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迅速。
羅砂死了。
與他生前的囂張氣焰不同,當他被一片白森森的尖骨林無差別地刺穿整個腹部以後,後仰著垂下去的腦袋微微顫抖起來,顯得昏沉無力。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了。
今天的太陽真毒啊——他模糊的視野掠過觸不可及的天空。
多少年前,他和妻子加流羅抱著剛出生的我愛羅,在醫院旁邊的一家照相館裡拍下過一張全家福。
記得那時候,正是三戰的尾聲,他和木葉那位黃色閃光一樣,剛當上村子的影不久,正值村子內憂外患之際,壓力很大,當時加流羅給他生出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大胖小子,他也沒有給過她多少好臉色,匆匆拍下照片後,又匆匆離開了。
最後,能留下印象的,就只有相機補光燈亮起來的那一剎那,飛閃出來的那抹刺眼的白光,就和今天熾烈的陽光一模一樣。
該笑一笑的——羅砂這樣想,腦子裡漸漸出現了一張女人的笑臉,那女人笑容淺淺的,看起來那麼賢淑,那麼……無怨無悔。
真的……該給她笑一笑的……
一滴苦澀的淚珠從一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的眼裡掉了下來。
四代風影,自此死去——
在極其隱秘的地方,名為水木的白髮男子冷眼旁觀了許久。
羅砂和大蛇丸的戰鬥,從一開始的各種大型忍術的較量,到後來拳腳相對、干戈碰撞的搏殺,都打得勢均力敵。
大蛇丸用招陰損,但廝殺之道本就沒有所謂堂堂正正的打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就是他的風格。
儘管如此,羅砂也未必打不過大蛇丸,事實上他已經無限接近勝利,為了捉住大蛇丸的真身,他不惜主動撲上去,在不輸給波風水門的反應神經的控制之下,避開了心肺等重要內臟,任由草雉劍刺穿自己的身體。
然後,在相距不過一米的位置上,羅砂一把捉住了大蛇丸的手。
他悍然發動了歷代風影一脈相承的砂遁——砂縛柩。
一團金色沙礫飛速地將大蛇丸的身體包裹起來,凝結成類似蠶蛹的形狀。
羅砂念頭一動——砂絞殺!
金色沙礫猛然往裡收縮。
一灘鮮血隨著沙礫的攪動滲出表面。
羅砂本以為勝卷在握了,卻不想大蛇丸竟然沒死!
能在羅砂那由硬度極高的金砂組成的砂縛柩存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羅砂當即舉起另一隻手,凝聚出一把鋒利的砂苦無。
正當他要將苦無插進大蛇丸身體的時候,大蛇丸那獨漏在外面握劍的手,突然放開了,他居然拋棄了草雉劍!
羅砂臉色發狠,不管大蛇丸想要幹什麼,直接揮下砂苦無。
千鈞一髮之際,令羅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大蛇丸那被他緊抓不放的手陡然一個扭動,變得像一條蛇一樣柔軟,一下子滑出了他的手掌心。
在苦無落下的一刻,大蛇丸逃脫出來的那隻手剎那間結了一個印。
噗呲一聲,哪怕隔著砂縛柩,苦無依然準確地刺入大蛇丸的心臟,緊接著,隨著手印發動,大蛇丸嘭的一聲消失不見了。
逆召喚之術?
羅砂迅即猜出了大蛇丸的忍術,然後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讓他心悸。
「早蕨之舞——」
深埋在地下的一道沉悶的呼喊聲傳了出來,顯得歇斯底里、不顧一切。
危險!
羅砂念頭一閃,登時發動瞬身術——雙腳凝集查克拉,按照某種固定的運作方式流動,使身體達到最輕盈的狀態,一秒鐘就可以跑出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速度。
然而,就是這一秒,羅砂就被擊中了。
那是一片覆蓋方圓三四里地的廣闊骨林,由一根根發著森然寒光的尖銳骨刺組成,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骨林瞬間冒出來,每根骨刺都巨大無比,高達十幾米。
羅砂不會時空忍術,也沒有忍獸契約——他被一根骨刺擊中了。
整個打鬥的過程,水木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心裡感慨:大蛇丸真的是由始至終的陰險啊!
放眼望去,遠處,羅砂肩膀上還插著一把草雉劍,整個腹部被巨大的骨刺穿透,被高高拖起。
他無力的身體耷拉在高處,毫無遮擋地接受著烈日的暴曬。
視力良好的水木將羅砂那滴晶瑩的淚珠看得很清楚。
其後,在他隱秘的目光下,一個高瘦的白髮少年從地上林立的一根骨刺里浮現,一點一點地掙脫出來。
那白髮少年長相俊秀,眉上無毛,只有各自一個紅點,像是特別的印記。
他氣喘吁吁地走出來,神色難堪,有些狼狽,剛走了兩步,忽然腳一軟,跪倒在地上。
這時候,一道身影乍現。
大蛇丸從龍地洞回來了。
「君麻呂,沒事吧?」
一聲溫和的問候響起,大蛇丸單手扶著竹取君麻呂的肩膀,防止他倒下。
「沒……沒事……大人不必擔心我……」君麻呂咬著牙站起來。
大蛇丸輕輕拍了拍已經十分虛弱的君麻呂的肩膀,稱讚道:「幹得不錯,回去以後好好休息——我還需要你。」
「是!」臉上毫無血色的君麻呂聽了這話,頓時興奮起來,血色回涌,顯得他的面容異常潮紅。
「一切為了大人!」
君麻呂忠誠無比地喊著這機械般僵硬的口號。
原本無聊的話語,在一個真心實意的人口中說出,就顯得生動形象。
竹取君麻呂,一個全心全意活在別人的生命里的人,一個拋棄自我甘願被黑暗吞噬的人,一個不知道生存的意義而將一切意義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這樣的少年,能活到現在也真是奇蹟。
水木飛身出去。
他沒有帶任何兵器。
兵器會隨著身體移動與空氣碰撞,發出聲響。
而他現在封閉氣息,動而無聲。
那邊,君麻呂目光炯炯地看著大蛇丸,像是凝望著一個絕色美人一樣,痴迷而激動。
突然間,一道鬼影般的飛快身影從大蛇丸身後閃過,無聲無息。
君麻呂臉色一變,眼睛蹬起。
「大——」他急促喊著,那個「人」字還未說出口。
大蛇丸似有感應,正想動身躲閃。
然而,那道無聲的影子實在太快了!
飛閃的人影幽靈一般游戈到大蛇丸的身後,隨後,那人對準了大蛇丸的脖頸。
猛的一抬手!
體內的查克拉驟然凝結,一道令人心驚膽戰的黑色衝擊波順勢飛出。
「嗯?」大蛇丸瞳孔一縮。
頭都來不及轉,那道黑色衝擊波已經如同一把無往不利無堅不摧的神刀一樣砍過他的脖子。
霎時間,大蛇丸那項嘴上還含著笑的頭顱滾落地上。
就站在大蛇丸對面的竹取君麻呂心神大震。
一股劇烈的查克拉從他身上彪起。
君麻呂頓時變成一個膚色青黑相貌古怪的怪人。
「啊啊啊啊啊——」
他瘋狂咆哮著,不管不顧,往那個陌生的人影撲去!
嘭!
一個拳頭附著一層詭譎的黑色查克拉,乾脆利索地橫掃而過。
君麻呂毫無章法的衝鋒一下子被破了。
他那咒印二段變身而碩大的腦袋被那個模糊的人影隨手一揮拳砸中,接著一聲悶響,君麻呂左邊臉頰被那附著黑色查克拉的拳頭打爛,一股強大的力量接上來了,身體順著慣性,不可控制地在半空中翻滾著。
緊接著,那人直接一蹬腿,將仍然飛轉在半空的怪異身體踢飛出去。
君麻呂被踹得急速往後飛出近百米,在沙漠上滑過一道深刻的軌道。
噗!
君麻呂噴出一口暗色血液,身子痛苦地弓起來,睚眥欲裂,蜷縮著趴在地上。
「啊你個頭啊——」
水木厭煩地看了一眼遠處倒下的竹取君麻呂。
「沒看見大蛇丸都沒噴血嗎——」
他說著,將漸漸化作一團白色爛肉的大蛇丸一腳踢飛。
氣息放開後,身上的氣勢不可避免地散發開來。
水木趕緊發動噴氣,飛到死去的羅砂跟前,提起那把插在羅砂肩上的草雉劍。
「還以為能撿個便宜幹掉你呢,既然大蛇丸你不出來,那這把劍,我就笑納了。」
水木試著揮動利劍,一抹寒光自動閃出,將一根骨刺切成兩段。
那邊地上,遭受重擊的君麻呂已經恢復了常態。
「可惡……」君麻呂狠厲地望著浮身在半空的水木,接著昏了過去。
水木搖了搖頭。
他看著被骨刺插死的羅砂,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羅砂是吧,下輩子受到地下突襲的時候,千萬記住要往天上飛,別左右移動,沒用的。哦,似乎你也不會飛……」
他惋惜地瞧了瞧死不瞑目的羅砂,將左臂上封印著的樓蘭古國地圖扔了,再把草雉劍封印進去。
接著他轉身飛到薩莉的身邊,也不管小女孩同不同意,拉著她的小手就走了。
「咦……我似乎忘了誰啊?」水木這樣想著。
在戰鬥現場,渾身是血、傷痕累累的大蛇丸閃身出來了。
和羅砂一戰,最後那個砂縛柩終究沒躲過去,雖然經過軟體改造,他的身體一定程度免疫物理攻擊,但在砂縛柩猛烈的壓迫下,他到底還是受傷了。
大蛇丸皺了皺眉頭。
他在考慮,要不要回收倒在地上的那個廢物。
「算了,他還有用。」
大蛇丸抱起那個奄奄一息的白髮少年。
這時候,沙漠鬆散的地上忽然隆起一個小沙堆。
「嗯?」
大蛇丸饒有興趣地看過去。
一個看起來老態龍鐘的男人突破沙堆,身手矯健地竄了出來。
大蛇丸舔了舔舌頭,問道:「你是誰?」
「呵呵……」
那老者笑了笑,伸手從臉上剝下一層人皮。
「能見到大名鼎鼎的三忍之一『冷君』大蛇丸,真是不勝榮幸。」
那人顯現真面目,竟是一個精神奕奕、面相粗獷的中年男人。
「你好啊,我叫拉瓦,也叫……百變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