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天知道她想要什麼
陳倉到長安只有三百五十里,當兩隊人馬相向而行之後,路程就縮短了一半。
當年劉邦就是從陳倉道出川,與項羽展開爭奪天下的戰爭的。
當年的漢王終於成為漢皇之後,天下在很長一段時間並不平靜。
於是,膽小的漢皇劉邦就認為,自己有必要繼續穩固後方,即便是被那一處的敵人突然擊敗了,也能東山再起。
所以,出川的道路被當做大漢初期最重要的事情來對待,因此,陳倉道也成了蜀中對外交通的生命線。
然而,這條生命線對於商賈來說依舊兇險,且不說一路上數之不盡的豺狼虎豹,即便是一場雨,一場雪也會徹底讓道路斷絕,沒有幾個月的修復根本就無法通行。
即便沈叛心急如焚,在車隊出了陳倉道之後,也不得不在陳倉修整兩天。
雲氏的車隊還沒有抵達陳倉,平遮派出的快馬卻先一步遇到了沈叛的車隊。
卓姬抱著孩子一言不發,等待平叟看完書信。
平叟看書信用了很長時間,卓姬也等待了很長時間,卻沒有催促。
她發現平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怎麼,他在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嗎?」
卓姬平靜的說出這句非常殘酷的話,心頭卻隱隱的期待雲琅能夠真的這樣認為。
平叟放下竹簡曼聲道:「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冬秋!」
卓姬認真的聽完,皺著眉頭道:「雲琅寫的?」
平叟放下竹簡道:「是的,他的狀況也不好,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沒想到帝王恩也能讓人踟躕不前。」
卓姬冷冷的道:「我不管他目前是個什麼狀況,我只問他準備怎麼安排孩子?」
平叟苦笑道:「自從聽到孩子的事情的第二天,雲氏就大興土木,聽平遮講,那座小樓真的是奢華無比,真正的公主寢宮也不能與之相比。」
卓姬嗤的冷笑一聲道:「他沒有把孩子送給阿嬌撫養的念頭?」
平叟搖頭道:「雲琅已經給孩子起了名字,名曰云音,琅琅之音的音。」
「雲氏大女?」
平叟笑道:「這是自然。」
卓姬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再次問道:「鐵器作坊能否留住?」
平叟嘆口氣道:「雲琅對於卓氏鐵器作坊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屑理會。」
卓姬怒道:「果然是一個負心人,這孩子是他的,他就對孩子千好百好,我這個做母親的他就不準備理睬,沒了鐵匠鋪子讓我自生自滅不成?」
平叟微微嘆了口氣,卓姬的相法還真是不可理喻,她是司馬相如的妻子,並非雲氏女主,五華山的鐵礦可能拿不到,五華夫人的俸祿卻不會少。
卓氏鐵器店鋪女主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商賈,哪裡能比得上五華夫人的尊號來的雍容。
皇帝既然已經封賞她為五華夫人,就註定了她再也不能涉足賤業。
「雲琅拿出了一千斤黃金,雲氏所有的家底來補償你!」平叟還是將竹簡遞給了卓姬。
卓姬匆匆看了一遍,臉色蒼白,顫抖著問平叟:「他在用一千斤黃金來買女兒。」
平叟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平遮說,此時的雲琅如同一頭瘋虎,稍有忤逆就會暴起傷人!」
卓姬忽然清醒過來,慘笑一聲道:「這麼說我賺大了?
以前常聽別人自稱自家的女兒為千金,沒想到我的女兒真的價值千金!
還是一千斤黃金!」
平叟瞅著失態的卓姬道:「黃金也被平遮帶來了。」
卓姬咬著牙道:「他只要孩子不要我是嗎?他以前說過雲氏會有我的一個棲身之所,他反悔了?」
「恐怕是的……」
「雲氏派來了奶媽,派來了家中的內宅管事,又派來了十六個甲士,是來跟我爭奪女兒的是嗎?」
平叟無奈的搖搖頭道:「大女是被皇帝從你身邊奪走的,當初,如果你發現有了身孕之後,留在長安安胎,在雲琅的關注下產下大女,我想,雲琅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安排。
你想獨自占有大女,並且對雲琅隱瞞消息長達兩年,我想,他一定非常的暴怒。」
卓姬丟掉手裡的書信,怒道:「孩子是我生的。」
平叟指指馬車裡堆積的很高的竹簡道:「律法里說的很清楚,子女隨父!」
「他不是我夫君,司馬相如才是!」
平叟也有些暴躁,拍著大腿怒道:「那個窩囊廢有膽子承認嗎?」
卓姬大哭起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平叟的手哀求道:「幫幫我。」
雲音也被母親的哭聲驚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見母親在大哭,她也跟著大哭起來。
煩躁的平叟聽到雲音的哭聲,原本茫然的雙眼忽然變得有神起來,他突然發現,事情可能沒有他想的那麼糟!
想到沈叛正在等候回應,平叟就離開了卓姬的馬車。
果然,一下馬車,他就看到沈叛正在盯著他看。
一個被利用過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價值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撫好這個人。
「怎麼說?」沈叛的臉色非常的難看。
平叟搖頭道:「你的這個官職不做也罷!」
沈叛的手捏上了劍柄輕聲道:「沒人肯幫我是嗎?」
平叟笑道:「你一定要繼續做官嗎?你繼續做官還可能前途嗎?」
沈叛的臉色陰沉的似乎能擰出水來,卻一言不發,眼中的殺意卻越發的濃重了。
「有了十斤黃金,您去那裡不能安身?」
沈叛楞了一下苦澀的道:「某家為官清廉,十數年來只知道為陛下效命,何來十斤黃金?」
平叟招招手,卓氏的武士首領卓蒙就提著一個沉重的布包走了過來,平叟接過布包,放在沈叛的手中道:「現在有了!」
沈叛迷茫的接過金子,瞅著平叟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為我著想是嗎?」
平叟點點頭道:「你失敗了一次,而且還負傷了,所以,重新成為繡衣使者完全不可能。
老夫從未聽說有繡衣使者可以轉換成其餘官職的。
你們是陛下的爪牙,檢查天下,拷問百官,跟所有人都是對立的,如果你依舊在繡衣使者群中,自然沒有問題,然而,一旦你沒了繡衣使者的名號保護,就人人得而誅之了。」
沈叛慘笑一聲,掂量一下手裡的黃金道:「回到東京,只要陛下不準備殺我,我就求去,做一個鄉野村夫也非壞事。」
平叟笑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妨去雲氏看看,一樣的做山野村夫,在那裡可就太舒坦了。」
「雲氏會收留我?」
「會的,那是一個即將興起的世家,正處在求賢若渴的境地里,兄台乃是繡衣使者中的佼佼者,雖然偶爾失敗一次,又豈會沒有人賞識?
馬上就該有雲氏的人來迎接雲氏大女,兄台只要交好他們,給些許的便利,將來去了雲氏也好有人引薦!」
沈叛深以為然,聽說雲氏與阿嬌夫人走的極近,如果能通過雲氏獲得阿嬌夫人的一句話,重歸繡衣使者也並非不可能。
雲氏的快馬輕車走的極為迅速,加上又是四個輪子的,在平地上飛奔走的又快又穩。
紅袖還是第一次離開上林苑,趴在車窗上貪婪的看著外面的景致。
兩天時間,馬車走過鬧市,也走過村莊,每一樣事物都能引來她的大呼小叫。
兩個乳娘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的聽劉婆給她們交代事項。
「咱們雲氏最不缺的就是乳娘,五百多婦人呢,為什麼就挑你們兩個,還不是看在你們在家裡待得最久?
這一次你們算是撿著了,只要安心的將大女奶大,將來就算是家裡的老嬤嬤了,有的是福享。
家裡的野孩子給我先忘掉,專心餵養大女,要是有半點的怠慢,仔細我剝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