人為了避開自己的感知,所以一直留在遠處,自己後面追擊蠱蟲的過程,由於天色已晚,而蠱蟲又來得很小,所以他們並沒有看到,今天之所以要和自己聊上這麼久,根本原因也是想知道那金線蠱是否給楊慎消化掉,這可能會決定他們以後煉製和吞食金蠶蠱的辦法。
李滄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嗎?小閣老?」
嚴世藩咬了咬牙:「本座剛才說過,可以跟你化敵為友。今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本座可以放你離開。我想這個條件對你來說,應該足夠了吧。」
李滄行微微一笑:「要是我不想說,而是想要殺出重圍?或者先把你小閣老拿下,扣為人質呢?」
嚴世藩的臉上勃然變色。周身騰起了一陣淡淡的黑氣:「李滄行,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才會留下來跟你談判的,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可以在冷天雄和我的手下到來之前,就把我抓住吧。」
李滄行的眼中神芒一閃,周身的紅氣一現。上前一步,雄獅般的頭髮無風自飄:「小閣老,我還真想試試呢!」
嚴世藩和沐朝弼的臉色雙雙一變,不由得後退了半步,沐朝弼的手也按到了手中的劍柄之上。沉聲道:「李滄行,你可別亂來,驚擾到了冷天雄,對你對我們都沒什麼好處!」
李滄行「嘿嘿」一笑:「只怕這會兒冷天雄也在豎直了耳朵想聽我們談話的內容呢。也許我還可以把這金蠶蠱的事情跟這位魔教教主說說,我想他對此也一定是很感興趣的。」
嚴世藩的額頭開始沁出一些油光閃閃的汗珠:「李滄行,損人不利已的事情,你沒必要做,咱們老相識了。凡事都好商量嘛!」
李滄行點了點頭,站住了腳步,周身的紅氣也隨之退去:「小閣老這話我愛聽。所以咱們最好還是互相交換一些情報,這樣你我都不吃虧。如何?」
嚴世藩咬了咬牙:「交換情報?你想知道什麼?」
李滄行平靜地說道:「首先,你告訴我,萬蠱門主,也就是沐傑,是不是就是武當派的黑石長老?」
沐蘭湘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編貝般的玉齒緊緊地咬著下唇,而她的手也開始微微地發著抖。顯然這時她的內心已經是浪濤卷天了。
嚴世藩看了一眼沐蘭湘,嘴角邊勾了勾:「李滄行。你確定要問這事嗎?就不怕你的小師妹受不了?」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此事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師妹很堅強,遠比你想像的要堅強,無論是什麼結果,她都能承受得了,只是你如果跟我說的有半句虛言,嚴世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嚴世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沉聲道:「好吧,想必你也從楊慎那裡聽到了什麼,想從我這裡得到證實,也罷,此事也沒什麼必要瞞著你,不錯,沐傑正是沐元慶,也就是黑石道人,嘿嘿,沐女俠,你可千萬要挺住啊!」
沐蘭湘的兩眼一黑,身子搖了搖,一邊的屈彩鳳連忙扶住了她的胳膊,沐蘭湘的臉色慘白,衝著屈彩鳳看著自己,充滿關切的臉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屈姐姐,我沒事!」
李滄行頭也不回一下,面沉如水,說道:「當年落月峽一戰,乃至在紫光師伯和林鳳仙林前輩身上下金線蠱,也都是沐傑所為嗎?」
嚴世藩點了點頭:「紫光身上的蠱是沐元慶偷偷下的,他不敢給武當的前輩高人下蠱,所以就下在自己同輩的紫光身上,一養幾十年。至於林鳳仙身上的蠱蟲嘛,是楊慎下的,不過那下蠱辦法是沐元慶告訴他的,要算也可以算在沐元慶身上。」
李滄行咬了咬牙,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落月峽之戰,沐元慶又怎麼可能給向天行打得全身骨斷筋折?難道他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就要把自己徹底弄成殘廢嗎?」
沐朝弼哈哈一笑:「李滄行,你太低估了你這位未來的岳父了吧,他的武功其實不在當年的向天行之下,又怎麼可能給向天行打成廢人呢?萬蠱門有一種蠱藥,服下之後,可以暫時堵住自身的經脈,甚至扭曲自己的骨骼,作出經脈盡斷的樣子,即使是高人檢查體內,也看不出什麼端倪,而只要服下解藥,蠱蟲自退,就可以恢復正常,這些年來,沐元慶正是靠了這蠱蟲,一直可以在床上裝病,只怕連他的親生女兒沐女俠,也給蒙在鼓裡吧!」
沐蘭湘那清秀的臉上,兩行淚水已經不住地下落。她不停地搖著頭,仍然是無法完全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李滄行嘆了口氣,密道:「師妹,這些只是他們的說詞,真相還是要等到我們親眼查探過地知道。你現在不要太難過,亂了分寸。」
沐蘭湘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師兄,我知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師妹知道應該怎麼做。」
李滄行回頭衝著沐蘭湘微微一笑,這時他很想攬著師妹入懷,聽她大哭一場,可是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對著嚴世藩沉聲道:「嚴世藩,武當內部是不是還有沐元慶的同夥,能幫著吃了蠱蟲,裝成癱瘓的他服食解藥?還有,他若真的是在床上裝殘廢,也會時不時地出來跟你們接頭,這種時候他就要一個替身在床上。對不對?」
嚴世藩微微一笑:「我想也差不多如此吧。」
李滄行的眉頭一皺:「什麼叫差不多?你想?你難道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嚴世藩的嘴角勾了勾:「這些是沐元慶自己的安排,我跟他只不過是個合作的關係,哪會知道具體的操作。你若想尋根究底。去問沐元慶本人就是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我當然會去問的,只是在問他之前,我還想你告訴我,那金蠶蠱下在了誰的身上,何時可以取出?還有,沐元慶並非傻瓜。你們又有什麼手段能控制得住他,確保他不會自己獨吞那金蠶蠱呢?」
嚴世藩的獨眼中邪光一閃:「李滄行。你問的有點太多了吧,有些事情我可以回答你。但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真想去問,就去問沐元慶本人吧。再說了,為了拿出點誠意,你是不是也應該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呢?」
李滄行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也好,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楊慎沒有吸收和消化掉那隻金線蠱,他反過來給那隻蠱蟲反噬了,就如紫光道長和林前輩一樣,是蠱蟲覺醒後控制了他,雖然讓他獲得了巨大的力量,但根本無法自如地使用,最後也被這蠱蟲吞食掉了五臟六腑後暴體而亡。」
嚴世藩的那隻獨眼跳了跳,而沐朝弼也是臉色大變,二人對視一眼後,搖了搖頭,嚴世藩還是有些不甘心,追問道:「楊慎真的是給那蠱蟲弄死的嗎?不是死在你的刀下?」
李滄行哈哈一笑:「若是我可以手刃此人,自然是很爽的事情,又何必向你隱瞞呢?!所以我才有些問題要問你,就是因為楊慎死於蠱蟲之口,我還有些問題沒來得及問清楚呢。」
嚴世藩咬了咬牙:「那麼,楊慎還說了些什麼?有沒有說有克制蠱蟲反噬自身的其他辦法?」
李滄行冷笑道:「弄了半天,小閣老原來是想從楊慎這裡知道服食金蠶蠱之法啊,但我覺得你可能打錯了算盤,你想想,楊慎自己都控制不了那蠱蟲,還給金線蠱給反噬了,他又怎麼可能知道控制金蠶蠱的辦法?」
嚴世藩的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一隻獨眼滴溜溜地轉著,而沐朝弼也是沉默不語,可以看出兩人都很失望,李滄行心下雪亮,楊慎博學多才,學貫古今,嚴世藩和沐朝弼自己也沒有吞食蠱蟲後可以安然無恙的把握,所以想從楊慎身上找到答案,之所以一直離得這麼遠,也不是因為怕自己察覺到他們,而是怕楊慎真的掌握了強大的力量,自己無法對付,所以乾脆讓自己當試金石,去測試一下楊慎的武功有多強,可沒想到楊慎根本就沒有消化蠱蟲,反而被自己所敗,在慶幸除掉了一個修仙對手之餘,也想套出一些楊慎食蠱的細節,好為自己將來吞食金蠶蠱提供一些參考,至少能少走一些彎路。
李滄行想到這裡,笑道:「怪不得二位不自己去問楊慎,大概是怕了楊慎的功力大增,你們不是對手,是吧。」
嚴世藩的臉微微一紅,打了個哈哈:「我早就知道他無法控制那金線蠱,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把這金線蠱讓給他了。李滄行,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楊慎身上的蠱蟲,現在在哪裡?」
李滄行冷冷地看著嚴世藩:「嚴世藩,老規矩,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告訴你,如何?」
嚴世藩咬了咬牙,沉聲道:「好,你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
李滄行看著嚴世藩的那隻獨眼,平靜地問道:「那年跟你一起現身巫山派大寨之外,以絕快的劍法殺掉林鳳仙林前輩,取出蠱蟲的黑袍人,是誰?是不是你的好師父黑袍?」
嚴世藩的眼中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表情也是一變:「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滄行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的屈彩鳳雙刀一錯,厲聲道:「殺師之仇,不共戴天,嚴世藩,你識相的話儘早說出此人的姓名,老娘還可以饒你一命!」
嚴世藩嘆了口氣,搖搖頭,對著李滄行說道:「知道這個人對你沒什麼好處的,李滄行,你鬥不過他,而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別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但是這個人,我沒法向你透露。」
一邊的沐朝弼搖了搖頭,對嚴世藩說道:「嗨呀,小閣老,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這人是誰,告訴李大俠就是,要尋仇就讓李大俠去尋仇罷了,反正又不關我們的事。」
嚴世藩的獨眼中寒芒一閃,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平時嬉皮笑臉,一臉萎瑣的時候占了絕大多數,但偶爾這樣邪氣凜然,充滿了殺氣,也讓沐朝弼不自覺地收住了嘴,只聽嚴世藩冷冷地說道:「若是能說,我早就說了,也不需要沐王爺專門提醒。」
沐朝弼勾了勾嘴角:「是我失言,小閣老請勿多慮,一切由你來決定。」
嚴世藩點了點頭,轉過來看著李滄行:「你最好換個問題吧,這件事我沒法告訴你,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這個人不是黑袍,他遠比我那個只想著復國的師父要邪惡,可怕得多,你最好不要與他為敵,不然對你絕無好處!」
李滄行哈哈一笑:「想不到天下至惡的小閣老嘴裡,還能說出邪惡,可怕這樣的字眼。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讓你這麼害怕的人存在。也罷,你說他不是黑袍,我就信你一回!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的幻影無形劍術是哪裡學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