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輕地說道:「彩鳳,我,我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你離我而去呢,我說過,我們,我們要同生共死,不離不棄的,就算,就算犧牲了我的性命,也一定要保你,保你的周全。」
屈彩鳳的長長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隨著她不停地搖頭,這顆顆珠淚在空中飛舞,甩得李滄行滿臉滿身都是,她哭道:「不,滄行,你為我浪費這麼多血,甚至,甚至連你的性命都不要了,這樣真的值得嗎?」
李滄行堅定地點了點頭,嘴角邊勾起一絲笑容:「值得。」
屈彩鳳已經泣不成聲了,說不出話,緊緊地拉著李滄行的手,把他那隻因為失血過多,連肌肉都開始萎縮的左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上。
李滄行心愿已了,只覺得一陣暈眩,被點了穴的身體也幾乎支持不住,軟軟地癱了下去,屈彩鳳連忙一把抱住李滄行,把他的頭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
在這綿軟而溫暖的溫柔鄉中,李滄行的臉上帶著笑容,他感覺到自己太累了,太疲倦了,周圍的燈光開始漸漸地暗了下來,而屈彩鳳的連聲呼喚,也漸漸地小了下去。
半夢半醒間,李滄行的眼光落在了那塌陷的瀑布後的石壁上,隱隱約約之間,他似乎看到那面石壁,突然變成了一塊高高的石碑,上面寫著幾個大字: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李滄行看著這一行字。嘴巴輕輕地抽動著,小聲地念起這幾個字。他原本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出竅了,連屈彩鳳近在眼前的呼喚聲也聽不到,眼前也是越來越黑,可是這幾個字出口之後,他卻突然五官四肢又有了反映,連剛才僵直不能動彈的手指。也開始恢復了感覺。輕輕地抽動了。
屈彩鳳悽厲的叫聲在李滄行的耳邊迴響著,她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在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搖晃著李滄行:「滄行,你不能就這樣閉眼,睜開眼睛,醒醒,快醒醒,我不能就這樣失去你。你,你要是不在了,我一人獨活,又又什麼意思!」
突然間。屈彩鳳停止了劇烈的呼叫聲,她驚喜的發現,李滄行的嘴裡,輕輕地在說著幾個字,附耳上去一聽,卻只是聽到李滄行一遍遍機械地,反覆地在念叨著:「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屈彩鳳聽得臉微微一紅。破泣為笑:「滄行,你,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怎麼一下子說話這麼文縐縐的。這個,這個好像是首情詩吧。」
李滄行的眼珠子突然轉了轉,屈彩鳳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了他的耳朵里,他的心中一動,連忙掙扎著要起來,屈彩鳳趕緊扶著他的身子,讓他坐起,李滄行看著遠處石壁上,這會兒卻是空空蕩蕩,剛才的石碑和那段話卻是消失不見了。
李滄行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覆地去看那面石壁,可是左看右看,卻仍然看不到有半個字在上面,他的嘴裡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真的是幻覺嗎?」
屈彩鳳奇道:「滄行,你,你這是怎麼了,什麼幻覺?」
李滄行這會兒整個魂都完全回到了體內,他的身體雖然虛弱,可是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他反覆看了好幾遍那塊石壁,搖了搖頭:「彩鳳,你,你看到那塊石壁上有什麼字嗎,是不是一塊石碑?」
屈彩鳳循聲看去,也仔細地看了兩遍,還是搖了搖頭:「不,滄行,哪兒有什麼字啊,這分明就是塊石壁,現在連流水都沒有了,你,你是不是剛才失血太多,出了幻覺了?」
李滄行長嘆一聲:「也許吧,我剛才,剛才分明看到那裡有一塊石碑,上面寫著一行字,就是,就是上邪。。。。」
李滄行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屈彩鳳便笑了起來,跟著說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是不是這一串詩詞?」
李滄行奇道:「你,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屈彩鳳嫣然一笑,撫了撫自己臉邊霜雪般的白髮,這會兒她的嘴唇上一片血紅,如同火焰一樣,配合著那一頭的銀絲,嫵媚動人到了極致,她笑道:「你剛才的樣子可嚇死我了,跟鬼上身似的,不停地就是在念叨這句,我背都背下來了,滄行,這首詩是什麼來頭?你好像也不是一個喜歡詩詞的風雅才子吧。」
李滄行微微一笑,他雖然剛才從死亡的邊緣給生生救回,但是身體仍然是虛弱得很,畢竟體內一半多的血都給屈彩鳳喝掉了,能活下來已是奇蹟,他的聲音低沉,輕輕的,在屈彩鳳聽來,卻帶了一份磁性:「這首詩,這首詩是當年長沙王吳芮,他的妻子作的,說的,說的是永遠也不會背叛兩個人的愛情,即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也不會,不會和吳芮分開。」
屈彩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她在剛進這個山洞的時候,曾經聽李滄行說過長沙王夫妻的時候,也聽李滄行說過幾句這首詩,可是當時沒有太上心,是以剛才李滄行念叨的時候,只覺得有些耳熟,卻不知在哪裡聽到過,甚至還以為這是李滄行跟沐蘭湘之間的情話呢,若是換了平時,早就會吃醋了,可是那時候李滄行生死之交,她也無暇再去顧及這些,一聽到李滄行的解釋,就恍然大悟,心中更是鬆了口氣,笑道:「我想起來了,這果然是吳芮夫婦的情詩。」
李滄行看著那面石壁,嘆道:「當年吳芮英年早逝,他的妻子毛氏也殉情而死,不負自己當初的誓言,彩鳳,看起來這冥冥之中,也有天意,你我今天落到這吳芮夫婦的墳墓之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莫非也要和這對夫婦一樣,在這裡一起相守到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