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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格斯一時頭腦發熱,向王葆真提出了正式要求中國讓出老西開地區管治權力的最後通牒,等到王葆真離去之後,冷靜下來的卜格斯又有些心虛了。
固然中國人提出了一個極不合理且輕視法國人的通知,但是這個通知實際上是挑釁了天津各租界的宗主國,他實在沒有必要單獨去同中國人對抗。他現在向中國人下達的最後通牒,反倒是讓其他各國置身事外了。
在思考了一個上午之後,卜格斯邀請了英國、日本、俄國、義大利、美國、比利時幾國的領事,就中國要求進入租界搜查罪犯的行動進行商討對策。
美國領事派人送了封信件給法國領事,表示美租界已經併入英租界,因此美國對這一事件不持任何立場,當然美國在原則上是支持各國租界捍衛自身合法利益的。
美國人的做派讓卜格斯深感不快,但是現在的美國並不是法國能夠招惹的,當前的法國需要來自美國的貸款和大量物資,戰後的法國則可能需要美國來平衡英國的壓力。就當前西線的戰局發展,大多數法國人都在擔心,這是一場法德同歸於盡的戰爭,那麼戰後法國還拿什麼去抗衡本土沒有受到損失的英國人。
因此,卜格斯很快就放下了美國領事不肯參加會議的不快,專心OTg2NTc=接待起了英、日、俄、意、比五國領事。對於法國領事召開的這場會議,與會的五國領事同樣表示了對於天津市政府破壞租界權利的不滿,並認為要對天津市政府的通知作出強硬的還擊。
但是,各國領事心目中的強硬還擊方式顯然是不一致的。比利時領事認為應當嚴正的向天津市政府和北京政府發出抗議,要求天津市政府收回這種不合國際法的通知,並登報道歉就可結束了。
義大利領事自然不滿於比利時領事的軟弱,認為既然這是一次各國聯合的行動,那麼讓天津市政府僅僅登報道歉是不夠的,至於天津市政府應當付出什麼代價,義大利領事卻又推說應當由各國領事集體決定。
參加會議的俄國領事則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除了向卜格斯表示俄國會堅定的站在法國盟友一邊外,整個會議上幾乎沒怎麼發言,同俄國領事過去的表現完全是判若兩人。
日本領事倒是慷慨激昂的說了大半個小時,不過這位糟糕的英語幾乎讓人聽不出多少有用的內容。反正卜格斯只聽懂了兩個意思,日本人對於天津市政府成立以來的行動非常氣憤,雖然氣憤但是他還是需要先得到國內的授權,才能配合大家的行動。
對於日本人這種又想要好處又不願出力的態度,卜格斯倒是覺得中國人要比這些日本矮子可愛多了,不過考慮到這是英國人的小弟,卜格斯終於還是忍耐著沒有當場出聲諷刺日本領事。
至於英國領事,對於天津市政府雖然頗為不滿,但是卻有些息事寧人的想法,除了支持比利時領事的意見外,他還主張道;「…雖然我和大家一樣,對於天津市政府試圖侵犯租界司法權力感到憤怒,但是最近從華界逃來的人員中確實有不少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
為了維護租界的社會治安,和杜絕天津市政府在輿論上對於租界工部局的攻擊,我認為我們應當自行在租界內搜查中國罪犯,並用我們的法律進行懲治。這樣一來,我們既可以彰顯了租界司法權力的自主,又避免了和中國民眾對立的糟糕局面…」
英國領事的態度讓卜格斯大失所望,這和年初英國人支持他們向老西開地區擴界的立場相比,完全是大幅的後退了。這場會議因為各國領事之間的立場差異太大而無法得出一個有效的結論,最終還是不歡而散了。
不過在卜格斯思考著是否有必要單獨和中國人就擴界問題對抗下去的時候,日本領事松平恆雄、英租界工部局董事長畢德斯卻在當晚分別找上了他。
松平恆雄在單獨見面時向卜格斯承諾:「江浙湖漢北日本帝國是極願意站在法蘭西共和國這邊的,但是我國內部有著不少親華勢力,他們並不樂意見到日本和中國交惡,所以我在公開立場並不能過於針對中國。
但是現在日本和法國是共同對抗同盟國的盟友關係,所以只要貴國和中國之間發生了衝突,那麼日本必然會援引協約國之間的互助條款,和貴國站在一起對抗中國的武力威脅的…」
日本領事的承諾卜格斯只是半信半疑,不過他倒是理解日本人對於中國人的怨氣,這不僅僅在於之前的兩次對中作戰的失利,更在於日本因此丟掉了南滿的特殊地位和半個朝鮮半島。他知道日本人一直都想著報復中國人,然後奪回北朝鮮和奪取滿洲,因此松平恆雄說日本會援引協約國的互助條款出兵中國,這並不是什麼空話。
不過卜格斯雖然承認日本有同中國開戰的念頭,但他並不認為法國有為日本衝鋒陷陣的義務,更何況日本也沒有這個資格驅使法國為日本謀利。
只是畢德斯的意見卻不能不讓卜格斯感到重視,雖然韋禮敦才是英國駐天津領事,但是天津英租界內說話最有分量的卻是工部局董事。
而且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不僅在英租界內說話算數,在天津其他租界內也一樣是具有相當的話語權的。畢竟在天津開埠之後,隨著英國公使掌握了北京公使團的主導權後,不管是滿清政府還是民國北京政府對於英國人的意見最為重視,這也就使得英租界工部局在天津幾乎成為了各國租界的代言人,英國人的勢力自然也就深入到了各國租界中去了。
曾經的天津海關稅務司司長德璀琳,放棄了德國國籍加入英國,未嘗不是看到了英國勢力在天津的強大。而他的選擇也使得自己的家庭成為了20世紀頭十年,天津租界社交的中心。
如果說英國駐天津領事代表著倫敦或駐北京公使的意見,那麼畢德斯大約就代表著天津本地租界上層人士的主流觀點了。雖然在大的方向上,雙方的意見大多數時候是一致的,但是在某些局部利益上,雙方卻未必一致。
畢德斯給卜格斯帶來的,正是本地租界上層人士的看法,他們這些久居天津的外國人在中國人面前其實已經無所謂國家的差異,對於中國人敢於冒犯租界特權的第一反應就是,應當採取嚴厲的措施將中國人的冒犯之舉打壓下去,從而讓中國今後再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
畢德斯向卜格斯表示,「韋禮敦領事的意見只能代表他自己,並不能代表英國在華商民的主張,也未必能夠代表北京公使館的意見,至少公使館漢務參贊巴爾敦是一直和我們保持著聯繫的,他可從沒有提出過要對中國人做出什麼讓步。」
畢德斯還在老西開問題上對法租界表示了支持,表示法國人只要占領了老西開地區,英國工部局就會首先承認法國人的擴界事實,並會站在法國人這邊對抗天津市政府。
卜格斯同畢德斯的一場談話,倒是恢復了不少信心。不過這一晚他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第二天一早,他還是跑去了俄國領事館,同俄國領事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不過俄國人此時已經無心對法租界擴界問題和天津市政府對租界司法權力侵犯問題加以關注了,因為俄國的中亞地區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起義。
這場起義的誘因雖然是6月25日沙皇政府在中亞頒發了動員令,要求中亞的穆斯林前往歐洲服兵役、勞役,但真實的原因則是民族矛盾、階級矛盾和殖民地矛盾的總爆發。
俄國占領中亞地區之後一直採取高壓統治政策,比如移民占地、植棉毀田、強迫牧民耕作等,不過憑藉著沙皇俄國的強大軍事力量,中亞地區的民族還是向沙俄政府屈服了。
但是歐洲戰爭爆發以來,沙俄軍隊在東線戰場上的不斷敗退,使得沙俄政府不得不從後方大量徵調兵員,這無疑就極大的削弱了對於中亞地區的鎮壓力量。
而戰爭綿延了2年之後,俄國的財力幾近枯竭,除了向外大肆借款之外,就只能加大對於底層民眾的剝削。中亞地區在戰前的土地稅還不到700萬盧布,但是到了1916年已經超過1400萬盧布了,其他的商稅也幾乎增加了一倍以上,自然是民怨沸騰。
而沙皇俄國占據中亞之後推行的植棉事業,使得中亞地區成為了俄國的重要棉花產區,棉田從40多年前的1萬公頃上升到了74萬公頃。這也就使得採摘棉花工作成為了中亞農民的一項重要收入,大約有70%的中亞農業工人依靠這項工作養家餬口。
6月25日沙皇政府向中亞頒發的動員令,不僅打破了過去沙皇政府只向穆斯林收稅不徵兵的慣例,還破壞了當地農民家庭的生產勞作,有可能使得中亞大部分農民家庭失去當年的收入,令他們破產。再加上基層官員的腐敗貪婪,強迫貧困家庭替富裕家庭出兵役、勞役,於是在這種種因素的刺激下,七河州的農民首先起義了,很快其他中亞地區的農民也響應了起義。
雖然沙俄政府努力控制著,不想讓中亞起義的消息傳出來,但是和中亞相鄰的中國已經得到了消息,因為難民已經逃入了中國新疆境內。沙俄政府並不擔心新疆政府能做什麼,但是很擔心哈爾濱的革命委員會會藉此生事,因此俄國外交部已經向駐北京公使館下令,近期內嚴禁俄國駐華外交官和中國人發生什麼衝突,給革命委員會以藉口。