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金箋 第283章盲目

    第一更

    李管事的腰一下子僵硬起來，此時他的腿肚子都有點轉筋了，但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管事的媳婦倒是知道這些，但是有點不明所以。

    這個莊子是長公主的，這位是長公主莊戶之女。對於郝家的家史，還真沒什麼了解。這也就代表了一種觀念，在長公主的莊子裡，人家還真的是以長公主為榮的。

    先駙馬什麼樣，家裡什麼樣，他們才不管呢，所以他們從小的觀念里，駙馬那是沾了長公主的光。等嫁進老兵之家，兩口子，一個，為自己待遇不平；一個是瞧不起駙馬！慢慢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腦補成了，他們的父親和先駙馬是一樣的。只不過一個幸娶了長公主，於是郝仁就能成侯爺，而他們就只能成下人。

    話本來傳三次，就變了味。他們最先怎麼說的，他們自己都忘了。等話在外頭轉了一圈，轉回頭，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自己說的。還覺得果然大家想法都一致，就越發覺得不是自己一家這麼想、這麼說了。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其實還挺有欺騙性的。

    其它幾人卻是知道，這話是從李家傳出來的，他們怒視了李家夫婦一眼後，一齊看向了宮連，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們一定要走了。

    外頭的那些風言風語剛傳出來時，他們還會一笑置之；慢慢的，多少心裡又有點認同；特別是他們接觸過長公主和侯府生活的人後，在侯府里，連那些大丫頭們，吃用也比他們在莊子裡好，他們深深的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他們的老爹可是跟著國公爺去打仗的，他們的老爹可是為了老公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然後小侯爺能過這種日子，而他們還跟奴才一般？這種心情，時刻的腐蝕著他們的內心。

    但是他們想錯了一件事。若說他們是郝家的家將，那麼，他們可以說，他們是為了老公爺去打的仗。而如果他們是郝家的家將，他們必然就得被榮養，若是有那救了的主子的，那簡直就是可以被叫爺爺的。但他們不是，他們只是戰後的倖存者，他們不是因為郝公爺去打的仗，他們甚至不是為國打仗，他們是軍戶，他們更多的是為了他們自己。

    而因為長公主憐惜，才給了他們一口飯吃，讓他們不至於戰後無依。這些老兵們，大多連跟郝國公一句話都沒說過的。談什麼應該不應該？

    現在宮連特意先表郝家的門楣，更是直言，郝家的榮耀那是人家的先祖真的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跟你們這窮了十八輩子的軍戶人家有什麼關係。他們養老兵，是敬重老兵為國為家。不是因為你們這幫子王八蛋。

    而他們的默認行為，其實在侯府看來，就是一種忘恩負義。說這話的，人家也不想再追究，而默認的，他們也不想原諒。把所有人都趕走，省得慢慢的，老人們死了，這些人還真的要以為，他們與侯府一般是可以榮耀共享的。

    看宮連那枯瘦卻又白晰的手指，他們又寒了一下，也許侯爺和長公主親來，他們也不會這麼犯怵，但是看到宮連，第一次，聽到他自稱雜家時，所有人突然一下子在大冬天裡，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高姑娘敢做，那麼長公主也是知道了。派著宮連來，本就是就是長公主的意思了。而宮連什麼人，這些當過管事的人，無一不清楚。平日裡他是自稱『老朽』的，而這回自稱『雜家』，這也是他正在生氣的表現。

    「大總管！」有一位平日其實挺老實的，宮連對他也多有照顧，他想解釋一下。離開是可以的，可是帶著這種名聲離開，回頭老爹知道了，只怕都不得原諒他們了。

    「小侯爺沒說假話，上回出征，兵部真的來找過。不過那回太兇險，小侯爺想也沒想就把人家罵了回去，可是他自己去了。當日我說，小侯爺，老奴陪你去吧！他說，不用，我是我爹的兒子，這是我的責任。」宮連笑了，把那白面的饅頭輕輕的掰開，撕了一塊放到嘴裡慢慢的嚼。

    「當年你們這些小崽子剛進莊子時，雜家給了一個白面饅頭，那時你們還知道捧在手裡，卻不敢吃，要拿回去，存起來。還有說可以跟雜麵一起煮成粥。十四年了，現在這白布的饅頭，只怕你們都吃膩歪了，忘記當初捧著饅頭，還眼巴巴看雜家的眼神了。」宮連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又吃了一塊，嚼得津津有味。

    下午豐凱送回他們改籍文書之後，他們拿著這個，就可以回到各自的家鄉。

    其實國家還會給他們一些土地的，而他們所在的家族裡，也是要分給他們土地，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而這些年在長公主這裡吃喝不計，過年過節還有賞賜，多少也有點積蓄。真的回去了，也真不會過不下去的。

    在給與不給老兵盤川這件事上，其實還是費了雅卿一些心思的，給與不給其實都是錯的，給了，會讓人覺得他們心懷愧疚。不給，卻會說他們刻薄寡恩的。

    最終，雅卿還是讓宮連一位老人給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那是跟老人們說了，是他們壓箱子的錢，誰也不要給了。就算孩子們不孝順了，他們還能靠自己。再不成了，去官府敲個鼓，長公府就會派人去接他們回來。

    宮連給銀子時，是當著大家的面，看似平常的聲音，但是，那聲音卻轉遍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震得大家都心裡一震。長公主的意思當著所有人的面表達得很清晰了，她只管這些老兵，其它人，她是再不會搭理了。

    雅卿午飯就看到郝仁了，連長公主都常會說，只要雅卿在家，郝仁回家都勤快些，所以養兒子是沒有用的。

    他們午飯時，郝仁就樂樂呵呵的自己經歷的事兒了說，大家也沒失望，原本重頭戲都在宮連那兒，郝仁只要露了臉，把意思說一下就成了。郝仁能知道什麼，長公主心情不怎麼好，而高峻也留下午飯，主要也是等著郝仁，談談別的事。結果聽了半天郝仁的自吹自擂，於是也不搭理他。

    不過雅卿不同，還是笑盈盈的，對著郝仁大加讚揚。說他說得好極了，特別是最後一句，讓宮總管清理莊戶那句，實在太了不起了。

    原本長公主和高峻都沒什麼反應的，現在，兩人一塊崩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