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繇看到了一個墨發如瀑的女人,她坐在床上,膚色很白,但不是那種病態的白,而是終年不曬太陽的白。
一雙桃花眼微微抬起,漂亮得像是注了清泉的澄澈琥珀,卻偏偏又在眼尾帶出了冷冽的弧度,淡漠又疏離,像是心死了百八十回才能滋生出的淡漠情緒。
可那顯然只是她面對陌生人的外殼,因為在與鍾繇對視的那一瞬間,她的唇角就勾起了極其明媚的笑容,如同春風化雪。
「鍾繇,兩周之後,請殺死我吧。」
鍾繇震驚地望著她。
蕭燃輕輕拍了拍身側,「抱歉,嚇到你了嗎?」
鍾繇抬步走近她,點頭又搖頭。
她是經歷過數次生死的異能者,自己也殺過人,怎麼可能會被這句話嚇到。
她知道苗姐姐當初離開混沌時,午未有拜託她幫忙向蕭燃問好。
所以蕭燃一定知道苗姐姐去過混沌的事。
她只是沒想到,苗姐姐一心謀劃的事,這位蕭燃姐姐居然也是知道的。
甚至,她還給她自己設定好了最後的死期。
「您,知道?」
蕭燃點頭:「很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半步飛升是什麼樣的水平境界嗎?」
她笑著指了指地下。
「就好比,從這個位置往前數三千里,再往下數五千米,我能感受一隻冬眠的蛇的呼吸聲。」
「所以,妙妙每年都會去一趟天極鏡那裡求解,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但是請你不要和妙妙說,她是想給我解脫的,可從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又告訴她,人生除死無大事,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你和妙妙都是很善良的孩子,善良到,無法看著眼睜睜看著無罪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所以妙妙現在的心裡很矛盾,一方面想滿足我的願望,另一方面,又想找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可是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兩全法,死亡對我來說,是解脫。」
鍾繇瞬間就聯繫到了墨楸和午未的話。
「您是,午未的救命恩人嗎?」
那位想死,卻死不了的救命恩人。
蕭燃彎了彎眼睛,「算是吧,當初都說了不用還了,可他還是把這恩情記在了心裡。」
「我現在想來其實很慶幸,幸好他記住了,要不然,他不會努力地去找能讓我解脫的辦法,我今天,也就不會在這裡等到你了。」
「兩周之後會發生什麼嗎?」
「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要等的人來了。無論如何,我想見他一面再走。」
「哦對了,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嗎?」
鍾繇點頭,認真聽著。
「我現在的狀態不算是脫離了修仙世界,但比起其他修士,我確實知道了一些更多的東西。一個多周後要來的那人,似乎結合此間天道,曾經用外來靈魂占據過妙妙的身體。」
「按照妙妙現在的實力,他不會是妙妙的對手,可壞就壞在他手裡有神器。如果發生突發情況,可以請你保護妙妙嗎?」
蕭燃抬手輕輕點了下鍾繇的眉心,她的指尖冰涼,瞬間帶起鍾繇靈台的一陣清明。
「作為回報,我把我的元嬰送給你。妙妙說你來自異能世界,是人偶異能者,我的元嬰或許會是創造人偶不錯的材料。」
鍾繇說不話了。
半步飛升,居然連高維宇宙發生的事情都能探知一二嗎?
午未說過,蕭燃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修士,並且沒有之一。
如果給蕭燃機會,她一定能順利飛升,並且有朝一日,手握強大的星系,將崔璟都踩在腳下。
這位蕭燃姐姐,應該就是墨楸曾經和苗姐姐提到過的那位,十五歲入大乘,十八歲過渡劫的天才修士了。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鍾繇都不敢相信,她原本應該擁有著怎樣燦爛又光明的未來。
而這期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才會造成如今的諸多惋惜。
甚至,她可以毫不避諱的談論自己的生死,還要將她的元嬰贈予自己。
鍾繇:「我幫你,但我不要你的元嬰。」
蕭燃笑著搖了搖頭:「我死之後,也沒什麼別的東西能送給你,還是收著吧。」
但鍾繇還是搖頭,像一個固執的孩子,這種時候,竟和苗朝顏有如出一轍的執拗:「我不要。」
蕭燃突然抬頭看向某處,一陣沉默後,又輕輕笑了出來,「好吧,那我就借花獻佛,送你件其他東西吧。」
不等鍾繇再度拒絕,她溫柔地摸了摸鐘繇的頭,很是耐心,「相信我,這個東西對那個叫碧璽的小朋友很有用,她會喜歡的。」
「讓小聲送你回苗家吧,那孩子快哭了。」
「謝謝您。」鍾繇不疑有他,毫不猶豫地撈起琉璃迅速轉身。
琉璃趴在鍾繇肩上,朝蕭燃輕輕揮了揮手。
蕭燃笑著同她揮手道別,聲音不經過鍾繇,直直地傳到琉璃的耳朵里。
「琉璃,下次見面,就拜託你了。」
「嗯。」
鍾繇在意識里焦急地詢問碧璽發生了什麼,碧璽被她問的一愣,看著眼前的白鬍子老爺爺,斟酌著回答道。
「剛剛答出來一道很難的題,這個老爺爺誇我了。」
鍾繇:「?」
可蕭燃姐姐為什麼說碧璽快哭了?
「沒有別的了嗎?」
碧璽猶豫了一下,「我們剛剛下課了,老爺爺說,他要收我當關門弟子,我沒有答應,因為我已經有苗家主這位最好的老師了。」
「不過老爺爺沒有生氣,還很高興地告訴我,苗家主的確是最好的老師。」
鍾繇:「嗯……我看出來了,苗家的每一個人對苗姐姐都是無腦的擁護。」
辰砂好奇地問道:「母親,怎麼啦?」
鍾繇:「辰砂,保護好姐姐,我這就過去。」
辰砂瞬間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看向四周,小手鬼鬼祟祟的伸向了裙子:「好的!」
碧璽在和老爺爺說了再見後,也貼著辰砂謹慎地觀察著四周,並乖乖地等待著鍾繇的接應。
身後,有人戳了戳碧璽的後背,她一個激靈,瞬間回頭望去。
是在十歲班上和她共同上早課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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