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宮御花園裡,趙主石勒身披一件時服寬袍,偎坐在竹榻上,左右幾名美姬環侍,各奉飲食器用。石勒精神不算太好,灰敗鬚髮殘留幾分寢臥後的雜亂,眸下眼袋更顯肥大,兩眼也是渾濁,臉色顯出病態蒼白。
前夜他臨幸位於襄國城外的別宮澧水宮,夜風陰潮因此略染風寒,此一類小恙原本也不必在意,早年他征戰南北時,哪怕身受巨創仍能堅持烈戰,可是如今終究要服老,到了這個年紀,一場風寒便讓他精神倦怠,病體不暢。原本是避暑消遣,結果只能歸苑養病。
在石勒臥榻兩丈外的地方,有一名體態高大、面白無須、年在而立的人正跪坐承命。此人便是中常侍嚴震,因其明識智敏,兼具勇力,因而近年來多受趙主信重,常立身側,備問諸事。
在飲過一劑藥湯之後,石勒精神略有好轉,索性便坐起來,感慨說道:「往年微時,求人青眼不得,每多相害。如今顯極,群下狀似忠良,屢有妄求。生民或貴或賤,總是赤誠難求。人慾可有盡處?往年兩餐不繼,朝夕難保,自是處境險惡,要強求奮取。可是如今名爵加身,生民供奉,長樂無憂,為何還要慾念頻生?」
主上這一番感慨,所蘊含的深意可謂極大,嚴震也不敢隨意回應,斟酌再三之後才說道:「止求兩餐者,躬耕在野。止求存命者,卑事公門。奮進者應是大欲以驅,然則天命獨崇於一,主上冠於此世,承以天命,御使群雄,才有天地革命氣象,定亂建制於中國。似臣等自足懼死庸類,幸託庇柵下,平生所願已足,餘年只存忠義以獻。」
「自足才是難得,可惜此世少有自足安定之輩,卻多恃才恃勇,每以英雄自標,以小謀大,禍於身,禍於世。」
聽到嚴震的話,石勒感慨更多,這時候內侍趨行來報已經將程遐引來此處,於是他便示意嚴震退下,稍作詢問程遐在皇后宮中的遭遇,嘴角已是泛起譏誚,吩咐道:「將他引至偏殿暫候,稍後再來見。」
皇后召見程遐,石勒是心知的,甚至就是他授意嚴震暗示皇后要這麼做。皇后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所出,但無論見識還是婦德都令石勒感到滿意。如果沒有他的授意,即便皇后對程遐再心懷不滿,也是不會如此折辱大臣的。
而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石勒對於程遐近來過分活躍的不滿,想要以此告誡他收斂一些,不要再肆無忌憚的結黨營私。
程遐這個人才能是有,但缺點也是極大,自恃帝戚而無自知。早年石勒對其多有冷待,本以為他會受到一些教訓,但沒想到稍稍有所放縱,其人便又故態復萌,這也讓石勒由心底感到不滿。
不過眼下國內略有空虛,加之諸多禮章秩序需要重建,國內不宜再生出什麼波瀾。加之程遐又是太子母舅,如果由石勒親自出面敲打的話,難免會對太子有什麼不利的影響,所以才交由皇后出面。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石勒才讓人將程遐傳入。
在偏殿中休息並打理儀容,散力也漸漸散開,雖然臉頰仍是紅腫,但程遐看起來也不算是狼狽。行入此內後,他便忙不迭跪拜在地,還未開口,已是凝噎,涕淚橫流。
眼見程遐此態,石勒心中雖有煩躁,但還是耐住性子,讓人將程遐扶起入座,這才說道:「皇后恪守於禮,年齒越長,執禮越慎。哪怕是我,每每相見,都要謹慎以待,擔心失禮使其不悅。」
程遐心中縱有再多不忿,此時也不敢在主上面前多言皇后之非,聞言後只是忍淚頓首道:「臣本非冠帶世祚之門,從事以來唯以忠義薄才為獻,或有行差於禮竟不自覺,今日受教於皇后才知積錯成罪,惶恐驚覺,日後必自警自省,絕不敢再蹈於覆轍。」
對於程遐如此表態,石勒還是比較滿意的,敲打之後,自然也要有所勉勵。畢竟眼下國中軍政事務頻密,還要多仰其人之力。少作溫言寬慰肯定程遐近來功績之餘,甚至還特許他近來可以居家處理政務,避免這幅模樣出出入入而引人非議。
聽到主上如此為他著想,也並未因皇后的態度而再將他閒置不用,程遐不免感觸更多,連帶著對皇后的怨念都稍稍化解一些。說到底,那惡婦不過鄉野粗鄙出身,雖然幸居國母之尊,但本質還是短見薄識,自己與其計較太深,本就失了大臣體格,而且也會敗壞掉他與主上近來好不容易融洽起來的君臣和睦關係。
在安撫過程遐之後,石勒又是轉言暗示起寒食散的事情來。雖然皇后以此發難,但石勒心知自己今次生病並非因為服散,乃是舊年暗疾加之日漸老邁的常情,這一點負責給他診病的醫師也有陳情。而且受散之後他也並不直接服用,而是醫師鑑定又試藥於人,確定無害才會吞服。
年輕時候出身寒傖,飽受世間苦難,成人後又奮戰多年,如今已是坐擁華夏,石勒雖然不耽迷於享樂,但也並不按捺這方面的需求、苛守清簡。而且程遐所進獻的寒食散對體力和精力的增強是顯著性的,就連侍藥的醫師都有推崇,而且他所看重的番僧佛圖澄也乃是誇讚此為天下罕見之妙劑。
所以石勒對此並不排斥,而且因為停了服散,病體反而變得沉重起來,因而眼下又忍不住向程遐提及此事。
程遐剛剛在皇后那裡受了教訓,正是心有餘悸,聽到主上再提起此事,怎麼敢再回應,因此只當聽不出主上言中暗示,絕不敢再秘密獻散。石勒見他此態,終究不好拉下臉來直接討要,於是便不乏遺憾的讓人將程遐送歸府邸。
雖然今次入苑之後,在皇后宮中遭受如此羞辱,但這對程遐而言也並非什麼平生未有之奇恥大辱,要知道早年就連他的妻女都被中山王石虎派人凌辱摧殘。只要主上保持對他信重不變,這些羞辱也都能暫時忍耐,假以時日,等到太子繼承國祚,他的權位再登一步,又怎麼會沒有酣暢報復的機會!
今次一事發生在苑內,事後石勒又禁令不得外傳,程遐歸家後便以病居而不外出,縱有訪客也都隔簾接待。因而倒也沒有在外間散出什麼流言,甚至就連程遐親近的盟友徐光對此都所知不多。
雖然養病於府內,但程遐的境遇並未受到多少影響,反而較之此前還要更優越一些。畢竟在外界看來,程遐雖然臥病在家,但也並未因此便遭受冷待而喑聲於時局中,國中凡有重大決策,主上必遣使者前往垂詢,而許多對時局影響深刻的政令,也都頻頻在程遐府上決出。
於是,程遐府上並未因其病居而有冷清,反而更加門庭若市,求告者如過江之鯽。
羯國這一年,動作可謂極大,拋開兵事上的許多舉措,單單在禮法創建和政事治理上,也是動作頻出。比如早年雖然石勒已經授意右侯張賓總領,重新清定九品,但因當時外患未除,邊境多事加之人心未附,禮制粗糙,因而並沒有執行下來。
近來此事再有重提,厘定中州門戶高低,各以德政施加其門,力度較之以往要大得多,增強了對中原晉人望宗的拉攏,這無疑對於羯國長治是有很大好處的。
程遐以光祿大夫領吏部選官,普選博士修訂經義,分置於郡國,以作為天下士人進學明理求仕的倫理正典。
另有勸農之令,不僅僅只局限於原本的郡國晉人,許多胡族部落也都要審定戶籍,因丁獲田,原本私相授受、家室遞傳的酋長、渠帥之類,俱都授印贈職,以為定製。
諸多政令,有的是此前已經頒行,結果卻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執行的不徹底,形同虛設,如今則加強推行力度。有的則是援引前朝制度,再稍作修改後行使於當時。同時也不乏開創先河的舉措,交付內外公議以論斷是否可行。
因為這些舉措的同步進行,讓許多晉民人家對於羯國朝廷也漸生好感,雖然多有軍用疾苦,國內反而沒有生出太大的動盪。
程遐在這過程中身兼數職,甚至許多事務已經超出了其人能力範圍,但為了不辜負主上的恩用,也是希望能夠給太子打下一個更好的大治基礎,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確保在政權交接的關鍵時刻能維繫住自身的權位,所以近來也是殫精竭慮,每每與人商談竟夜,確保凡有建策則必除弊利世。
雖然身陷此等忙碌,看似已經忘記了皇后劉氏對於他的羞辱,但程遐也並未忽略對自身勢力的經營。雖然事後程遐也有懷疑,皇后敢如此折辱於大臣,很有可能是出於主上的授意。這雖然讓程遐心內略積陰霾,但既然自身權位並未遭受影響,那也只能忍耐下來,不再糾結於此。
不過由此程遐也更加認識到自身力量的重要性,如果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主上即便對他再怎麼信任,不過只是貼身備問的閒臣而已,今日可用,明日可棄,權位之興衰俱要仰於旁人一念之間。
更何況還有中山王石虎這個心腹大患領兵征戰於外,待其凱旋歸國,程遐再想有如此從容處境那實在是做夢。所以他也需要爭取在中山王歸國之前,得以掌握足夠的力量。
所以在專注政務之餘,程遐也在極力發展軍事上的盟友。自洛陽被奪軍遣送回襄國的石朗,無疑就是一個良選。
石朗如此輕易就被中山王拿下,主上對此也是震怒,甚至想要直接斬殺石朗這個不堪重用之輩。不過為了避免給中山王再壯聲勢,加之程遐等一眾臣子苦勸求饒,石朗因此才保住了一條命。
雖然早前石朗對程遐也是不怎麼放在心上,可是如今他與中山王已是生死大仇,怨念絕不淺於程遐,彼此間已經有了合作的基礎。加之石朗大罪之身,還是多賴程遐力助才能保住性命,單憑他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向中山王報復。因此二者自是一拍即合,石朗藉助於程遐,再在禁軍中立足下來,而程遐則藉助於石朗,總算有了一些可以調度掌握的軍力。
類似的情形持續到七月中,經過了將近十天的閉門休養,程遐臉龐的紅腫也漸漸消退,再次恢復了端正之儀容。這幾天他除了處理政務以外,也在謀劃一些軍略。雖然這一點並非他只所長,但近來不乏人投獻入門,身邊也不乏此類的人才,加之與已經赴任鄴城的石朗鴻雁傳書,互訴衷情,也漸漸確定了接下來該要做什麼。
此前國中發兵,雖然看似甲士幾十萬,雄兵悍卒威震內外,但其實也暴露出了隱患實在不小。這幾十萬甲士,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本就不能施加太多管束的諸胡義從,另有一部分則是一眾將領們的私兵部曲,再加上諸多郡國拼湊出來的散卒游勇,真正能夠信任、使用沒有隱患的兵力其實並不太多。
這也是主上急於擴充禁軍的原因之一,有了制度更加嚴明,調度更加得力的後繼之師,接下來才好逐步裁汰掉那些執掌於私戶的軍隊,將此前因於權宜不得不授予眾將的私權逐步收回。
若不然,主上在世時尚可憑著威信震懾於眾,可是一旦太子繼統,威望不再,太子本身又是文治強於武略,很難壓制住那些老臣,難免又要落入弱干強枝的局面。主上本就是因此而起成就大事,又怎麼可能會再給自己的兒子留下此種受制於人的局面。
程遐也是近來才洞悉到主上的通盤考慮,也不得不感慨主上實在深謀遠慮,先將強臣遣用於外,再掃除國中種種積弊。此類用事於外,但卻內謀於中的手段,如果換了一個君主去做,可能還會有內外俱挫、全盤崩潰的危險。但主上乃是開國雄才,早年親征舊漢宿敵一戰而殺劉曜,威望已經達到了,有此震懾自可大刀闊斧的修整。
而且殘晉苟存江表,本身便是內外俱困,維持艱難,雖然近年略有小進,但也絕非強趙之敵,以時間來推算,大概中山王報捷文書已經在歸國途中了。
雖然程遐是希望南人能夠爭氣一些,將中山王久拖在南,給他爭取更多經營自己力量的時間,但對此也不報什麼希望。所以對他而言,時間已經緊迫,近來與石朗傳書商議,希望請求主上准許禁衛新成之軍離開鄴城,巡望郡國。當然不是為了助戰於南面,而是以此來加深對於軍隊的掌控,畢竟鄴城距離襄國太近了,他們也不敢過分放肆將主上委以重望的禁軍完全納為私兵。
所以,待到形容轉好,程遐便準備入宮拜望主上,請求分遣禁衛巡望河北諸郡國,以震懾北面蠢蠢欲動的邊夷。
可是他這裡還沒有動身,門下卻有來報倒是石朗來訪,程遐聞言後不免驚詫,連忙讓人將石朗請入府內。石朗來的這麼急促,根本沒有通知,讓他有些驚疑不定,擔心或是鄴城禁軍那裡出了什麼變故。
很快石朗便行入了府內,神態略有憔悴,看到程遐之後,已是滿臉的苦笑。程遐沒有猜錯,鄴城出了紕漏,而石朗今次回來,是再次被人驅趕出軍。
所不同的是,今次雖然也有落魄,但好歹較之上次要好一些,須知前次他全家老小都被中山王石虎關進鑄死的鐵柵囚車,就連出來都廢了好大的力氣,而這次待遇要好一些,甚至還乘坐著對方專門為他準備的車駕。
但無論待遇好壞,結果卻無改,那就是他與程遐這一兩個月來好不容易經營起的一點部曲兵眾,再次被人剝奪一空。
「彭城王前日入軍,所持主上親賜符令接掌禁軍,輔弼太子坐鎮於鄴。我被拘在營內一夜,昨日才被放出,彭城王道我歸都另有任用……」
石朗講到這裡,悲憤之餘,更多頹喪,第一次遭受如此待遇,他還可以忌恨中山王跋扈狂悖,可是短短一個多月時間裡,便又舊厄臨頭,對他打擊不可謂不大,乃至於開始懷疑是否自己命數使然。
「彭、彭城王回來了?他、他……他怎麼會……他若歸國,前線戰事如何……這、這、絕無可能!絕無……」
石郎的話,如同一道霹靂當頭擊中程遐,乃至於口不能言,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眼見程遐如此驚愕模樣,石朗臉上苦澀更濃,不要說程遐了,就連他在得知石堪北上接掌禁軍,也是呆若木雞,思忖了整夜,都想不通主上為什麼要作如此安排。
「匹夫戲我!匹夫安敢如此戲我……」
程遐反應較之石朗無疑要敏捷得多,乍聞此訊自是愕然,可是很快便明白了石勒的意圖。這個奸猾的羯賊,自始至終都不信任他,此前諸多作態,都是為了安撫順便讓他傾心竭力的做事,而在諸多事務已經漸上軌道之後,則便直接徵召彭城王石堪入朝,再將他徹底拋棄在一邊,絕不給他沾染軍事的機會!
石朗並不知程遐所痛罵之匹夫是誰,剛待要發問,程遐已經眼皮一翻,氣急攻心陡然昏厥過去。
這一日程遐終究還是沒能出門,倒也無需再作偽言,他是真的一病不起。
於此同時,彭城王石堪歸國的消息也很快便傳入襄國。時人自是不乏驚詫,在深思之後,對於石勒的謀劃也都多多少少有所洞悉。就算思緒還難擴展到此舉對於中山王石虎意味著什麼,但也能看得出石勒是堅決杜絕外戚掌兵的可能。
而石勒後續的舉動,也印證了時人的猜測。此前程遐在家養病,中使可謂一日三問。可是隨著石堪接掌禁軍之後,程遐病情復又加劇,然而石勒對此卻是不聞不問,再也不復此前那種殷切態度。
於是原本門庭若市的程遐府邸,短短几日之內便驟然冷清下來,除了徐光等舊友前來探問,便是石朗這個被兩奪軍職的倒霉蛋暫住他的府上。
這一日,嚴穆在錢鳳的陪同下前來探問程遐。雖然只是十多日不見,但程遐早已不復此前春風得意的模樣,眼窩身陷,面無血色,見到嚴穆之後情緒便顯得非常激動,拉著嚴穆的手澀言道:「今日始知人事艱苦,我是一刻也不想再逗留這醜陋俗世。嚴師君你妙法在身,能否即刻將我接引玄鄉,再也不理人世種種苦困!」
嚴穆那裡自然是滿嘴玄言安慰,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語,又怎麼能夠化解程遐心內的苦悶。
錢鳳在一旁眼望程遐此態,忍住心中的嘲笑噱意,開口說道:「光祿此請,實在是有些為難嚴師了。妙法施人,也需要人自己心無掛礙。光祿愁緒密結,實在不是玄法能夠化解的。」
「你這庸識貉奴是在譏我?」
程遐眼下困頓之際,便也難再保持此前那種禮賢下士的雅量姿態,聽到錢鳳這麼說,臉色已是一變,厲聲怒斥道。
錢鳳聞言後也不羞惱,只是笑語說道:「光祿所困者,無非內為人主所遠,外為強臣所迫……」
「這也不必你來道我,我雖有一時之困,但也止於眼前,太子與我至親,時日流轉,所困自解。總不至於似你錢世儀命蹇之輩,毀面亡出外國!」
程遐又冷哼說道,如此貶斥錢鳳,倒讓他的苦悶略有緩解。
「田畝歲有所出,人多餓死於途。所困者何?時不我待!光祿此論,已是頹聲至矣,向年微行於世,尚能勇爭於時,如今名位久享,竟將家室託付虛妄時運。何以悖於初心?實在令人扼腕。」
錢鳳又笑語說道。
程遐聽到這裡,本待再要反唇相譏,然而略思錢鳳之言,竟然讓他似有啟發。際遇之跌宕起伏,讓他認清楚石勒只是利用於他,絕非信重無疑,而此前謀身的舉動,也被一朝摧毀,眼見只有枯坐束手,等待石虎歸國取他性命,心內已是萬念俱灰。
可是錢鳳這一番話,卻讓他忍不住審視前塵,自問半生奔波意義究竟在哪裡,怎麼時至今日,所思所困較之寒微時都有不如?
「多謝世儀警言,教我迷途之困。」
略作沉吟後,程遐不再對錢鳳惡言以向,而是自榻上起身,正色對其一揖:「世儀果真高士,還望勿怪我失禮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