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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內閣麼?」西園寺公望略略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腦海中組織了下語言才說道:「當初我找山本達雄擔任大藏大臣時就同他說過,本次我再次組閣的意圖實則只有一個,就是採取緊縮財政,合理整頓行政和財政規模,以抑制現在過於迅速增長的財政開支,這樣下去帝國的財政很快就會崩潰的。
因此大藏大臣在昨日的內閣會議上還是強調,帝國此刻最要緊的是關注國內的經濟整頓,而不是去關心鄰國的內亂,只要鄰國的內亂不會損及帝國的在華利益,那麼我們就不應該出手干涉。
當然,陸相和海相併不贊成大藏大臣的意見。不過他們之間的意見也不統一,海相認為對於中國此次爆發的革命應當進行有限度的干預,除了保住帝國的在華利益之外,還應當聯合各國向滿清政府和革命党進行施壓,並迫使滿清政府更加的靠攏帝國。
而陸相則認為應該趁著中國革命的機會,讓滿清政府正式發出借兵的邀請,讓帝國軍隊合法的占領南滿,將南滿地區特殊化。至於對關內的中國革命,則採取袖手旁觀的姿態。
內閣其他人態度就有些模糊了,有支持大藏大臣的,認為現在帝國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國內的經濟調整,而不是對外的勢力擴張;也有人支持軍方的意見,認為現在國內的大多問題其實歸納到最後就只有一個問題,帝國人口增長的速度超過了國土能夠容納的上限,所以向外擴張才是解決國內問題的唯一辦法。
至於宮內,陛下的身體並不是很好,醫生說應當讓陛下多多靜養,不要太過操勞於國事,因此宮內的意思是,讓內閣自己處理中國事變的問題,不要因為小事去打攪陛下的靜養。」
內田康哉思考了半響之後,對著西園寺公望說道:「下官以為,即便南滿是帝國的勢力範圍,但是帝國想要出兵南滿,還是應當先了解英、俄、美三國政府之態度,特別是英國盟友之態度。
帝國在東亞之地位,實賴於英日同盟之基礎,假使我國在東亞問題上不能得到英國之支持,那麼我國的外交政策就不太可能獲得列強的認同。
俄國乃是滿洲問題的利益方,眼下兩國之間似乎出了點問題,但是在滿洲問題上大家的利益應當是一致的,因此還是可以進行外交磋商的。
只是眼下北滿革命黨的形勢大好,現在同俄國人進行磋商,也許對方會提出一些不切實際的要求。要是能夠先讓北滿革命黨遇到一些挫折,讓俄國人知道他們所支持的革命黨人並無能力推翻滿清政府,那麼也許俄國人就會在現實的基礎上和帝國交涉滿洲事務了。
至於美國,這是帝國的特殊鄰國,也是帝國最危險的敵人。帝國在華的行動和政策,既不能對其隱瞞以導致雙方的關係惡化;同樣也不能對其全然開放,以免為其破壞…」
西園寺公望沉默了一會之後,方才對著內田康哉點頭說道:「你的想法也正是我的想法,帝國的外交就託付給你了。另外,滿清政府通過青木遞交了一份秘密請求書,希望帝國在南滿的力量可以在緊急時刻對他們進行幫助。此外還要求購置一批軍火。這件事也交給你來處理吧…」
「是,閣下。」內田康哉起身向著西園寺公望深深鞠躬後說道。
從首相官邸離開後的內田康哉立刻就投入到了工作當中,在14、15日兩天內依次會晤了英、俄、美三國的外交官。和內田康哉見面之後的美國駐東京代辦司秋洛,回去後很快就給國務卿諾克司打了一封電報。
他在電報中這樣向國務卿報告,「日本政府透露中國政府請其以武力撲滅革命,不過日本政府向我國表態:非至日本在華利益遭受嚴重損害時,日本將拒絕採取任何行動。
或是列強促使日本行動,否則日本將坐視中國騷亂繼續。日方還透露,俄國反對日本對滿洲革命之干涉行動。不過日本已經做好準備,在任何列強動作之前,兩萬日軍能立達北京。至於香港五千英軍,因為擔憂廣東生變而不能調往北方。
本使已請日本外相,在未與美國政府預商之前,勿採取動作。彼允事前使余聞知,彼又謂日美兩國之地位應立采動作。
本使相信,日本將單獨行動,蓋彼之觀點在使日本成為將來之中國政府所絕對需要者也…」
就在這一天中午,一列火車從公主嶺將一個大隊的日軍運輸到了長春,使得日本駐長春兵力達到了1000餘人,這自然引起了革命委員會駐長春代表委員梁廷棟的注意,他立刻前往了日本領事館詢問木部領事,日方往長春增兵是何用意?是否有針對國民革命軍之意思?
木部守一自然是矢口否認的,他反而向梁廷棟質問道:「自貴軍占領長春之後,貴軍就一直在干涉日本商人的正常商業活動,還一度想要進入滿鐵附屬地進行搜查。我倒是想要問一問,貴軍是不是不打算遵守《樸茨茅斯和約》,想要公然挑戰國際秩序了?」
梁廷棟雖然痛恨日本強加於中國身上的不平等條約,但是聽到公然挑戰國際秩序云云,終於還是用理智壓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向著木部守一說道:「《樸茨茅斯和約》的問題,革命委員會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種外交上的事務應當等革命政權在全國建立之後,由我國全體國民進行表決,革命委員會並無權力就此問題發表看法。
但是,《樸茨茅斯和約》中也只規定日本繼承的是俄國在滿洲的利益,鐵路附屬地是商業租借地,司法、行政權依然為我國所有。我們進入鐵路附屬地抓捕罪犯和敗兵乃是理所當然,何以是挑戰了國際秩序?請問領事先生,我軍是怎麼破壞了一個本就不存在的條約?」
木部守一毫不客氣的說道:「可是貴國政府已經完全承認了我國對於《樸茨茅斯和約》各項規定的解釋,其中包括了對於鐵路附屬地的詳細規定。假使革命軍想要以推翻貴國政府來毀棄對於《樸茨茅斯和約》的承諾的話,那麼我國將會認為革命軍就是在挑戰現行的國際秩序…」
這場會談最終變成了對於《樸茨茅斯和約》各項條款內容的爭論,木部守一對和約內容的解釋分毫不讓,令梁廷棟恨恨而返。原本雙方對於11日鐵路交火事件的調查就各執一詞,日軍在這個時候增兵就更是刺激了雙方的調查談判人員,開始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也爭論不休了起來。
從日本領事館返回的梁廷棟,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回哈爾濱向吳川做了一個長匯報,最終他向吳川表示:「…日長春領事動不動就拿《樸茨茅斯和約》出來說事,似乎有意給我軍按上一個破壞條約的罪名,以使我軍在外交上陷於孤立。這樣下去,雙方的談判遲早會走向破裂,我軍同日方之間必然發生衝突。
我以為,革命委員會現在對於外交事務不可再置之不理,總要向各國表達革命委員會對於舊政府所簽訂條約的態度,以釋去各國對於革命委員會的疑心,也能破壞日方的險惡用心。在當前湖北軍政府已經就舊政府所簽訂的各項條約表態的狀況下,革命委員會實無必要繼續堅持,先消除日本進行干涉革命的理由才是最要緊的…」
只是梁廷棟的話語並沒有得到吳川的正面回應,而是令他加強對於長春到奉天一地日軍調動的監視,並要求其防備日軍突襲長春駐軍。
放下了電話的吳川很快就放鬆臉上的神情,然後返回到了隔壁的會客廳,對著坐在沙發上品嘗紅茶的佩奇.開普蘭微笑的說道:「剛剛接了個電話,倒是讓你久等了。這祁門紅茶可還喝的入口嗎?」
佩奇放下茶盞後輕鬆的說道:「相當不錯的飲品,比印度產的紅茶好的多,可為什麼這樣的紅茶我從來沒聽說過。」
吳川坐到了佩奇對面的沙發,一邊為其茶盞中注入開水,一邊說道:「因為中國的茶農還在使用著從前的經營方式,每一戶都經營的小塊的茶園,所以紅茶的質量有好有差,不及印度產的大茶園質量穩定,所以中國紅茶在國外漸漸就競爭不過印度紅茶了。
不過革命委員會已經委託商會對中國茶葉進行分級標準制定了,過上幾年也許你也就能夠在美國市場看到我國的茶葉品牌了。當然,這需要我們進一步降低中美兩國的商業壁壘才行。」
佩奇注視著面前茶盞內暗紅色的茶水,突然轉移話題道:「其實今日中午領事館接到了嘉樂恆公使一封電報,電報的內容是日本政府有可能出兵滿洲,以維持滿清政府的統治。」
佩奇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偷偷觀察了一下吳川的神情,發覺對方依舊笑容滿面的品著手上的紅茶,完全沒有被驚嚇到的樣子,他才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說道:「好吧,我知道你是不會畏懼這樣的突發事件的。不過,我能不能聽一聽你對於日本政府的想法,也好讓我回去之後有個交代。」
佩奇在交代一詞上很是用力的加高了一點音量。吳川小口的喝著滾燙的紅茶,感覺自己的身子一下就暖和了起來,這才滿足的開口說道:「日本政府要是不趁火打劫的做點什麼,那才會真正讓人感到奇怪。我們和你們不同,我們中國人和這個惡鄰認識了兩千多年,自然知道這個國家有著多麼的惡劣本質。
不要以為日本今日對於歐美的恭順,就代表著他接受了歐美社會的價值觀。實際上日本的內里一點都沒有改變,屈服於強者,欺凌於弱者,並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在日本看來,他做的一切惡劣之事都是被迫的,是為了維護自身的生存。
簡單的來說,日本這個民族是沒有善惡觀念,只有好與壞的評價標準。打敗了日本的大唐制度是好的,他們就會拿回去使用。中國出產的絲綢是好的,買不起就派人當海盜到大明來搶。歐美的堅船巨炮是好的,日本人就是餓著肚子也要造。虛弱的滿清沒有能力阻止歐美在東亞的通商是壞的,所以日本襲擊這個昔日老師一點也不內疚,反而覺得華夏已死,日本才是未來的華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