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正文卷第348章俘虜長安,八月。
昇平坊,杜宅,桂花飄香。
明日便是中秋節,盧豐娘正帶著婢女們在準備給各家送的禮,到了給薛宅的禮單,她卻躊躇了起來。
「倒是難,我與薛白情同母子,這給三娘的禮輕了不成,重了又顯得生分。」
彩雲默默低下頭,心知主母不是真的犯難,而是忍不住又要把「與薛白情同母子」這句話拿出來念念。因每次說出來,都不知讓長安城的貴眷們有多羨慕。
那邊杜有鄰從正房出來,整理著鬍子,要往書房去,盧豐娘見了,連忙將他劫下來,道:「阿郎慢些,幫我看看中秋的禮單。」
「說吧。」杜有鄰停下腳步。
盧豐娘偏不說正事,拉著他到一旁,小聲閒聊道:「我聽彩雲與青嵐聊天,提到右相府的十七娘近來常到薛宅去與三娘說話。」
「薛白在便有風言風語,如今他不在長安還有這嘀咕。李家小娘子那是去給顏三娘看病的,嚼甚舌根?」
「我不就是怕三娘與那邊,比與我們更親近了嗎?」
這緣由聽得杜有鄰連連搖頭,不耐煩道:「盡操些沒用的閒心。」
「那中秋?」
「辦個家宴,邀了顏三娘與她娘家便是。」
「可虢國夫人還住在薛宅,倒不知她有何安排。」
「你還能管得了虢國夫人不成?」杜有鄰愈發不耐煩,邁步便走。到最後,他也沒能給個出個明確的主意。
如今薛白不在,想著要照顧顏嫣的人卻多,彼此如何協調反而成了難事。
「對了。」盧豐娘又問道:「阿郎派人到金光門看看可好,五郎怎還不到家?」
「他回什麼家?」
「阿郎忘了,他要回來過中秋,說了今日到,我與你說過許多次了,到底有沒有在聽?」
杜有鄰反而皺眉道:「朝廷命官,擅離職守,他也不怕被御史彈劾了。」
「就在這京兆郡內,中秋節休沐回來一趟,哪個又要彈劾他?你若不情願兒子回來,中秋節伱到屋外頭去。」
盧豐娘喋喋不休,但後面那句硬話卻是等杜有鄰走遠了,她才自顧自地說的。
她滿心歡喜盼著兒子歸家,等了許久,終於聽到通傳,說五郎的車馬到了。
馬車緩緩駛入側門,盧豐娘趨步上前,迫不及待掀開車簾,只見薛運娘捂著肚子坐在車廂中。
一對眼的工夫,薛運娘低下頭,欲言又止,盧豐娘立即察覺到了什麼,上前小聲問道:「好孩子,你莫不是有了?」
「阿娘。」薛運娘點點頭。
「你慢著些。」盧豐娘大喜,一邊攙著,一邊千叮嚀萬囑咐,待入了院門,才想起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五郎呢?他也不過來扶著你。」
「五郎與朋友去辦些事務。」
「薛白不在長安,他還能有朋友?哪個?」
「是楊國舅府上的公子。」
盧豐娘原本歡天喜地的,忽聽聞兒子與楊暄來往,那笑意就變得勉強了許多。
待她去與杜有鄰說了,杜有鄰先是欣慰,而後臉一板,不悅道:「逆子不立刻歸家,反跑去與那等紈絝子弟來往,簡直是不學好了全瑞,你去把五郎找回來。」
待到暮鼓開始響時,全瑞才帶著杜五郎匆匆忙忙回了家。
他們趕到書房,杜有鄰問道:「跑哪去了?若我不派管事找你,你還要夜不歸宿不成?!」
「啊?」杜五郎好生冤枉,解釋道:「孩兒原本就打算回來了,因管家來,反而還耽擱了一會。」
「還敢狡辯?當了官,變得油嘴滑舌。」杜有鄰叱道,「你與那紈絝去做了什麼?」
杜五郎本就沒想當這官,結果好話壞話全讓他阿爺說了,原是不思進取,現在卻是油嘴滑舌。
他無可奈何,老實應道:「阿爺放心,我們是去做了一樁善事。」
杜有鄰也就是問一句,沒聽到回答就不耐煩地揮手讓兒子退下,目光已落回書卷上、不欲理會此事,結果「善事」二字入耳,反而有了更多的懷疑,須知那些長安遊俠兒,把嫖宿都當成救濟弱女子的善事。
看著杜五郎告退的身影,杜有鄰想了想,問全瑞道:「他今日去了何處?」
「去了楊家的別宅,五郎真是去做了善事,他贖買了一戶人家。」
「什麼人家?」
「是一個老婦、一個七八歲的男童,另外,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
杜有鄰手裡的書卷一丟,道:「禁止他再與楊暄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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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納妾?」
次日便是中秋,杜五郎卻忽然被兩個姐姐問了幾個問題,連忙大搖其頭。
「阿爺誤會我了,那不是那是鄭桂娘,她的兄長是我的同年,在西瀘縣令任上被南詔俘虜了,我想著不能讓報效社稷之士寒心,便幫他家裡一把。」
提到南詔,杜妗不由關注,問道:「姓鄭?名叫什麼?」
「鄭回。」
杜媗想了想,思忖道:「似乎在何處見過這名字?」
她隱約記得是在薛白出發前整理的某一份文書上看到過,但她與薛白斷了聯絡已有一個多月,上一次他來信還是在益州之時,說馬上要隨軍秘密奔襲。
他還頗風趣地說下一次該是攻破太和城,於城中寫信了。
可杜媗免不了擔心。
「阿姐若看到這名字,一定是替我看榜時,留意到了我的同年。」杜五郎道,「總之我與運娘情投意合,肯定是沒有納妾的心思。」
「不是看榜時見到的。」杜媗搖了搖頭。
她當時就沒去看過杜五郎那一榜的明經名單,想了一會,她忽然轉身就走。
「阿姐你去哪?」杜五郎忙問道:「馬上就要吃家宴了,我」
話音未了,杜妗也已跟上杜媗匆匆去了。
「我趕回來與家人團圓的。」杜五郎剩下的話沒有人能聽到,他便小聲說給自己聽,「好不容易休沐。」
他已感受到今年中秋的氣氛有些冷清,因為薛白不在。
雖然薛白原本不屬於杜家的一員,可如今又是至關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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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政坊的豐味樓後院有幾間文牘庫,藏著收集來的情報。
傍晚時分,杜家姐妹走過長廊,卻見一間屋舍中亮著燭火。她們不由對視一眼,俱有些擔憂,一推門,原來是達奚盈盈還在伏案整理消息。
「中秋佳節,你怎獨自待在這裡?」
「有新的消息。」達奚盈盈起身,道:「李林甫並未赴中秋御宴。」
「是嗎?」
據杜妗所知,李林甫哪怕是病得最重的時候,幾次御宴都不曾缺席過,今夜這消息便透著一股蹊蹺。
「他是以何理由?」
「稱是為祖先修墓,正在齋戒,以此為由向聖人告了罪。」
「不。」杜妗搖頭道:「他怕是病重了,此事須想辦法確認。」
如今南詔正在打仗,倘若這種時候李林甫病危,局勢難免會有動盪。薛白不在長安,杜妗還是希望少一些變故。
就此事談了一會,杜媗問道:「你可有見過鄭回這個名字?」
達奚盈盈搖了搖頭。
「是被南詔俘虜的西瀘縣令。」
「郎君確有一份名單,記載了西南官員」
說是名單,實則有好多個捲軸,記載了西南各縣的官員,還有南詔叛亂時的各種戰報。
但有個問題,其中有許多戰報是不全的。西南大亂,本就不可能所有消息事無巨細都遞到長安來。
為此,薛白另外畫了一份地圖,把各種語焉不詳的戰報標註在上面,推演出到底哪些地方淪陷了,哪些地方還在堅守。
其中西瀘縣被他畫了個圈,一旁寫著「陷」字,官員的名冊里,鄭回的名字旁也寫了個「陷」字。有這些標註的當然不僅一個鄭回,而是足足有上百官員。
杜媗這才想起來一件事。
「薛白在長安時,查過這些陷於南詔的官員?」
「是。」杜妗拿出幾封文書,道:「但很多消息都是他離開長安之後才陸續到的。」
「他為何要查這些?」
杜妗走到擱子前看了會,捧出一撂捲軸來,翻找著,最後將其中一張紙遞給了杜媗。
那是薛白見過章仇兼瓊之後記錄下來的心得,首先寫的一句是「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後面則是章仇兼瓊攻安戎城的細節,再往後,則對比了太和城與安戎城的情形。
「他查這些,是想找到一個攻太和城的內應。」
「鄭回有可能成為他的內應嗎?」
杜妗道:「難說,但我們得把消息遞給他,讓他知曉此事。」
「可我們如今還聯絡不到他。」
「楊國忠可以,此事可利用楊暄帶上我們的人往益州走一趟。」
商議完這些,姐妹二人再想回杜宅用家宴已經晚了,長安城宵禁,難以走動。
中秋佳節,她們被困在這一方小院中,抬頭看向天空,一輪明月當空,正是「千里共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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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夜裡,大草甸。
中秋節的夜裡,薛白正坐在草地上,抬頭看著月亮,什麼都沒想。
一直以來,他想要的太多,在世俗中不停忙忙碌碌,很少有機會這樣置身於天地,心無旁騖地感受自然。
過了一會兒,王忠嗣走了過來,徑直在薛白身邊坐下。
「我審問了那些吐蕃俘虜,他們要去浪穹。」
「浪穹在何處?」
薛白先從袖子裡把地圖拿出來,在明亮的月光下鋪開。
王忠嗣道:「浪穹應該說是一個部落,中為『浪穹詔』,開元年間,浪穹詔聯合三詔,攻打南詔。南詔在我軍的支持下擊敗了他們,浪穹詔便退往劍川,後來被南詔統一。他們如今的酋長名叫『鐸邏望』,與吐蕃走得很近。」
「有趣。」薛白道:「可見吐蕃也信不過閣羅鳳,希望六詔能夠恢復到混亂的狀態?」
吐蕃顯然是一邊拉攏南詔,一邊扶持浪穹,分化閣羅鳳的力量。
薛白在想,當唐軍攻打南詔時,也許能利用好他們的這點分歧,讓吐蕃沒那麼快支援南詔。
王忠嗣道:「吐蕃大相倚祥葉樂,如今就在浪穹,正在等被我們擊潰的這支隊伍去與他匯合,因吐蕃公主就在這支隊伍里。」
薛白剛在劍川作了一個標記,聞言有些訝異,問道:「我們的俘虜之中有吐蕃公主?」
「沒有,她領著殘部,從大渡河下游逃掉了。」王忠嗣道,「小女娃子,逃得倒是很快。」
「節帥是擔心她會趕到南詔報信?」
王忠嗣搖了搖頭,道:「她不過只剩二十餘人,沒有嚮導、馬匹、食物,不可能跑到我們前面。」
薛白當即領會過來,問道:「那節帥的意思是?我們扮成送親的隊伍?」
「不錯,薛郎擅於謀劃,此事便交由你安排,如何?」
王天運不久前才說王忠嗣不如高仙芝會騙人,沒想到,轉眼之間,王忠嗣便做了安排。
當然,整支唐軍都扮作蕃軍很困難的,薛白遂選了兩團將近五百人,換上蕃軍的衣服,作為先鋒行路在前。軍中沒有帶女子,只有德吉梅朵母女,他遂讓那小女兒穿上華麗的衣服,德吉梅朵則扮作侍女照顧她。
對此,羅追十分擔憂。
但他已不受到唐軍厚待了,他對吐蕃公主吐露唐軍虛實之事被一名蕃軍士卒供給了唐軍。好在那蕃軍士卒沒聽到他們具體談了什麼,羅追百般抵賴,只說自己是用假情報誤導吐蕃大臣。
王忠嗣顯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末了道:「你的腦袋寄在我處,若攻不下太和城,她們母女便是利息。」
「利息」二字羅追聽懂了,心中駭然。
他再一想,如今便是從唐軍中逃出去,到何處又能安全?氂牛部?他背叛了吐蕃,只能隨唐軍一條路走到底。
別的不管,至少他還與他的家人在一起。
這個中秋節,他算是比唐軍中很多人過得好了。
次日,中秋節已過,唐軍繼續行進。
趙餘糧作為薛白的私人護衛,也走在先鋒軍的隊伍當中。
但經歷了大樹寨一戰,士卒們與他打招呼,卻都要喚上一句「萬人敵」。
趙餘糧極為不習慣,每次都是連連擺手,焦急地說自己配不上這樣的稱號。
「李校尉一箭射殺氂牛酋長,被稱『萬人敵』,你一銃打死了吐蕃大臣,怎麼就不能稱呼?」
「就是,莫顯得我們河東兵不如隴右兵。」
「可我也不是河東」
趙餘糧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也沒能解釋清楚。
但更讓他憂愁的一件事是,他的火繩銃壞了。
射中了倫若贊之後,他還打了幾銃,有中的,也有不中的,殺傷了兩個吐蕃將領。當時裝填就愈發費力,之後更是卡住。
趙餘糧把火繩銃拿給薛白看了,說是槍管里已經變形,沒用了,好在沒有炸膛。
「郎君,那能修嗎?」
「修不了了,埋了吧,務必銷毀了。」薛白說著,竟是將那火繩銃各個部件拆下來。
趙餘糧看得心疼,又道:「郎君,修一修吧?沒了它,我就不能殺敵了。」
偌大一條漢子站在那像是要哭出來。
「是嗎?」薛白卻是反問了一句,道:「沒了趁手的武器,你就不能殺敵了?」
趙餘糧沒能領會這句話的意思,愣了愣。
「武器總會再有的,但武器只是錦上添花,至少在當今是這樣。它能否幫助你增長戰場上的經驗、出手時的自信、一往無前的勇氣,這才是最重要的。」
薛白已將手中的火銃拆了個七零八落,這是第一批造出來的火器,並不好用,壞了也就壞了。但很多第一批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人,他希望他們能一直都在,且越來越強大。
此時的趙餘糧依舊沒明白這份期許,好在薛白承諾以後會給他一桿更好的火銃。
是日,趙餘糧還領了一份軍令,他奉命帶一小隊人去前方探路,唐軍行進路上的下一個吐蕃堡壘是孟獲城。
初時,身上沒掛著火銃,他感到很不安。
軍中有一個名叫黃丁火的士卒便問道:「萬人敵,怎沒帶你的火棍殺敵將?」
「用不了了。」
「你瞄得准,箭術一定不差,用我的弓,我的弓重。」
「拉不開,我力氣小。」
「那要射誰,只管說一聲,我箭術也不差。」黃丁火笑道。
趙餘糧遂心定了許多,他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農人,終於漸漸有了老兵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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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太和城。
鄭回走進王城,很快就感受到了王城日新月異的變化,閣羅鳳正在自立建制,王城中的諸多雕飾擺設的規格便都換了,威嚴了許多。
一路被引到大殿之上,殿中擺著一張巨大的地圖,閣羅鳳端坐於上首,正與諸將在議事。
「見過雲南王。」鄭回執禮,低著頭不敢看。
他說好只是當教書的先生,若看得多了,免不了要被閣羅鳳利用。
「鄭先生來了,快,賜座。」閣羅鳳很熱情,道:「先生等待一會,等我議完軍務。」
「那我先迴避」
「不必,不必,又不是機密,安心坐下。」
閣羅鳳安撫著鄭回,繼續向諸人道:「方才說到哪了?鮮于仲通已率唐軍大軍到了石城。」
鄭回默默聽著,心中思量,他猜測聖人被拂了天威,很可能出兵南詔。但在他看來,如今吐蕃大相已帶兵到浪穹作壁上觀,打的就是蚌鷸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大唐最理智的辦法還是與南詔和談,以打仗之外的手段解決,。
巧的是,閣羅鳳也是般想法,嘆道:「鄭先生代我寫的書信已經送到了石城,字字誠懇,我也同意大唐在雲南復置姚州、安寧城,可是鮮于仲通不肯招降,如何是好?」
這一番話文縐縐的,顯然是準備好了的,打著拉攏鄭回的主意。
鄭回心知這一點,奈何心中希望南詔能重歸於大唐,遂道:「雲南王有何差遣?」
「請先生再替我寫降書一封,我遞呈給鮮于仲通,請他休兵罷戰,如何?」
鄭回先是疑惑,暗道鮮于仲通既發兵到了石城,絕不可能輕易折返,那再三遞降書又是何意?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自己寫的這降書,文辭優美,絕非南詔人可以寫出來的。鮮于仲通一定會問是何人為閣羅鳳代筆,如此一來,自己萬不可能再回大唐了。
他不由心中迷茫,再一抬手,卻見閣羅鳳正以飽含期許的目光看向自己。
於是,他心裡有些想法,不由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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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
鮮于仲通穿過了五尺道一路南下之後,不得不在石城休整,等待後續兵力。
在石城,他收到了閣羅鳳的降書。
那降書看似語氣謙卑,誠意滿滿,其實卻暗藏威脅之意。
一會說吐蕃「觀釁浪穹」「以利相導」,一會警告唐軍「居存見亡,在得思失」,哪怕說的事情是真的,看在鮮于仲通眼裡,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原本還好,看罷降書,恨不得將閣羅鳳大卸八塊,遂果斷拒絕了南詔的請降,率兵繼續前進。
南詔面臨唐軍大軍壓境,已堅壁清野,集中兵力,因此,鮮于仲通在這一段路推進得頗為順利。
待到臨近重陽,他已抵達滇池。
在滇池,他收到了閣羅鳳的第二封降書。
依舊是那謙卑的語氣,但到最後,閣羅鳳竟是質問了鮮于仲通一句話。
「自古及今,為漢不侵不叛之臣,今鮮于節度貪功背好,欲致無上無君之討,敢昭告於皇天后土耶?」
鮮于仲通不由勃然大怒。
都說南蠻心思簡單,在他看來,閣羅鳳卻是狡詐異常。
明明是閣羅鳳早有異心、攻下姚州、殺張虔陀、占大小三十二州,還勾結吐蕃,到了其嘴裡,卻成了「不叛之臣」了?!
反而是他鮮于仲通奉旨討賊,變成了「貪功背好」,愧對皇天后土?
更可氣者,他甚至都不能與閣羅鳳辯一辯,沒來由失了大唐節度使的氣度,還要被御史指責。
正氣到頭昏腦脹,鮮于仲通忽然眼睛一眯,留意到了一件小事。
這兩封降書雖蓋著雲南王的大印,但只看文采、字跡也知不是閣羅鳳寫的,必是其身旁有人為他代筆。卻不知是哪個齷齪小人。
「去問問南詔派來的使者,一直送這污人眼的信來是何意,又是誰寫的?」
「喏。」
這事不難打聽,唐軍乾脆把南詔使節扣下,嚴刑拷打了一番,能問的問題都問了一遍。
「回節帥,信是投降於南詔的西瀘縣令鄭回所寫。鄭回如今已任南詔王師,官任南詔要職。」
「鄭回?」
鮮于仲通對此人有些印象,知道其人在任上政績不錯,對此反而更惱火起來。
他遂在自己呈遞給朝廷的奏報上添了一筆,告之朝廷西瀘縣令並非只是被俘虜,而是徹底背叛了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